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章 領(lǐng)走
這話張狂之極,別說一屋子人,就是賈母都?xì)獾钠吒[生煙!
可是王宵的話沒毛病,長兄如父,可不是一句空話,無父無母,無親無故, 才能輪到外婆家,而王宵經(jīng)林遺授權(quán),是黛玉的娘家代表,和黛玉是否同意沒有一毛錢的關(guān)系。
賈家從老到小,從主子到奴才,外人見了,哪一個(gè)不是客客氣氣,何曾遇到過如王宵這樣的刺頭?
就算有人對賈家拿架子, 那也是位份高于賈家,合情合理,可王宵是什么身份?
從六品的窮翰林!
好一會(huì)兒,邢夫人道:“你哪回來我們家,我們家不是客客氣氣的待你?你這小子是鐵了心和我們家做對是不是?”
賈政頓時(shí)暗罵聲愚蠢!
果然,王宵振振有辭道:“大太太所言確是,我也一直從心里親近老太太、大太太和太太,但公歸公,私歸私,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林姑娘父母雙逝,長兄如父,林遺既然委托了我, 我就對林姑娘有監(jiān)護(hù)之責(zé), 即便鬧到順天府衙門我都有理!
當(dāng)然,賈家是皇太后的娘家,是皇上的舅家,真走到了這一步, 太后和皇上的顏臉何存?”
“好,好,你倒威脅起我來了?”
賈母氣的直頓拐杖。
鴛鴦趕忙扶住賈母,不滿道:“你怎么說話呢?”
“哦?”
王宵悠悠道:“都說賈府的大丫鬟被外面稱作副小姐,今天我算是見識(shí)到了,鴛鴦姑娘,我只問你一句,你有沒有做過虧心事?”
“這……”
鴛鴦立時(shí)神色有些慌亂。
是的,從老太太的房里,偷黛玉的嫁妝給賈璉夫妻,算不算虧心事?
賈母也是心里猛的一抽,她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哪里品不出王宵話外有話?
雖然王宵什么都沒說,可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啊!
挪用黛玉的嫁妝正是她的虧心事,恰巧王宵又問起了鴛鴦做沒做過虧心事,讓她不免胡亂猜測林遺是否告訴了王宵什么。
如果僅僅只是把黛玉許給北靜王當(dāng)側(cè)妃, 其實(shí)對賈家的聲譽(yù)影響不是太大,畢竟北靜王是實(shí)權(quán)王爺, 而黛玉父母雙亡,無依無靠,在誰眼里,都是黛玉高攀。
就算王宵真去順天府衙門打官司,輸了也無所謂,不過是面子難看,可吞了黛玉的嫁妝又是另一種性質(zhì)。
人家父母雙亡,走投無路來投靠外婆家,外婆卻把她的嫁妝給吞了,這是吃絕戶啊,要被戳脊梁骨的!
本來賈家就不占理,現(xiàn)在又心里有鬼,賈母只想盡快把這喪門星給趕走,于是哼道:“本是天賜的姻緣,你非要在里面攪和,罷了罷了,老婆子也不與你計(jì)較,來人,把林丫頭叫過來。”
“是!”
周瑞家的福了一禮,轉(zhuǎn)身出了屋子,很快來到黛玉的住所。
“喲,是周大娘,進(jìn)來吃兩口?”
吳新登家的,正在院門邊上的牙房里,和兩個(gè)婆子喝著小酒,桌上擺著幾樣下酒菜。
周瑞家的笑道:“老太太讓我喚林姑娘過去,你們吃你們的!
隨即便向里屋走去。
屋子里,滿是藥味,黛主半臥在床上,面色蒼白,雙目無神,雖然天氣已經(jīng)很熱了,卻仍蓋著厚厚的被子。
紫鵑和雪雁在一邊忙碌。
“周大娘,什么事兒?”
紫鵑放下手里活計(jì),心神不寧的問道。
王宵曾答應(yīng)她,今天過來,也不知來了沒有。
周瑞家的道:“王公子來了,要把林姑娘領(lǐng)走,老太太也同意了,林姑娘身子可利索?老太太喚你過去呢!
“啊,姑娘!”
紫鵑驚喜交加!
“咳咳~~”
黛玉咳了幾聲,半撐著身子道:“我為何要跟他走?我就是個(gè)多愁多病身,這會(huì)子死了大家都落個(gè)清凈,又何必去連累人!”
“哎喲,我的姑娘,你這時(shí)候犯什么倔脾氣啊,北靜王也不能不講道理吧?好好的別再要死要活了,快快快,服侍姑娘起床穿衣!“
王麼麼趕來,急道。
“嗯!”
紫鵑和雪雁連點(diǎn)頭,一個(gè)扶起黛玉,另一個(gè)給她更換衣服,黛玉也只是絕望的心情壓抑太久,發(fā)發(fā)脾氣舒緩一下,實(shí)則做多都想離開,倒也配合。
周端家的坐一邊看著,嘆道:“說起來,王公子也是個(gè)性情中人,為了林姑娘兄長的托付,就敢單槍匹馬來府里要人,將來必非池中之物啊,林姑娘離了這兒也好,至少自在些,我看王公子也是個(gè)正經(jīng)人。”
紫娟一邊給黛玉穿衣,一邊問道:“周大娘,能否說說是個(gè)什么情形,老太太惱了沒?”
“惱了,肯定是惱了,可是理在王公子身上……”
周端家的把當(dāng)時(shí)的情況娓娓道出,話語中,盡夸王宵的好。
她素來八面玲瓏,連老太太都屢次在王宵手里吃憋,顯然是有本事的,并不愿得罪王宵,不妨借著黛玉的口向王宵示好。
賈府當(dāng)了惡人,她沒必要跟著當(dāng)惡人,萬一哪天這層關(guān)系能用到呢?
黛玉聽的津津有味,她也知道,雖說王宵只是動(dòng)動(dòng)嘴皮子,可是換了尋常人,哪個(gè)有這份膽色來國丈家要人?
本是無依無靠,如浮萍般隨風(fēng)飄蕩的一顆心仿佛有了著落,從來沒有過如今日般踏實(shí),眼角不禁淌下了兩行清淚。
“好了好了,姑娘別哭了,這是喜事。
紫鵑忙掏出手絹,替黛玉擦了擦。
不片刻,黛玉已換了衣服,又草草梳了頭,稍作洗漱,便由紫鵑陪著,隨周端家的去見賈母,雪雁和王麼麼留下來收拾東西。
榮敬堂里,王宵早已不請自來,坐在了賈母身邊,逗著話,賈母雖然心里歪膩的很,卻不得不賠著笑臉,有一茬沒一茬的搭著腔。
其實(shí)雖然王宵屢次挑釁賈府,但是要說恨吧,也不是那種誓不兩立,刻骨銘心的恨,只能勉強(qiáng)歸于落了面子,或者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的那種恨,算不得多大的事。
甚至有些人眼里,王宵把黛玉接走了也好,免得被人說成崽賣爺田不心疼,平白損了賈府的名聲,北靜王要找,也是去找王宵的麻煩。
這時(shí)又見著王宵對賈母噓寒問暖,尤其是對老年人的養(yǎng)生之道,說的頭頭是道,完全一副發(fā)自內(nèi)心的關(guān)心老太太,心里又有種怪異的感覺。
當(dāng)然,不包括賈母、賈政與王夫人。
不過賈政看著王宵談笑風(fēng)聲,也是唏噓不己。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家府里的子弟,尤其是寶玉,都是些什么玩意兒?
“老太太,林姑娘來了!
這時(shí),王宵向外望去。
“見過老祖宗!”
黛玉施了一禮。
“哎~~”
賈母嘆了口氣道:“你自小孤苦伶仃,我把你接來,是當(dāng)孫女養(yǎng)的,呵手心怕化,捧心口又怕重了,生怕有半點(diǎn)對不住你那死去的娘老子。
本為你安排了婚事,卻沒周全你的心意,也罷,要走就走吧,但凡這小子有半點(diǎn)待你不好,你都回來告訴我,我絕不依他,若是在外面短了吃穿,也來找我!
說著,伸指狠狠一戳王宵的額頭,也算出了些氣。
王宵站起來,笑道:“老太太說的哪里話,我與林遺義結(jié)義金蘭,林遺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若虧待林姑娘半分,哪有臉面去見林遺,老太太放心,時(shí)候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吃了飯?jiān)僮甙伞!?
賈母挽留道。
王宵婉拒道:“多謝老太太好意,家里已備了飯菜,不打擾了。”
“撲通!”
紫鵑卻是跪了下來道:“老太太,求您也放了我吧,我愿意終生服侍林姑娘。”
紫鵑原是賈母房里的,當(dāng)初黛玉來的時(shí)候,有王麼麼和雪雁陪著,賈母見雪雁太小,王麼麼又粗手笨腳,因此把紫鵑給了黛玉,但紫鵑仍是賈府的奴婢。
“難得你一片忠心,也罷,就成全你了,把紫鵑的契書拿來!”
賈母沒必要為難一個(gè)婢子,回頭喚道。
鴛鴦去往后面,取回紫鵑的契書遞去。
“多謝老太太!”
紫鵑激動(dòng)的流淚。
“老太太,大老爺二老爺,諸位夫人姑娘,告辭了,改日有空,再帶林姑娘來探望老太太!”
王宵拱了拱手,轉(zhuǎn)身而去。
黛玉也施了一禮,由紫鵑攙著,跟在王宵身后。
“周端家的,去給林丫頭安排下,再捎些銀子給林丫頭備著!”
賈母揮了揮手。
“是!”
周瑞家的施禮離去。
既然人都放了,索性好人做到底,留個(gè)香火情份。
摸著良心說,賈母雖然討厭王宵,但對王宵是很看重的,不然在瓊林宴上,也不會(huì)盡最后努力要把迎春許給王宵。
賈母見多識(shí)廣,心知事情不能做絕,萬一一棍子打不死王宵,真撕破了臉,平白豎立一個(gè)大敵不值得,她愿意與王宵維持表面上的和氣。
更重要的是,黛玉的嫁妝是個(gè)隱患。
看著三道身影越行越遠(yuǎn),堂中諸人,那是五味雜陳,都不知道說些什么,靜的落根針都能聽到。
黛玉沒什么行禮,就一些衣服,首飾、書籍、散碎銀子銅錢,和一把古琴,因體弱多病,胭脂水粉都沒多少。
王麼麼和雪雁很快收拾妥當(dāng),周端家的叫了兩輛馬車,一輛裝行禮,另一輛載著黛玉主仆四人,從西角門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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