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設想過很多次自己的身份被戳穿是什么情況，曾經他覺得最好的情況是他已經逃出了離國回到息國，不管他在息國任何一個地方，身份被戳穿他都能胸有成竹。

        然而萬萬沒想到，現在的處境卻是他設想的最差的情況。他依然在離國皇宮，卻被當著眾人面戳穿了身份。雖然牧太子站在他這一邊，皇上和皇后也暫時沒有追究，但很顯然，太后說他是息國九皇子，在座的大家都聽到了。

        他一時不知道作何表情，然而他還來不及想自己要怎么應對，身邊的牧太子說話了。

        “既然在座的都是自己人，那么孤說的話，希望不會被外傳。如果一旦傳出去，孤發誓，找到人后誅九族。”他說話時面無表情，聲音也沒有情緒波動，但周圍的人包括皇帝陛下，都不自覺一臉嚴肅，“息國皇宮盛傳的九皇子和九公主，說九皇子是京都出了名的紈绔，九公主艷絕天下。其實，這兩個人，是一個人。”

        “什，什么？”皇后娘娘嚇了一跳，“你說的是真的？”

        “不錯，九公主是九皇子假扮的，說是雙生，只是貴妃十多二十年前的一個，惡作劇似的玩笑。她大概也不知道，這個玩笑居然會被當真，一直延續到今天……”

        “一派胡言！”太后咬牙切齒，“沒想到太子還能這么信口雌黃，九皇子和九公主明明同時出現過，你現在卻說他們是一個人，你是在欺負大家都沒去過京都？陛下卻是去過的。”

        皇帝陛下深吸口氣，他確實去過京都，當年兩國表面還能交好，他見過九皇子，卻獨獨沒有見過九公主。那時候皇子可在宴上作陪，公主卻不行。可他卻聽過九公主的不少趣事，如今想想，多年前的事，他也不知道他見到的是九皇子還是九公主。

        “這……朕確實去過京都，宴上見的是諸位皇子，公主并未作陪。”皇帝陛下解釋，“不過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息國的皇后娘娘帶著后宮眾妃嬪以及百官夫人們在御花園另一側用宴，我們是見不到的。”

        太后無言以對，她大概真的沒想到，離國的太子居然會撒這么大一個謊，她甚至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撒謊，難道這么快他就跟息國九皇子結盟了？然而這位九皇子不過只是個紈绔，太子向來唯利是圖，跟他結盟有什么好處？

        她記起大長老莫九靈說的話，這位息國著名九公主懷疑自己的弟弟在江湖中有些勢力，如果真，牧太子莫非看上了他手里的那點勢力？

        可那又算什么呢？如果對方愿意跟紅蓮教結盟，他的助力會更大。終究，是自己慢了一步？可她原本在離國皇宮，就不是為了跟這些人結盟的。她是要從后宮開始，一步步瓦解離國皇室的力量，又怎么會跟牧太子聯手？

        “原來如此。”皇后很快反應過來，上前想拉莫凡的手又頓了頓，“你這孩子，辛苦你這么多年，你既然愿意跟著太子來息國皇宮，就放心把這里當家。至于你跟太子的關系，你們已經大婚，多少還是要顧忌一些，恐怕要繼續委屈你了。”

        皇后娘娘很快便接受了太子的話，宮中其他妃嬪也不好多說什么，紛紛如皇后樣跟莫凡聊了幾句。大多是隱瞞身份不易，她們絕對會守口如瓶，如果有需要她們幫忙的，她們義不容辭，讓他不必客氣。

        “宮中生活不易，你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擺脫息國后宮，在這里好好生活。”

        “是啊，咱們姐妹雖然以前常常約你逛御花園，但那是因為不知道你的關系，你放心，以后不會了，有什么我們都會幫你打掩護。”

        “有什么要幫忙的盡管說，你有什么好玩的稀罕玩意兒，也可以叫上我們。畢竟，嚴格說來我們也是你的長輩，不用拘束。”

        太后眼睜睜看著一群沒腦子的圍著莫凡說個不停，她惱羞成怒瞪著牧野，“太子殿下這步棋可真高明，你以為你說的，能隱瞞多久？”

        “怎么能是隱瞞呢？”牧野眨了眨眼，“孤說的絕對是事實，倒是太后您的身份，才真的騙了我們很久，你沒有什么想解釋的嗎？”

        “哀家解釋什么，哀家不承認你們的懷疑……”

        “那要不，滴血認親？”皇帝在一邊不咸不淡的提議，“朕不介意跟你滴血認親，你覺得如何？來了……”

        “行了！”太后娘娘比他的聲音還大，“你鬧夠了沒有？”

        “怎么，您藏不住了？”牧野挑眉，“來人，去搜太后寢宮，尤其看看有沒有密室暗門，把真正的太后找出來！”

        牧太子出門六親不認，壓根不在意太后什么身份。現在他們能肯定這位太后必然是紅蓮教的關鍵人物，所以牧野早準備好了一隊人馬，專門看押她。可她既然是紅蓮教的厲害角色，肯定已經準備好了如果被識破的各種應對方法，他們一個看不住，這位恐怕會很快被救出去。牧野相信宮中大部分守衛，但極個別的，他也查不出來，所以又另備了一隊人馬。

        太后身邊的大丫頭自然是她的人，見她們已經敗露，太子的人去搜太后寢宮，著急忙慌就想往回跑。牧太子心下了然，她們宮里，必然還有更多蛛絲馬跡。

        “倒是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居然有如此心機，這么快就說服離國太子站在你這邊，為你撒這么個彌天大謊。”太后看向莫凡，咬牙切齒，“你說這個謊言如果傳回息國，你的下場是什么？隨時隨地注意著點吧，別什么時候被……”

        “放心，比你死得晚。”莫凡也面無表情，“你們在息國的那些布置，真當沒有人知道，沒人能看出來？你處處挑撥離間，說不定什么時候幾國會先聯手對付你們呢。你覺得，有沒有可能，紅蓮教，教主？”

        “呵，你說什么，哀家不懂。”

        “你也配稱哀家？”牧野瞪了她一眼，嗤笑，“真當所有人被你耍得團團轉呢？你覺得，我們會不會找到你們紅蓮教的老巢？”

        “找找看啊。”太后也一臉笑瞇瞇，“哀家倒是要看看，你們怎么找。”

        這算是徹底撕破了臉，皇后一聲令下，傳令各宮自查。因為出了太后這檔事，其他宮的妃嬪們不懂怠慢，著急忙慌回宮查人。至于假冒太后，則是皇帝陛下親自下令，不知道關去了哪里。太后寢宮雖然變成了無主的宮殿，但宮里侍候的人就有好幾十，皇后令他們不能離開，等著宮廷侍衛挨個查驗。

        一時后宮人心惶惶，皇后這一次沒有任何隱瞞，讓整個后宮都知道了太后是假冒的這件事，隨后讓大家自己發現身邊不對勁的人和事，可以悄悄告知她或者太子妃。于是，后宮的另一場勾心斗角開始了，不管是從前有仇怨的，又或者新結恨的，大家都想利用這個機會整倒對方。因為如此，反倒讓查紅蓮教探子的任務愈加艱難。

        “如今都是報私仇的，我跟母后那邊每天筋疲力盡，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莫凡跟牧野報怨，“我總覺得，有人在背后攪動風云。”

        “有人攪動是肯定的了，母后也想借此機會，看看各宮之間到底有多少恩怨。你要知道，掌控了某些秘辛，有時候反而能保命。”牧野拍了拍莫凡的肩，“這一步，是母后幫你準備的。我的謊言遲早會被拆穿，到時候你要如何自保？只有后宮爆出更勁爆的事，你的事才能壓下去。現在你的身份雖然大家表面信服了，但她們并非沒有人脈的人，讓人隨便查一查，這謊言不攻自破。現在她們說站在你這邊，絕對支持你，等真到了某一步，她們會借這件事要挾你。所以多給你一些砝碼，到時候更好應對一些。”

        “原來母后是為我想。”莫凡自認自己在息國后宮長大，宮里的勾心斗角看了不少，原來還只是冰山一角。后宮的斗爭，比他想象的復雜得多。

        “當然，也有為她自己想的意思。”牧野補充，“總之你別管那么多，只要小心別被利用就好，她們之間彼此爭斗，說不定對我們有利。只是找紅蓮教的人也要抓緊時間，否則太后什么時候被救走我們都不知道。”

        又過了幾日，莫凡將目光鎖定在了御膳房一位掌事大宮女身上。這位大宮女迄今為止都沒有什么動作，各宮主子的食物她都能根據其喜好分配得很好，她還曾親自給莫凡送過食物，言語態度不卑不亢，是一位相當稱職的掌事女官。

        之所以懷疑她，其實不是因為她做了什么，而是有人告密，說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宮一趟。雖然跟的是采買車出去，完全可以說自己出宮買菜，但她的一些舉動，倒是能跟太后的某些時間點聯系上。

        但莫凡依然不會輕易下結論，也沒有打擾那位宮女，他選擇默默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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