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九門齊聚(二)
冬季肅殺的寒風穿過長廊,為眾人帶來那道沉穩(wěn)的腳步聲。
幾乎是一瞬間,屋內(nèi)眾人目光齊齊轉(zhuǎn)向堂外。
只見,一道披著墨色大氅的高大身影邁著闊步,穿過風雪,從長廊的盡頭朝著他們走近。
吳老狗坐在原位,面上看似波瀾不驚,掌心撫摸三寸丁的力度卻不由大了些,惹得袖口內(nèi)的三寸丁又舔了舔他的指尖。
高大男人帶著飄飄灑灑的雪絮、裹挾著刺骨涼意走了進來。
廳堂內(nèi)壁爐火燒得正旺,男人身上的寒氣與暖流沖撞,霎時激起白霧。
而在男人身后,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一位鮫綃覆目的銀發(fā)少年。
少年走到男人身側(cè),十分熟稔將男人沾滿雪絮的墨色大氅解下,抖落下雪絮,掛在臂彎。
直到這時,半截李等人才驚覺隱藏在這道身影之后的銀發(fā)少年。
這位就是如今跟在張大佛爺身側(cè)的副官——江落。
少年走過時,劃過虛空的銀發(fā)比夜色中皎潔的月星還要明亮。
半截李等人眼神劃過異色,在蔓上飄雪的地面走過,他們竟沒有聽到這位江副官的腳步聲。
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下一瞬,他們的視線便被男人鬢邊摻白,眼角的細紋牢牢揪住。
半截李等人即便是隱隱聽聞佛爺?shù)慕鼪r,但在沒親眼目睹時,仍不敢相信,佛爺竟真的老了。
明明二爺?shù)哪昙o比佛爺大,可如今看來佛爺衰老的速度,卻比二爺快了一倍不止!
佛爺?shù)纳眢w當真出了問題!
二月紅看著張啟山,一時間有些恍惚,好似多年前他們在長硰城時初見時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只不過現(xiàn)在的他與張啟山再也沒了那時的野心勃勃,躊躇滿志的鋒芒銳利。
所有的遠志宏圖好似都埋沒在這場看不見的詭譎硝煙之下……
所有的傲狷鋒芒好似都被這局勢風波磨平,變得更加沉穩(wěn)果決不動聲色。
張啟山坐到首位,眼皮輕抬,看向許久未見的老友,心中難免會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惆悵,但也只是一閃而過。
他眸色深沉,不露半點情緒,嗓音略沉:“諸位,許久不見!
廳堂內(nèi)的氛圍好似比男人來前還要凝重,壓得人近乎喘不上氣。
他們視線隱晦地落在他身上,想要觀察他的一切,想要從他身上找到違和。
男人衰老的速度令他們感到不安,心中甚至隱隱生出恐慌。
男人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堂前,最終被外面凄厲呼嘯的風雪連同堂內(nèi)壁爐火焰灼燒的慘叫吞噬。
無人回應(yīng)男人所說的話。
繼續(xù)了剛才像死一樣的沉寂。
然而張啟山也無甚在意,他穩(wěn)坐在首位,接過江落遞過來的熱茶,輕抿了幾口入喉,溫熱的氣息進入肺腑,身上附著的寒意被快速驅(qū)散。
吳老狗視線落在佛爺與少年身上,心底早已忍不住泛起驚濤駭浪。
四年前關(guān)中一別后,他就陷入無可名狀的巨大恐怖中。
他對誰也沒有說過他的懷疑,也沒有提及這個少年副官。
因為他對誰都隱隱保持一種懷疑,他只能信任齊鐵嘴!
他想找尋齊鐵嘴,可卻沒有任何消息。
那時驚駭恐懼席卷著絕望朝他沖擊而來,他彷徨中想要尋求自救的法子,可就連佛爺也被架空,他們這群逃脫出吃人的城的人,當真就能平安無憂嗎?
當時的九門就好似在無知無覺中陷入一張大網(wǎng),密不透風,將他們所有人死死籠罩其中,玩弄于股掌。
那時他是惶惶不可終日,杯弓蛇影的,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什么也沒發(fā)生!
他又有些懷疑。
直到接到這張血紅燙金帖子時,他依舊是彷徨不安的,甚至起了棄置不顧的心思。
但最終他還是來了,只因佛爺在這。
如今吳老狗再次看到佛爺身旁這個目覆鮫綃的少年,他神情有些恍惚,甚至懷疑當時的自己是否看錯了?
即便看不見少年全貌,但顯而易見少年是個冷冷清清皓月一樣的人。
怎么也想象不出,那年寒風凜冽的江面上,少年回過頭朝他露出的模糊不清,卻帶有刺骨惡意的狠毒笑容。
在這死一樣靜謐下,房梁上的陳皮阿四,酒壇隨意往下一丟,同時身形如鬼魅躍下。
安靜站在佛爺身側(cè)的江落耳尖微動,聽著襲來的風聲,臉色霎時一冷,用了巧勁抬腿一檔,將那即將砸落在佛爺腳邊的酒壇,哐當一聲,直接踢到陳皮的座位上。
他抬頭冷冷凝視陳皮,若不是怕誤了佛爺?shù)氖,他現(xiàn)在就想砍死陳皮這個妄人。
“呵……”陳皮看著先他一步落在椅子上的酒壇,冷笑一聲:“張大佛爺這是又養(yǎng)了條好狗!”
江落白玉似的指尖已經(jīng)搭在腰間刀柄上,隔著鮫綃陰狠地盯著陳皮,周身散發(fā)的森寒殺意如同狂暴的颶風,在這死寂的廳堂內(nèi)猖獗吹襲。
“陳皮阿四,別太放肆!”
陳皮眼睛微瞇,仿佛是一條吐著蛇信的毒蛇,泛著陰毒寒光。
就在兩人之間越發(fā)劍拔弩張之際,指端叩動桌面的聲音響起。
男人嗓音不高,卻格外壓人:“江落回來,四爺也是坐下為好!
陳皮視線越過怪異少年,與穩(wěn)坐在首位的張啟山目光相觸。
張啟山早已不是當年意氣風發(fā),一個凌厲眼神就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模樣,F(xiàn)在他鬢發(fā)摻白,眉眼間滿是疲憊,眼角更是出現(xiàn)道道皺紋,那是衰老的象征。
可哪怕他已衰老,但他坐在那里依舊是異于常人的魁梧偉岸。那通身所散發(fā)的威勢沒有絲毫衰減,那是已經(jīng)融入骨血、融入靈魂、哪怕是連衰老都無法掩蓋的強勢威嚴。
他依舊是那個威嚴聳立的高山,讓人不敢仰望,不敢逾越的高山,只不過高山變得更加死寂荒蕪,滾滾沙石不住下滑,每一次都會造成不可逆轉(zhuǎn)的震蕩。
陳皮對他是有恨的,可哪怕是再怨毒的恨,也只能在這壓抑下,隨著高山坍塌逐漸歸于寂滅。
江落垂下手,先行一步退回佛爺身側(cè),眉眼低垂,收回周身凜冽的殺機。
陳皮挪開與男人相觸的視線,冷嗤聲,拿起那酒壇就要坐下。
但下一秒,原本完好無損的酒壇竟像雪崩般片片碎裂,差點將陳皮的掌心劃破。
眾人見此一幕,瞳仁一緊,看向銀發(fā)少年的眼神隱晦中摻雜了絲忌憚。
這等力道內(nèi)勁的把控,實屬罕見,難怪是能頂替張日山的人物。
陳皮陰鷙地冷凝少年一眼,揮手將碎片掃落在地。
很快暗處便出來一位弓著腰身的下人,將地面清掃干凈。
江落嘴角揚了揚,但余光瞥見佛爺在茶盞上摩挲的指端,頓時收斂了挑釁的笑容,低垂著頭,不留痕跡地往佛爺身側(cè)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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