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就在路旁斜坡下，有個二三十級的臺階相連。

　　季山海推門下車，面無表情地瞄了那幾人一眼，轉身便走。

　　沒走出幾步，只聽身后傳來一陣咆哮，郭艾偉將上半身探出車窗，破口大罵：“紀鵬！你們幾個在干什么？上課時間不去上課，在這兒亂竄，剛才要是撞上了怎么辦？！”

　　“這不是沒撞上嘛？郭老師這么生氣做什么？來，抽根煙壓壓驚，咱們聊會兒天。”

　　幾個小年輕湊了過來，笑嘻嘻的，毫無懼意。

　　領頭那位一看就是個富家子弟，身上衣服和裝飾品哪哪兒都透露著壕氣。

　　他從兜里摸了根煙，屈指輕彈，彈在郭艾偉身上，又順勢反彈掉進車內。

　　郭艾偉自然不會去撿，板著臉呵斥道：“現在是上課時間，不是課間休息，我警告你們趕緊回教室！”

　　“我偏不。”紀鵬走近，靠著車窗嬉笑。

　　說罷左右張望一圈，讓另外幾人也靠近，湊上前挑釁道：“你拿我有辦法嗎？嗯？窮比？”

　　“……”

　　……

　　春光和煦，微風蕩漾。

　　伴著樹葉沙沙聲，季山海漫步至臺階下，踏上了塑膠跑道，往中間草坪而去。

　　偌大的操場空空蕩蕩。

　　許是清早下過雨的緣故，草地濕漉漉的，踩上去噗嗤作響，水花四濺，顯然不適合躺平休息。

　　想了想，季山海隨意揮手，憑空卷起一陣暖風，將身前一小塊區域內的草地盡數烘干。

　　然而就在他準備坐下來的時候，遠處，一道倩影突兀地闖進了視線。

　　她披散著淺栗色微卷長發；

　　肩挎黑色包包；

　　身穿白色過膝連衣裙；

　　腳踩米色尖頭平底鞋。

　　裙擺與鞋子之間，一節嫩白小腿隨著裙擺的晃動若隱若現，看上去清純且不失性感。

　　她似乎有些著急，正一邊小跑一邊東張西望。

　　偶爾也停下腳步，從包包里摸出手機查看——然后神情便多了幾分惱怒。

　　“何故生氣？”季山海平靜道。

　　“還不是因為我哥，半天了都不回消息！”

　　“他在忙，沒空。”

　　“哦……那倒也是，現在已經上課……誒？季宗主！”

　　姜可卿唰地轉身，仰頭望，臉上滿是驚喜之色，完全看不出任何生氣痕跡。

　　季山海輕點下巴以作回應。

　　正想說點什么，卻見姜可卿開始繞著他轉圈圈，仔細打量，仿佛生怕他哪里磕著碰著了。

　　待確認無誤，她長出口氣放松下來。

　　季山海見狀若有所思：“怎么？你在擔心本座？”

　　“沒、沒有……你都這么大的人了，我擔心你做什么？”姜可卿反駁，面色微紅。

　　“那你眼角怎會有眼屎？”

　　“！！！”

　　姜可卿大驚，立馬背過身，從包包里掏出小鏡子整理儀容。

　　左眼？

　　右眼？

　　好像都沒有啊……

　　而且早上出門前自己一直有照鏡子的習慣，如果有眼那個的話，不可能不知道，哪怕今天出門比較匆忙。

　　難道……

　　“季山海，你是不是逗我呢？”姜可卿雙手叉腰，泡泡魚似的鼓起嘴。

　　“顯而易見。”

　　“……”

　　姜可卿氣壞了，揮起小拳頭便準備給眼前這條臭龍梆梆兩拳，讓他知道一下騙人的后果。

　　奈何季山海早有預料，不著痕跡地扭了下腰，順利躲過，轉身往草坪走去。

　　并且不管姜可卿怎么追，他始終只領先一個身位。

　　于是，等來到那塊被烘干的草地上時，姜可卿已經累得氣喘吁吁，眼中滿是幽怨之色。

　　“哼……像你這樣不解風情的男人，以后肯定找不到女朋友，就算找到也肯定是個瞎的！”

　　“女朋友？”

　　“就是道侶啦。”

　　“哦。”

　　季山海一臉無所謂，自顧自盤膝坐下，淡然道，“無妨，反正你答應了本座，要給本座一個圓滿結局，其中便包括妻兒，至于在這之前是否還有個道侶，本座并不在意。”

　　“……”

　　空氣莫名變得安靜。

　　姜可卿也坐下，只不過雙腿是斜著放的，很是淑女。

　　然后又將肩上的包包取下，放在腿上，低頭仔細翻弄。

　　季山海閑得無聊，隨意看著。

　　下一秒，他便看到姜可卿從包里掏出來一份香味彌漫，被油紙包裹的食物。

　　還別說，這包看著不大，倒挺能裝，塞一團巴掌大小的食物進去竟然看不出來。

　　“吶，給你吃。”姜可卿順手遞過，介紹道，“這個叫煎餅果子，我怕涼了影響口感，就放進了包里，現在還算熱乎。”

　　“……謝謝。”

　　季山海心尖微動。

　　他其實不餓，不夸張的說只要體內有靈力，他哪怕一輩子不吃不喝都行。

　　但既然姜可卿給他準備了，嘗嘗也無妨，畢竟一片好心嘛。

　　接過、咬下，一股香辣感立即在口中擴散。

　　同時還吃到了許多種不同的配菜，比如面皮、青菜、香蔥、雞蛋、胡蘿卜絲，以及一種叫不出名字的腸和肉片。

　　總之味道還不錯。

　　季山海又啃了一口，滿嘴紅油。

　　姜可卿順勢獻上一張紙巾，然后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直看得他有點發毛，渾身上下哪哪兒都不舒服。

　　終于，季山海繃不住了，遲疑道：“你若實在想打本座兩拳……本座不躲便是。”

　　“不用啦。”姜可卿溫婉地撩起耳邊發絲，微笑道，“我又沒有真的生氣。”

　　“那你為何一直盯著本座？”

　　“因為我在想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你說，世界上怎么會有你這種人呢？”

　　季山海眉頭皺得愈深：“說明白些。”

　　“就……你明明是個無惡不作的壞蛋，卻又總是擔心我的清白形象受到影響，為此，甚至不惜半夜露宿街頭，像個憨憨的老好人。”

　　姜可卿雙手各自伸出食指靠在一起，“這樣兩種完全對立的風格，同存于一個人體內，似乎挺矛盾的？”

　　“唔……”

　　季山海沉吟。

　　乍一聽好像是有點怪，不過深究的話其實也不怪。

　　人嘛，都是有兩面性的。

　　有光明的一面，也有黑暗的一面，區別僅僅在于哪一面位于明處。

　　比如在他十幾歲時，他就是光明面位于明處的。

　　那會兒可老實巴交了，也很善良，非不得已連雞鴨都不會殺。

　　“所以呢？”季山海咂了下嘴，認真道，“你不希望本座身上有這種矛盾？”

　　“不不不！我覺得就這樣挺好的！”

　　姜可卿連連擺手，眼冒星星，“異樣的反差萌顯得你特別好玩兒~”

　　“……”

　　好玩兒？

　　這是個形容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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