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圓反客為主地牽著韓小瀚，問他是不是去學農了，農場都有什么，好不好玩。

        韓小瀚一會看他，一會看韓浩之，把他的問題都乖乖回答了。

        “你帶著小瀚坐后面。”韓浩之見方圓圓果然很會哄小孩，很是滿意。為了給他們多點時間相處，回去的路上，換成他開車。

        韓小瀚是個怕生的小孩，旁邊有個陌生人，他坐在兒童安全椅上一動不動，就盯著他爸爸的后腦勺看。

        方圓圓不得不趴在他的椅子上，絞盡腦汁逗他說話。小孩子雖然乖，聽了爸爸的話，跟“圓圓叔叔”玩，但往往方圓圓問三句他答一句，問題多了，他就一句都不回答。

        方圓圓很快就摸清他的模式，一次只問一句，等他回答了才往下說。

        韓浩之聽他們在后面你來我往的，勉勉強強也算熟悉了點，就開口給兒子解釋，一會他要去公司，讓方圓圓陪他回家。

        韓小瀚沒有做聲。

        韓浩之安慰他說：“爸爸工作很忙，經常不能陪小瀚。以后爸爸不在家時，圓圓叔叔都會在家里陪小瀚玩。”

        韓小瀚還是不做聲。

        方圓圓坐得像個大爺似的，抱著雙臂等著看韓浩之的笑話。

        結果韓浩之不說話了。

        原來姓韓的混蛋對自己兒子也這樣啊。方圓圓瞬間覺得他跟韓小瀚統一戰線了。

        他湊回韓小瀚身邊自告奮勇。“圓圓叔叔可以和你一起種蔥頭。種蔥頭我可是專家！保證給你種出一盆綠油油的韭菜！”

        他聽韓小瀚說從農場帶回了幾個蔥頭，可以種在花盆里，長大后可以割了吃，下意識就覺得是韭菜。

        “不是韭菜。”韓小瀚終于開口了，一本正經地糾正他，“農名伯伯說蔥頭會長出蔥。蔥跟韭菜長得不一樣！”

        “哇，你好聰明！”方圓圓不遺余力地夸小孩。小孩害羞了，有些難為情。掙扎著小身子要去拿書包。方圓圓把書包遞給他，他拉開拉鏈在里面掏啊掏，掏出了一個透明的塑料小袋子。

        “這個就是蔥頭。”

        對于農事，方圓圓是個睜眼瞎。他拿過來左右端詳，反正不認識，夸小孩就對了：“小瀚好厲害！回去我們就把它種上！”

        韓浩之看方圓圓果然很擅長和小孩子相處，暫時放了心。再跟韓小瀚說，爸爸要去工作，讓圓圓叔叔帶你回家時，韓小瀚小聲地“嗯”了一聲。

        開完會回到家，已經是凌晨兩點。韓浩之連燈都懶得開，扔下行李箱就往沙發上一躺。

        “啊喲、腿斷啦！”身下一個人大叫。

        韓浩之一驚，立刻站起來，這才借著月光看到客廳還躺著一個人。他按開了開關，只見方圓圓躺在沙發上，皺著眉揉著大腿，身上還搭著一個毛毯。

        “你怎么躺在這里？”

        “這不是等你嗎？你也沒給我房間的鑰匙啊。”

        家里的書房和主臥鎖著，韓小瀚的房間和客房都是沒鎖的。韓浩之以為方圓圓會在客房住的，這也是他的打算。

        但這肯定不是方圓圓的打算。

        “再說，”方圓圓瞇著眼笑得有些鬼，“這可是我們結婚后的第一個晚上，是所謂——”

        “沒有所謂，”韓浩之沒精神跟他多說，沒有任何商量余地地做了決定，“你睡客房。”

        方圓圓碰了個釘子，也不討沒趣了。看他臉色不大好，就試探地問了一句：“會議開得不順利？”

        開會開得的確不順利。韓浩之不想放棄研發部，黃歸宇直接撕破臉皮下了通牒，他不想要研發部門這個負擔。如果公司執意留下研發部，那就是要他走。他走就要帶走整個業務部門。

        沒有業務部門提供資金來源，以研發部現在缺血的情況，談什么都是空中樓閣。

        為了預防這個結果，韓浩之已經提前做了準備，申請了銀行貸款以防萬一，結果沒想到，現在特殊時期，銀行貸款都半個多月了，審批還沒下來，財務多次查問，對方也只回答，還在審核中。

        韓浩之不想說話，直接起身上樓去了。

        方圓圓掀掉毛毯跟在他身后念：“韓總，沒想到你還有這毛病啊。外頭不順心了，找家里撒野。早說啊，早說——”

        “我很累了。”韓浩之轉身，堵住了他的話，扶額輕嘆一聲，“明天再說。”

        韓浩之先去韓小瀚的房間看了兒子。兒子洗了澡，穿著小睡衣，躺在被窩里睡得安穩。看得出來，方圓圓照顧得還是不錯。

        韓浩之心里稍微安慰了一下。他回自己房間洗了澡，把衣服拿去洗衣房時，看到方圓圓還在沙發上躺著。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去把他叫醒了。

        “醒醒！回房間睡。”

        方圓圓睜眼瞅了他一下，一言不發地翻了個身，把臉朝里繼續睡。

        脾氣真大。

        韓浩之不由得思索了一下，到底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他明明只是打算簽個家庭教師的協議，結婚證書只是協議的保障。

        怎么就變成結婚證是真的，工作協議只是附帶了呢？花大價錢雇來的家庭教師，居然還給他甩臉色？

        第二天一大清早，方圓圓是被開門聲吵醒的。他一個激靈醒來，發現門已經開了，玄關處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穿著一件褐色夾克，手里拎著個袋子。

        方圓圓呆滯片刻后，一躍而起，抄起旁邊的椅子就砸過去，同時喝了一聲：“有賊！”

        沒想到對方跟他一起吼了起來。

        韓浩之被這吵聲驚醒了，走出房門，只看到樓下玄關處，方圓圓壓著一個男人胖揍，旁邊散落著摔成零件的椅子。

        被壓的男人抱著頭瑟瑟發抖。“我不是賊……”

        “鬼鬼祟祟偷東西，還說不是賊！”

        韓浩之明白了，忍不住捏了捏額角。“放開！”他下樓來拉開了方圓圓，方圓圓還生怕對方起來反擊，一直壓制著。

        “對不起，周哥，他是小瀚的……家庭教師，昨晚剛過來的。方圓圓，這是周哥，家里請的鐘點工，早晨會過來幫忙準備早飯。”

        方圓圓想起韓浩之提過，家里有請鐘點工來做家務，煮飯洗衣擦地板什么的……

        誰家鐘點工請個男的！

        方圓圓拒絕承認自己認錯人。

        韓浩之查看了一下周哥傷勢，都是些皮外擦傷，還好。“我給你轉點錢，你去做一個檢查，要是不夠再來我你報銷。今天就先回去吧，工錢照算。”

        周哥走后，韓浩之看了一眼混亂的客廳，也懶得收拾。方圓圓鬧出這一場烏龍，覺得似乎應該道歉，但又覺得自己沒錯。

        韓浩之臉色不好，客廳混亂，方圓圓也不好再在客廳繼續睡，就坡下驢跟著韓浩之上樓。韓浩之帶他去客房，他也老老實實去了。

        韓浩之看他變乖了，反省了一下自己昨晚置氣任他睡客廳，就解釋了一下。

        “雖然我們算結婚了，但相處起來比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我不習慣與人同屋，小瀚對你也還不熟。他年紀還小，若是看到我們同屋，會覺得奇怪。”

        方圓圓伸個懶腰倒在柔軟的床墊上，一副我很懂的表情回他：“我又沒說什么。我知道你是太喜歡我，怕唐突我是不是？老男人就是顧慮多。”

        韓浩之被他噎住，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方圓圓果然還是腦子有點問題。到底是從哪里能得出結論，自己是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

        韓浩之忍不住思索了一會兒。難道真的是年紀大了，看婚姻可以是利益，但對年輕人來說，婚姻等同愛情？

        所以，盡管他是因為利益向方圓圓求婚，但看在方圓圓眼里，就是他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

        迷迷糊糊地，他回房補了個覺，滿腦子都是疑問，做夢都是問號在天上飛。他跳起來想抓住答案，卻一個都抓不到。

        再醒來時，是小瀚在他臉上描五官。

        “爸爸，你醒啦！”

        韓小瀚作息規律，生物鐘超準，每天七點就能醒。兒子很乖，醒來看到爸爸還在睡，也不會吵鬧，就是愛在他床上做些稀奇古怪的事。

        韓浩之閉著眼睛慢慢回神，等兒子給他把五官都畫清楚了，他才摸摸兒子的頭。“幾點了？”

        韓小瀚從他身上爬過去，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看了半天后，說：“七點十七。”

        “小瀚刷牙洗臉了嗎？”

        “沒有。”韓小瀚一溜煙地爬起來去洗漱，韓浩之再閉目養神片刻后，也跟著起來了。

        鐘點工被方圓圓打走了，沒有早餐吃，始作俑者還在呼呼大睡。韓浩之想到方圓圓最近兩天旅途的確是累了，也沒有叫他。去冰箱檢查了一番，發現有冷凍的包子和牛奶，還有吐司和黃油，以及兩顆牛油果。

        他做好早餐后，小瀚也洗漱完畢，衣服換好了，站到廚房門口給爸爸檢查。韓浩之抬頭一看，他穿的是學校的校服，就提醒他。“今天不上學，小瀚不用穿校服。”

        小瀚要回去換衣服，蹬蹬蹬地踩得樓梯作響。就這樣，一個月五萬塊娶來的老婆還睡著沒醒。

        “小瀚，換好衣服去叫圓圓叔叔，他在你隔壁房間。”

        韓小瀚軟軟地回答：“好——”

        方圓圓瞇開一雙糊得睜不開的眼睛時，對上的是一個縮小版的韓浩之，他暈乎乎地怔愣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縮小版韓浩之抿著嘴笑，看他醒了，才說明來意：“爸爸讓我來叫你。”

        方圓圓“哦”了一聲，韓小瀚就出去了，跟著一個嫩嗓在屋子里喊：“爸爸，圓圓叔叔醒了！”

        方圓圓這會才算是真的醒了，他發誓聽到了韓小瀚后面小聲的一句：“圓圓叔叔的頭發好像農場里的鳥窩哦。”

        方圓圓洗漱時照了照鏡子。還真是！韓浩之家的床太軟，枕頭也軟，他困極了睡得昏天暗地不知東西，長發都亂翹成了……可不是就一個鳥窩咩！

        他暴躁地用水打濕扒了扒，勉強扒出點原來的造型。下樓一看，韓浩之和韓小瀚已經坐在餐廳吃早餐了。黃油烤面包的香，包子牛奶的香，還有煎雞蛋的香。

        他的肚子頓時咕嚕嚕叫了起來。

        韓浩之看到，招呼他：“過來吃早餐。”

        方圓圓想起鐘點工已經被打回家了，這里沒別人，那肯定就是韓浩之做的。他撿起一雙筷子夾了包子，又端起牛奶喝了一口，驚嘆：“韓總，你居然會下廚？”

        雞蛋煎得還挺漂亮！

        韓浩之微微笑了一下。“餓不死人的會點。”想到最近兩天鐘點工可能不會過來，韓浩之交待他，“我吃完有事得出去。這兩天周哥不會過來，中午你帶小瀚去外面吃。”

        方圓圓點頭應著，順手摸了摸韓小瀚的頭。韓小瀚撕著吐司邊，蘸了牛奶放進嘴里。“爸爸要去哪里？不送我去兒童樂園嗎？”

        “爸爸要去工作。圓圓叔叔會送你去。”

        韓小瀚看了方圓圓一眼，有點不開心地“哦”了一聲，吐司邊也不撕了，就直接塞進嘴里啃。

        韓浩之把牛奶放他手邊。“爸爸要工作。只有工作才能掙錢，掙了錢我們家才有房子住，有車開，小瀚才能上學。”

        韓小瀚不說話，就抿著嘴點了幾下頭。韓浩之知道他是接受了，就繼續說：“以后爸爸不在家時，圓圓叔叔都會陪小瀚玩，小瀚去學校圓圓叔叔也會送你，小瀚要和圓圓叔叔交朋友。”

        “好的，爸爸，我知道了。”韓小瀚乖乖地喝了一口牛奶。

        方圓圓聽著他們的對話，萬沒想到韓小瀚居然這么聽話！昨天他還以為是自己哄小孩功夫了得，今天一看，根本就是韓浩之說一不二，區別就只有是開心地同意，還是不開心地同意。

        這么聽話的小孩子怎么會趕走韓浩之的女朋友？不得解。

        韓浩之又交待方圓圓說：“一會車行送車過來，我自作主張買了和我一樣的車型。小瀚上午在兒童樂園有培訓課程，下午在少年宮有跆拳道的課。我把時間地址發到你手機上，你到時送他去上課。對了，這里還有個搬家公司的電話，搬家的事，跟他們聯系就行。”

        方圓圓能說什么。作為一個新簽合約的家庭教師，他當然只能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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