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理智 抉擇
這日,張日山待在事務所聽著下面人稟報的事情,就感到一陣頭大,江落又殺人了!!!這次殺的還是霍家本家的女伙計,張日山不禁扶額嘆息。
他都不需要問,都能知道江落是因為什么而動手殺人,因為自從他回到長硰這段時日以來,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動手殺人了,原因都是一個那就是聽到那人對佛爺有言語上的不敬。
但是好在他現在也不是那么不通人事了,還知道降低影響要在長硰城外殺人,殺了人后還會清理掩蓋痕跡。但這次他做的真的有些過了,那是霍家派出去的女伙計,他還整整殺了五個!
張日山這次真的打算好好跟江落談談了,即使江落殺人的事情佛爺早已知曉,并且還采取“放任”的態度,但張日山覺得這次江落對于霍家人的事真的做過了,如果以后江落真被驅逐出去成為九門中的一門,就算他自己身手極好,以后有城主府暗中關照,那也難扛這么多暗地里的算計報復。
江落在長硰殺人,沒有像老倌這樣的老手幫其清理后續痕跡,他自己清理總會有遺漏,再加上城主府沒特意幫他掩蓋,有心調查就會查出是他。
張日山又想到之前江落殺了水蝗的人,水蝗沒幾天就托熟人備了重禮找到了他,又是賠禮又是道歉的,說不知道自己的人怎么得罪到了城主府的人,那些人死了就死了,但是萬萬不能影響到他們之間的情誼一系列的客套賠罪的話。張日山為了后續即將要進行的計劃,只得將所有事情推到江落自己身上,其實也算不上推,畢竟這確實是江落私自動手殺人。
這樣一來也表明了他這個跟在佛爺身邊第一副官的態度,他對江落這個為了活命茍且偷生成為殺父仇人身邊一條惡犬的鄙夷的態度。
水蝗不算蠢人,他更不是什么心胸開闊之人,他既然已經探出張日山對于江落行事的態度,他自然從中窺探出了張大佛爺對于這個江落的重視程度沒那么高,而且這件事本就是江落先行挑釁殺人,所以他既是為了討好張日山也是為了留在日后尋機報復江落,自然而然的就命人將這件事夸大其詞的傳了出去,當然這件事的傳聞只會涉及江落這茍且偷生為人不齒之人不會牽扯上城主府半點,畢竟現在的長硰城但凡有點眼力見的人都不會敢與張大佛爺作對。水蝗就等著江落與張日山之間的矛盾爆發之日,等著他被趕出城主府之時,那日就將是他的身死之際!
從那日起長硰城中就開始流傳起江落“惡犬”的稱謂。
江落剛推開門時,就對上了張日山那張異常嚴肅的臉,江落不禁一愣,露出疑惑的神情,不懂副官為什么會出現在他的房間里。
隨即心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難道是佛爺有什么吩咐給他嗎?想到這頓時讓江落感到有些欣喜,他已經兩日沒見到佛爺了,不知道為何佛爺這兩日都是讓副官做原本他應該做的工作。
張日山見他回來,掃視他一眼后,注意到他軍服袖口上那一抹深色,知道那是霍家人的血。
“把門關上,我有話跟你談。”張日山忍著怒氣。
張日山顰眉看著江落聽話的將門關上后,站在一旁,那乖巧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是有著“惡犬”稱號的人。
“你今日又殺人了?”張日山看著江落的眼睛問道。
江落點了下頭,他的眼眸沒有什么波動,好似這只是一件應該做的事情。
張日山對于這樣的江落突然感到有些心累,江落他就像一張紙,不是白紙,而是一張透明的紙。他沒有善惡,沒有喜好,好像在他身上出現的一切情緒都是因為佛爺,他這張透明的紙被這些情緒所暈染,可這又是為什么呢?難不成在這個爛透的世道里真的會有人只因一眼就認定了“信仰”嗎?
他們這些張家人將佛爺當作信仰,甚至奉為神明,那是因為他們曾經在佛爺的帶領下逃離苦難保全性命,追隨佛爺一起出生入死,是佛爺給予了他們崩塌的信仰重新建立的機會,是佛爺重新塑造了可以承載他們信仰的神明,相當于佛爺給予了他們的新生,給予了他們生命繼續延續下來的機會。
而江落呢?他是江寧遠的兒子,佛爺相當于是他屠家滅族的兇手,難道一個人從傻子變成“正常人”后就會將傻子的那部分人生全盤否決嗎?張日山始終對于江落都保留一絲質疑的態度,即便他對佛爺表現的多么忠誠,多么……怪異的狂熱。
張日山頭疼地捏了捏眉間,他不知道自己稱呼江落對佛爺的情感為“信仰”是否合適,但是他又找不出別的詞匯來形容這一事。
他短暫的沉默讓江落有些無措,他疑惑不解地問道:“是我做錯了嗎?”
張日山見他直白的樣子,突然又不想違背自己的內心想法,太過于矛盾了,江落的這種直白好似將他內心最不理智的想法放大了,他都要忘記他來到這真正的目的了。
做錯了嗎?張日山也在想,對佛爺不敬者確實該死,可誰又能真正的管住天下人的嘴呢?想道一個不恰當的比喻,就連封建王朝時期掌管天下的帝王也管不住那些文人墨客的利筆鋒舌。
張日山眼神有些放空沒有再落在他身上,他輕聲問他:“且不說天下人何其多,就說這偌大的長硰,心口不一者不知凡幾,你殺的完嗎?”
江落毫不遲疑地回道:“我遇見者殺,我知道者死,為何會殺不完?”
張日山聽著他若如純真孩童卻又殘酷無比的話語,再次默然。
張日山知道江落執拗不通的性子,他不懂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如果單純說這樣會給他自己造成無窮的禍患,他是不會在意也不會停手的。
最終張日山在心里嘆息過后,只能呵斥道:“可你這么殺人,有沒有想過別人只會認為你的行為是城主府默許的!他們不會將你所做的事情與佛爺分割開,你所殺之人背后的勢力會將這筆賬全部算在佛爺身上,即使現在他們不敢妄動,但你能保證佛爺就一定會永遠處于今日的地位嗎?你跟在佛爺身旁時日也不算短了,你不是不知道上峰對于佛爺的忌憚!可你卻依舊毫無顧慮的殺人,你在殺人前究竟想的是什么?可曾有想過佛爺半分?難道你是故意想給佛爺在長硰城四處樹敵嗎?!想讓佛爺成為百姓口中那種殺人如麻的惡官嗎?!”
江落被他話里的含義震得臉上血色盡褪,不自覺地后退一步,眼里滿是慌亂與惶然,嘴唇不斷的顫抖張翕,想要開口辯解,不是的…他不是這么想的……他沒有想給佛爺帶來麻煩,他只是單純想要為佛爺掃除一切障礙……可是現在他好像真的成為了佛爺的累贅……成為了拖累佛爺的無用之人……
張日山見他這樣,知道這種責備的話對他來說太過沉重了,其實不怪他,他們明知道他是個“傻子”,卻還放任他,不該怪他的……要怪只能怪他們這些殘酷命運的決然者,怪這該死的世道。
畢竟他只是一個像“正常人”的“傻子”,他只是一個局勢所需要的“獨”。
....
城主府 書房內
長硰各地明面上的兵馬已經完全被張啟山所掌控,現在他開始建立這個早就計劃好的需要在暗地里充當哨子的一個神秘又危險的組織——九門
長硰城里的盜墓世家和掌權者他已經選定好了,但是在最后落實的情況下突然又有些猶豫,猶豫關于江落這枚棋子的落子點。到底應不應該將他放在這里,這讓張啟山有些舉棋不定。
張啟山自從見到父親與族人慘死在自己眼前后,就已經很少遇到這種讓他難以抉擇的事情了,是的,他用了“抉擇”一詞來表達這件原本很簡單的事情。
在這半年里他逐漸習慣了身后綴著一個安靜的乖順的江落,原本他留下江落的理由只不過是因為他那極其特殊的體質,和較高的天賦。明明當他命令讓老倌親自調教江落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好了,把江落當成一枚在必要時充當可以被外界“撬動”的棋子落在這一盤棋局之上,可現在他居然猶豫、遲疑。
當真到了該決定落下江落這一子的時刻,張啟山卻又突兀的想起那日江落祈求讓他留下時,他那雙原本空洞的眼眸里出現的那道耀灼的光和那執拗的情緒。
張啟山本是不解他眼里的執拗的,然而不管是奉他命令觀察教導江落的老倌所敘述的話,還是他親自與江落短暫相處的這半年時間,他都驚奇的發覺江落是真的對他有種怪異的情感,這種情感包含很多有沒由來的忠誠、依賴還有不可置信的信任……而就是江落所呈現出的這些沒由來的情感居然會成為他如今舉棋不定的因素。
上三門,平三門,下三門。
張啟山眉間拱起深深的溝壑,他看著紙上那一個個名字,然后再一個個被勾抹掉,微瞇的雙眼泛著危險的光,到底該選水蝗還是選江落……
然而越是遲疑,越是猶豫,最后都會讓張啟山原本有些許松動的內心變得更加冷酷決絕,因為他理智的知道這種選擇只是對江落一人不公,也只是對他一人殘忍而已。
張啟山最后眼底一片霜寒,將滿是勾抹的紙張劃下最后一筆,將其翻面覆在桌案上,然后有些疲憊的闔上眼皮。
然而就在這時,樓梯上有極其平緩的步伐聲傳來,隨即靜穆的房間內也響起了敲門聲。
張啟山看了眼墻上掛鐘指針所指向的位置,皺著眉問道:“何事?”
門外傳來守衛稟報的聲音:“佛爺,江落在樓下想要見您。”
張啟山原本想要拒絕的,但是又下意識看了眼桌面上那張決定了江落今后命運的紙張,還是開口道:“讓他上來。”
守衛:“是,佛爺。”
很快,外面再次有步伐聲傳來,但不同上一次的是,這次的聲音很是急促,然而這急促的步伐聲卻在書房門外戛然而止。
張啟山知道現在門外站著的是江落,他大概也知道江落為何而來,他既沒有催促他進來,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目光沉沉的靠在椅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落神情有些惶然地站在佛爺的書房門外,當他得知自己做錯了事后,他就迫切的想要見到佛爺,想要祈盼佛爺的原諒…即使佛爺還沒有怪罪他,但他不想佛爺嫌惡他認為他是個麻煩,不想佛爺趕他離開……可當他真得到佛爺的允許馬上就能見到佛爺時,他卻又有了退卻的心思……
一人站在門外,一人坐在屋內,墻上的掛鐘滴答滴答的響著,紛擾著門內人的心弦。
門把手最終還是從外面旋轉開來,江落像一個犯了大錯的孩童,緊抿著唇低垂著頭緩緩走到家長身旁。
張啟山聽著少年短促的呼吸,凝視著他那有些顫栗的雙肩,在這一瞬他幾乎以為少年正在泣淚,可當他跪到他的身側,訴說著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時,他又發覺自己想錯了,少年并沒有哭泣。
可能是見他沒有半點反應,少年又挪動著膝蓋靠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擺,抬起滿是惶然的眸子,滿臉急切又迫然地看向他。
張啟山垂目凝視他不含一絲雜質的雙眸,明明他感覺他是那樣的難過,可里面卻沒有半點淚珠。
靜穆的氣息縈繞在二人周身,張啟山抬起手覆蓋上少年的側臉,用拇指摩挲著他的眼尾,直至上面出現一抹嫣紅,張啟山語氣溫和的問道:“你剛才難過嗎?”
江落仰著臉眼神里的惶然早已轉變為虔誠與眷戀,他有些茫然地答道:“心臟感覺像是被什么東西擠壓著……是難過的吧。”
張啟山繼續問道:“難過為什么不哭呢?”
江落側頭輕輕蹭著帶著溫熱氣息的手掌,好似完全忘卻了剛才令他不安的事情,好似被蠱惑般空洞的輕聲回答著:“佛爺…我不知道……我哭不出來…”
張啟山聽到這個回答后,迫使他再次仰起頭,凝視著他的眼睛,半晌兒,低沉的笑了,像是欣慰般夸獎道:“好,好孩子,記住你不會哭以后也不要哭,哭是怯懦者的表現,我不喜歡怯懦之人。”
江落眼眸里滿是依賴,聽話的點著頭,他不會成為怯懦者,因為這是佛爺所不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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