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其實一直在等這封信，他只是想試一下，莫九靈是不是真的完全放棄了他和母妃。如今看來，他恐怕是完全放棄了，但母妃，她到底還顧念著一點。否則她可以直接對貴妃用強，而不是還想著怎么下毒比較名正言順。

        她還是以比較溫和的方式，爭得貴妃的支持。然而莫凡是了解自己母親的，她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給莫九靈支持。他到底還是松了口氣，自己母妃沒事，對他便是最大的安慰了。至于莫九靈，他看了眼她寫來的信，對小五說，“不用回信，就當沒收到。”

        “九公主……她，寫了什么？”

        莫凡把信遞給他，小五忐忑接過，看了兩行就覺得看不下去了。

        莫九靈仍然自以為是的訓斥莫凡，大篇幅都寫了她是如何處心積慮為他們著想為他們謀劃，但他們卻毫不領情。如今就連母妃都要因為他而放棄自己的貴妃之位甘住冷宮，所以她生了他這么個兒子有什么用？最后讓他寫信好好勸勸貴妃，不要義氣用事，一旦父皇真的將她打入冷宮，這輩子就算完了。

        小五想了想，憂心忡忡，“貴妃娘娘真的自愿請旨去住冷宮嗎？”若真如此可就糟糕了。

        “有可能。”莫凡點頭，“不過在她去冷宮之前，肯定會向父皇請罪，把莫九靈做的事全說出來。到那一步，她便不再給自己留后路了。”

        “可是主子，如此一來你在離國一事也會暴露，因為九公主讓貴妃娘娘和你都陷入危險，會不會……”劃不來？

        “這是我們應該承受的。”莫凡想得很明白，“來離國之前本來已經規劃好了，以后逃出離國就去浪跡江湖，哪里能想到會走到如今這一步。”他原本還在為牧太子跟他的結盟以及牧太子對他的承諾感到心安，可如今莫九靈踏出這么一步，他跟母妃沒有察覺到她的雄心勃勃，這就是他們需要付出的代價。

        “可貴妃娘娘那里，或許到不了那一步呢。陛下也許會通融一二……”

        “父皇肯定會查清楚，到時候母妃照樣入冷宮，而我的結局……如果父皇直接放我出宮，與我斷絕關系，那已經是我夢寐以求的結果了。我就擔心不是啊……”

        “可我們還有一條路走，不是嗎？”小五頓了頓，“鏟除紅蓮教，將功補過，這樣九公主就不會連累到我們了吧？如果，如果貴妃娘娘主動跟陛下坦白，會不會有一線生機？”

        “你說得不錯。”莫凡眼前一亮，“試試看把你的想法講給母妃聽。”

        “這信交給誰？”小五問，“是我們的人送還是……”

        他想不明白自家主子此時的想法，是要故意說給紅蓮教的人聽，讓他們有所行動，還是真的只是給貴妃娘娘建議，讓她想辦法保全自己。在他看來送到貴妃娘娘手上最重要，畢竟不管自家主子以后身在何處，娘娘都不一定能指望得上他了。她此時保護好自己，自家主子不管去哪里都能安心。

        “各送一份吧。”既然有這么一封信送，既可以試探又可以給母妃建議，一箭雙雕沒什么不好。雖然他也猜不出如果莫九靈看到這封信，會有什么反應。

        西楚的人很快被送來離國，被帶進東宮時，紅蓮教的人一直在身后跟著。其實東宮本就是她們重點盯著的地方，所以東宮有什么輕舉妄動，其實她們都知道。更何況宮中可能還隱藏了更多紅蓮教的人，此事，牧野秘密跟皇帝陛下談過。

        有些事皇帝一定要知道，雖然幕后那只大手還沒找出來，但該提防就得提防。皇后采用溫和的措施找人，找來找去也不知道誰可疑。而人家已經開始行動了，再找不出背后的人，恐怕離國皇宮都不安全。

        皇帝陛下聽了牧野的話懶洋洋看了他一眼，“你覺得后宮誰最可疑？”

        牧野搖頭，這個問題他已經想過很多遍了，然而心里似乎有個大概的輪廓，卻始終說不出來。如今皇帝再問，他更是連連搖頭。

        “你家的那位太子妃你懷疑過嗎？”

        “不可能是他。”牧野斬釘截鐵，“兒臣跟他一起回的離國，中途絕無換人的可能。”

        “有些人你久不見面，會還得他嗎？”皇帝突然問。

        “如果是要好的朋友或是親人，定是能認出的，但也要看到底多長時間沒見面。”

        “你覺得后宮里誰的變化最大你最不能肯定，或者你不經常見，但再見時會覺得別扭。你心目中有這樣的人選嗎？”

        牧野突然想起那么個人，又連連搖頭，絕不可能。“兒臣去了息國一趟，雖然時間久了點，但跟父皇母后絕對還是那么的親密，所以……”

        “你已經有了猜想，卻不敢說不敢問，對吧？”

        “兒臣不知父皇話里是什么意思。”要說就說清楚一點。

        “你知道的，只是你不敢想。沒關系，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另外，如果要做什么，尤其是在后宮，不管做什么，都要先問問朕和你母后，別私自亂來。”

        “是，兒臣知道了。”牧野越想越驚恐，一時似乎被嚇住了，又忙安慰自己，“不可能，肯定是想多了，絕對不可能。”

        牧野回到東宮，莫凡已經讓小五去傳消息了。他閑來無事在御花園里散步，想起些過去和未來的事，一時百感交集。偶遇太子殿下心事重重也在御花園，兩人一碰面，愣住了。

        “你……”沒事吧？莫凡沒問出口，覺得他心情應該不太好。

        “你又是怎么了？”牧野自然也看出他情緒不佳。

        “一起聊聊？”莫凡邀請。

        “好啊。”牧野求之不得，帶著他坐去涼亭。“你這邊怎么了，京都那邊傳消息來了？”

        “嗯，莫九靈給送了信，說是母妃向父皇請求，甘愿被打入冷宮，貴妃的位份也會被削。她讓我勸勸母妃別做傻事。你那邊呢？”

        “我們不是一直在找后宮里紅蓮教的教主或是長老嗎？今天我把事情跟父皇說了，父皇跟我說了好幾句話，其中一句就是，你有多久沒有見過那個人，偶爾見到，會不會有些感覺從熟悉到陌生了，而你一直未曾察覺，因為你一直處在潛移默化的被改變之中。有些記憶，是可以自我重塑的……”

        “久未見到，又有變化的人，你想到是誰了？”

        牧野嘆了口氣點頭，“大概有了猜測，只是……”不太能接受。

        說起久未露面又有變化的某個人，莫凡心里也有了猜測，只是他覺得不可思議，不敢相信。連他都如此，更何況牧野。

        “紅蓮教敢如此招惹孤，她們是嫌活得夠長了？”牧野咬牙了半晌又冷靜下來，“你那邊，打算怎么做？有沒有孤能幫得上忙的，盡管提。”

        “暫時沒有，應付不來再找你。莫九靈那邊已經開始行動，所以南國有了動靜。你們這邊暫時瞞得很深，而且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直接拔出紅蓮教在后宮的釘子吧。”

        “我還得再想想。”牧野一時愁得慌，“我怕如果不拔，她們會做更多的事來干擾，后宮畢竟大部分人還不知道她們的身份……”

        “那還是選一個合適的時間動手吧。”

        合適的時間并不好選，莫凡打算先幫牧太子拔后宮的釘子。這日該是他去向太后和皇后請安的日子，往常他會先去太后寢宮請安，因為太后基本都在佛堂，他請安之后就直接讓他離開。他再去向皇后請安，偶爾會碰上其他妃嬪大家會聊兩句，沒有碰到皇后也會賞他些東西，所以在皇后寢宮會耽擱些時間。

        然而這天他卻先去了皇后寢宮，皇后娘娘都覺得奇怪他為什么先來了她這里。

        “近日兒臣也在抄佛經，有些經義想要請教太后娘娘，所以先來了母后這里。”

        “你有這心太后一定會很高興，那你去吧，早點去省得打擾她老人家念經。”

        “好的，謝母后。”

        莫凡從皇后寢宮出來，深吸口氣往太后寢宮走，小五緊緊跟在身后，“主子，咱們就這么，不會有危險嗎？”

        “你還不信你主子的功夫，比你好多了，到時候你能不能逃？”

        “可是，咱們也不知道現在坐在太后寢宮的，到底是……”哪一個。

        “胡說什么？真正的太后只有一個。咱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牧野懷疑的紅蓮教真正幕后之人，正是太后。大概皇帝陛下也有此懷疑。因為太后最近幾年常年不露面，都是在佛堂念經，有好幾次牧野去請安都覺得，太后似乎跟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樣了。他以為人老了就是如此，有些性情會變，有些性格會變，有些習慣會變。不，其實最不該變的，就是習慣。

        不管一個人隨著年齡的增長性情或是喜好怎么變化，習慣卻是最難變的。可好幾次他都看到，太后的某些動作和小習慣，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他是不在意的，畢竟父皇和母后也經常去請安，太后如果有什么事他們早就知道了。可現在想來，父皇能說出那些話，是不是也有所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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