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鐵嘴感受到手背上覆蓋的溫?zé)幔�他垂眸與少年對視。
  抬頭仰視他的少年眼眸清澈明亮，如同在月光照耀下的流泉，又仿佛一溪流動的白雪，面對少年不含一絲雜質(zhì)的誠摯眼神，他竟然下意識地游離避開。
  “我無事......是佛爺派你來的嗎？”他問道。
  聞言，江落渾身一僵，眸心顫動，流露出些許心虛的神情，他變得緊張，這讓他握著齊鐵嘴的手更緊了：“我......我......佛爺沒有派我來......我自己出來的......”
  齊鐵嘴聞言，移開的目光再次與少年視線相觸，這時借著灰蒙蒙的月色，他才堪堪看清少年暗色衣物上沾染的血跡，還未完全凝固，那顯然是剛不久才沾染上的。
  江落現(xiàn)在本就害怕一會兒回去后會被佛爺發(fā)現(xiàn)，如今他還發(fā)覺八哥看他的眼神怪怪的，這讓他有些委屈，又有些不解：“八哥你怎么了？你好久沒去看過小落兒了？你是不是不喜歡小落兒了呀？”
  少年軟糯的聲音響起，讓齊鐵嘴眉宇微蹙，他對視少年干凈的像汪清泉的眼眸，心頭微顫。
  少年當(dāng)初被他診斷神智蒙塵，可如今少年分明不再癡傻，但......卻分不清如今的世界不是他原本的世界？
  眼見少年因?yàn)樗�的目光而越發(fā)疑惑不自然，齊鐵嘴抬手摸了摸少年的頭，淡聲道：“八哥最近很忙，小落兒不要多想。”
  江落抬手按住他微涼的手，還是覺得他有些怪異，聽著外面隱隱傳來的打斗聲，他遲疑問道：“八哥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城主府吧，你這里被那群黑臭蟲標(biāo)記了，很危險。”
  齊鐵嘴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悲傷：“不了，八哥要走了，就要離開長硰城了，”
  江落一怔，變得有些惶然：“八哥你......你是要去找日山哥哥嗎？”
  齊鐵嘴對視上少年干凈的眼眸，心中的悲傷越重，癡人，都是可憐的癡人，在鋪天蓋地的謊言下，被蒙蔽的癡人。
  他知道佛爺騙了少年，他也只能跟著一同欺騙少年。
  “嗯，我要去找他了，所以很快就要離開長硰城了，你......小落兒不必?fù)?dān)心。”他的喉嚨有些發(fā)緊，他知道他不光在騙少年，也是在騙自己。
  他與張日山直到事情終極來臨前，再也不會相見。
  而到了那時，時間滄海桑田，張日山恐怕早已有了新的愛人，一個完完整整的愛人。
  他們之間的一切都將隨著時間逝去，再也不會留有半分痕跡。
  江落能感受到八哥在悲傷，可這卻讓他更加迷茫，自從他醒來一切都透露著古怪，他能感知到佛爺不想讓他回憶起沉睡前發(fā)生的事情，他也不想讓佛爺不快，所以他可以不記得......
  可八哥他究竟是怎么了？
  “八哥......日山哥哥幫佛爺做完事很快就會回來吧？你找到他后，你們會很快回來的？對嗎？”他眼中有些期盼，可心底卻有些發(fā)空，莫名覺得他們會分別好久好久......
  甚至是見不到的那種久......
  齊鐵嘴聽著他說的話，眼底浮現(xiàn)出一絲諷刺，果然最高明的謊話永遠(yuǎn)都是七分真，三分假，可這種謊言能維持多久呢？
  佛爺啊！
  在少年沒有察覺時，他眼底的諷刺便已經(jīng)消失，他抬手摸著少年的臉龐，給了他肯定的答復(fù)，就像那日對那名伙計一樣的肯定的答復(fù)：“嗯，八哥找到他后，很快就會回來，你不必?fù)?dān)心。”
  這時外面的打斗聲逐漸消失，有幾道腳步聲逐漸靠近。
  江落有些驚慌地起身，躲到齊鐵嘴身后。
  完蛋了，佛爺這次肯定會知道他......
  不對，到時候他就說自己想八哥了，所以偷偷出來看八哥就好了！
  殺人的是陳皮，跟他江落有何關(guān)聯(lián)？
  這般想著，他又大大方方地站回齊鐵嘴身旁。
  張家哨子身上多多少少都帶了傷，他們手里拿著的是專門對付黑飛子特制的武器。
  他們走進(jìn)來，看到一頭銀發(fā)的少年，明顯一愣。
  齊鐵嘴拍了拍少年緊繃著的手臂，開口道：“我沒事，多謝你們了。”
  其中一人眉宇緊皺，掃視了眼屋內(nèi)，看向被釘在墻上的半截黑飛子，給身旁的人一個眼神，遂即開口道：“八爺您該......”
  齊鐵嘴眉眼一凜，打斷道：“我知道，很快我就會離開。”
  張家哨子低垂下頭，未再多言，幾人來到那半截黑飛子處，朝著它灑了些暗紅色粉末，頃刻間它就隨著那股土腥的惡臭味一同消失不見。
  最先開口那人，有些猶疑地看了眼挨在齊鐵嘴身側(cè)的銀發(fā)少年，最終沒有開口，處理完一切痕跡后，他們就如同夜間鬼魅，迅速隱藏回暗處。
  剛才江落雖然是那般想的，但事到臨頭難免有些忐忑，他知道他要快些回去了，但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齊鐵嘴，復(fù)又問了遍：“八哥你要不先跟我一起回去吧？”

  齊鐵嘴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臉蛋，聲音輕柔，囑咐道：“不必?fù)?dān)心，小落兒回去吧。”
  江落見他眼中滿是堅決，神情低落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將釘在墻上的紫金長刃拔出，最后深深地看了眼齊鐵嘴，輕聲道：“八哥，保重，我會等你們回來的。”
  遂即，少年的身影便消失在這無邊夜色中。
  一股冷硬的風(fēng)襲來，吹得破開的木窗吱嘎作響，異常刺耳。
  齊鐵嘴怔然地看著少年消失的方向，“你們”二字在他耳旁回響。
  眼前突然浮現(xiàn)父親醉酒時，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對他說的那句莫名的話：“人這一生遺憾的事情太多，就像那東逝的江水，不休不止，永無盡頭……”
  齊鐵嘴現(xiàn)在好似明白了，當(dāng)年不光是祖父為他算了一卦，父親也是。
  他滿臉苦澀，喃喃自語，“情知已被山遮斷，頻倚闌干不自由。”
  如今他想要的已經(jīng)沒了，他不想做的也要做了。
  汪家果然如同佛爺預(yù)料那般，會對他出手......
  他抬眸望向灰蒙的高天，汪家，張家，真是兩個天大的禍端啊！
  禍端不除，永世難安。
  命難由己啊！
  ....................................
  城主府。
  清輝遍灑，明月正當(dāng)頭。
  張啟山辦公桌上堆疊的如小山一樣高的公務(wù)堪堪處理完，他抬手按了按發(fā)澀的眉心，冷峻的臉龐上流露出一絲疲憊。
  抬眼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
  他的乖乖這次睡得怎么這般沉？難不成是前日的藥物在他的乖乖體內(nèi)仍有殘留？
  張啟山劍眉微擰，起身朝書房外走去。
  當(dāng)他推開臥室屋門的那一刻，徹底愣住，屋內(nèi)漆黑無比，沒有一點(diǎn)聲息。
  張啟山看著黑漆漆的房間，垂在身側(cè)的手指輕微顫抖，竟有種恐慌感，他走到床邊，打開床頭燈，看清床上只余下孤零零的滿是褶皺的被子。
  心驚肉跳，血液驀地變冷。
  江落，消失不見了......
  張啟山站在原地許久，冷峻的臉龐如冰似雪，漆黑的眼睛里什么都沒有，他怔怔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屋子，一時間巨大的空茫幾乎將他吞噬。
  他動作僵硬地坐到床邊，將手落在褶皺的被子上，沒有感覺到絲毫溫度。
  在這一刻，他的心徹底沉到了谷底，薄唇抿成一條鋒銳的直線，他那雙漆黑的眼睛里竟然外顯出自嘲與空茫。
  他沒有叫任何人，沒有在第一時間命人尋找少年的蹤跡。
  因?yàn)樗�認(rèn)為，是上天賜予他的“饋贈”，時間到了。
  被收回了。
  少年是離開了，回到了屬于他的世界。
  張啟山看著床頭上擺放著少年曾經(jīng)戴過的鮫綃，他將其握在掌心，一片冰涼，他就這么靜靜地，沒有一點(diǎn)聲息的坐在那......
  在這片靜默中心如刀絞，五內(nèi)俱焚。
  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這個將一切都算計在內(nèi)的男人，在此刻因少年的消失而滿身頹廢與恍惚。
  少年走了，連帶著抽走了他最后一絲鮮活，讓他再次成為那座死板森冷的高山。
  ........................


　　(https://www.dzxsw.cc/book/30824330/3636567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