皇帝見沈悠然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便讓人扶著她去偏殿休息，他則自己一人去前殿宴請百官。

        沈悠然換下身上繁雜的鳳袍，穿了一身輕便的紅色宮裝，頭上的發飾也去了大半，她頓時覺得自己活過來了，揉揉酸疼的脖子，感嘆了一聲，“真累。”

        “娘娘辛苦了。”林嬤嬤遞上一盞溫茶，笑著道，雖然辛苦，但是她們這些做奴才的比沈悠然還高興，林嬤嬤這一天臉上的笑意從未消失過。

        喝了一口茶潤潤喉，沈悠然一天的疲憊感減輕了許多，馬上還要去前殿參加宴席，當皇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休息了好一會兒，整個人已經緩過神來，打算前往前殿，一個宮女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跪到沈悠然面前，哭著道：“皇后娘娘，不好了，陛下他……”

        沈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忙問：“怎么了？”

        “陛下遇刺了。”

        聞言，沈悠然腿頓時軟了，還好林嬤嬤在身后扶著她，她穩了穩心神，“遇刺了，那陛下怎么樣了？”她語氣有些焦急。

        小宮女忙道：“陛下昏迷不醒，現下已經請了御醫。”

        聽她說完，沈悠然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害怕，她眼角一紅，拎著裙角，也不管身后的人，跑著去太和殿。

        她此刻只想快點看到他。

        太和殿內亂成一片，沈悠然到的時候皇帝已經被移進內殿，太醫吳良剛到，正在里面整治，朝臣們關心皇帝的傷勢，全都聚集在太和殿外，等待消息，沈悠然徑直進了側殿，她是皇后，沒有人敢阻攔。

        進去后看到躺在床上的皇帝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的樣子讓她心中一緊，她走到床邊，蹲下，握著皇帝的手，他的手還有些涼，她心中極為害怕和慌張，面上卻極是平靜。

        皇帝胸前還插著一把匕首，匕身全部嵌入他血肉里，胸前被鮮血染紅一片，觸目驚心，沈悠然看得手都在顫抖。

        淡聲道：“陛下怎么樣了？”

        一旁的吳良正在用酒給手里的刀片消毒，他沉著臉道：“不太樂觀，匕首與心臟僅相離一寸，若是要取出匕首，極有可能傷到心臟，若是不取，必死無疑。”他將酒里浸泡過的刀片放在蠟燭火苗上烤。

        聞言，沈悠然看著皇帝身上的那把匕首，她眼角流下眼淚，“有幾成把握？”

        “不到三成。”

        不到三成，沈悠然垂著眸，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中，良久才道：“那什么時候取匕首。”

        吳良的工具也已經準備妥當，“就現在。”說完走到床邊用剪子將皇帝傷口處的衣服都剪了。

        吳良不喜太多人在身邊，只留了玉安和他的一個徒弟在一旁幫忙，屋里沒有留多余的人。

        “對了，皇帝被刺殺是大事，你作為皇后，外面那些人你去處理掉。”他手中的刀片頓了頓。

        沈悠然自然知道他說的那些人是殿外的朝臣，她知道其中的利弊，她點點頭，“那便麻煩吳太醫了。”她知道吳良與皇帝關系一直要好，兩人就像知己一般，將皇帝交給他，他會盡力救治陛下，她也放心。

        現在皇帝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她不能看著前朝后宮亂成一團，收拾一番心情，她回頭看了一眼皇帝，轉身走出側殿。

        殿外全是焦急等待的大臣們，見到皇后出來，站在最前面的靖王急忙關心道：“娘娘，皇兄怎么樣了，吳太醫是如何說的。”

        沈悠然這么多年來第一次面臨這樣的場景，眼前是密密麻麻的人，一雙雙急迫的眼睛看著自己，沈悠然呼吸急促，不適地往后退了兩步。

        她雙拳緊握，厲聲道：“吳太醫正在里面為陛下包扎傷口，你們這么多人守在這里，影響陛下靜養，今日便都散了吧。”她臉上鎮定，不讓人看出一絲不該有的情緒。

        “皇嫂，皇兄出了這等事，做弟弟的萬分憂心，您就讓臣在這里守著皇兄，待皇兄無事，臣帝才能放心離開。”

        靖王說完，好幾位大臣也跟著附和道：“對呀，陛下的身體乃是國之根本，陛下處在危險之中，讓咱們做臣子的怎么能安心呢。”

        “大人說的不錯。”

        沈悠然瞇著眼看著這些人，她知道他們都是在意皇帝身子狀況，對他們來說，皇帝身子出了問題，朝堂便要動蕩，“本宮是中宮皇后，本宮的話便如陛下的圣旨一般，來人，將大人們及其家眷都送回府中，今日之事還望各位大人們能守口如瓶，不要讓本宮聽到任何不該有的言語。”

        對皇后的強硬手段和態度，雖然有人有異議，卻也不敢反抗，沒一會兒，殿外的人就被送走了一大半，留下幾位肱骨大臣，靖王與太后，還有沈家一家人。

        “既然如此，那臣等便先退下，明日再來探望陛下。”說完，剩下的幾位大臣也走了。

        太后一直在一旁站著，從未講過話，她走到沈悠然身旁，“然兒辛苦了，哀家進去瞧瞧皇帝，若是真沒事，哀家便先回宮里，哀家這把老骨頭也快要支撐不住了。”太后今日似乎受了驚嚇，精神不太好。

        沈悠然側身攔住欲推門進去的太后，“姑母身子不好，還是先回去休息，陛下這邊有我，有情況我會讓人去通知姑母的。”說完她對身后的林嬤嬤使了個眼神，“林嬤嬤，你送太后回宮休息。”

        林嬤嬤點頭，她上前幾步，恭敬道：“太后娘娘，您請。”說著她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太后見狀臉色立即沉下來，怒道：“皇后這是什么意思，怎么，是想趕哀家走。”做了多年上位者，她自然也練出了不怒自威的氣勢，一個剛剛做了皇后的小丫頭片子，還想鎮住她。

        休想。

        太后與皇帝本不是親生，現在太后膝下還有一個靖王，如今皇帝出事，太后應當是最急迫的，只要皇帝就此身隕，誰能坐上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不言而喻。

        在不能確定皇帝身子究竟如何的情況下，沈悠然是萬萬不能讓太后和靖王見皇帝的，她就這般擋在門口，將路堵得死死的，“陛下現在虛弱，太醫正在診治，太醫說了現在不能進去打擾，姑母還是先回去，有消息了，我再遣人去通知您。”

        見她態度堅決，太后正想斥責，一直站在一旁沒開過口的沈相開口道：“太后，臣知太后焦急陛下身體，但陛下現在緊要關頭，不宜打擾，臣看您還是先行回宮，靜候消息。”

        沈相畢竟與太后同胞，他開口太后面色好了許多，她知道弟弟這是在給自己臺階下，都是一家子，今晚若是鬧僵了，倒是不好看。

        “既如此，哀家便先回宮，若是皇帝這里有動靜了，便遣人來告知哀家一聲。”說完，她深深地看了沈悠然一眼，不情不愿地轉身離開。

        走到沈相身旁時，她頓下腳步，看著這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你當真執意要辭官？”她語氣有些冷，在她看來，弟弟此時辭官歸鄉，便是拋棄了自己。

        沈相去意已決，任誰勸他都不管用，他彎了彎腰，頷首道：“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了，臣老了，也該回去好好養老，太后在宮中可要好好照顧身子，日后臣恐怕不能經常來看您了。”

        知道自己勸不住自小就犟脾氣的弟弟，太后嘆了一口氣，“罷了，想歸鄉便回去吧，記得幫哀家看看家門前那棵杏樹可還在開花，哀家這輩子怕是沒有機會再回去看一眼了。”說完，她覺得甚是疲累，不等沈蕭云回應，從他身旁走過，慢悠悠地走了。

        沈蕭云抬頭看著她有些落寞的背影，知道自己在此事上愧對姐姐。

        靖王見自己母妃此時都見不到皇帝，他也不再僵持，“這里便有勞皇嫂了，臣弟先告辭。”說完轉身對沈蕭云道：“舅舅，侄兒先行一步。”說完抬腳就要走。

        “等等。”沈蕭云開口道。

        靖王停住腳看向他，“舅舅何事？”

        沈蕭云走到靖王身邊，看著他的臉，意味深長地囑咐道：“我知道殿下性子沉穩，打小就聰慧，如今殿下馬上就要成家了，殿下身后已不在只是你一人，日后行事應當更加穩妥才是，三思而后行。”

        靖王是他看著長大的，什么性子自己最是清楚，自小他與自己便不親近，兩人身份有別，自己也無法插手管教。

        靖王臉色微變，隨即應道：“舅舅說的我都記在心里了。”他面上坦然，沈蕭云看了他一眼，沒再開口。

        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下沈家一家人，沈夫人到沈悠然身旁，她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莫要擔心，陛下有天神護佑，定不會有事的。”

        沈夫人神情溫柔，給了她莫大的力量，沈悠然看著母親，紅著眼點點頭。

        “你呀，以后便是皇后了，是天下婦人的表率，可不能再這般掉金豆子了，讓外人瞧了去可不得笑話你。”沈夫人拿著白色的手帕為她擦掉眼角的淚。

        天下做母親的不指望兒女們能有多大出息，只希望兒女們一生平安順遂，開開心心的便好，今日陛下出了這等事，什么心思的人都有，最擔憂陛下的是自己的女兒，只有作母親的才能看出女兒擔憂害怕的心。

        沈悠然抿唇，在母親面前，她堅強的心也會變得脆弱，她強忍著眼淚點頭道：“母親，女兒都知道。”

        “沒事兒，你只要記得你身后還有沈家，無論什么困難，咱們都能度過。”沈相大聲安慰。

        “爹娘說得對，咱們沈家永遠站在妹妹身后，無論發生什么事妹妹都不用怕。”沈鈺也在一旁溫柔的附和道，他身旁的孫蕓也跟著點頭。

        沈悠然看著家人這般安慰自己，臉上露出一抹笑，“我不害怕，爹娘放心，我都能處理好的，夜深了，我讓人送你們回府。”

        今日忙了一日，沈悠然也是疲累不堪，晚上又發生這樣的事，沈夫人知道他們待在這里只會讓女人分心，便道：“那我們便先回去了，明日一早讓你大哥再來看你。”

        “嗯。”

        送走爹娘，沈悠然揉了揉發疼的腦袋，轉身推門進去，門口的金吾衛關上房門，四人拿著□□守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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