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又很快釋然，他已經不是那個窮得低聲下氣到處借錢的十七八歲的小男生了，他在職場上摸爬打滾了三四年，不過是抽個煙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這幾年，他也沒少抽。

        “醒了？”江寒問了句廢話。

        顏菲在復雜的心情中“嗯”了一聲，問：“這是哪兒？”

        “你小區的地下室停車庫，看你睡得沉，就沒叫醒你，”手里的煙已經快燒到煙蒂，江寒把煙摁熄，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說：“你上去吧。”

        “哦，好，謝謝你送我。”顏菲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走。

        走了幾步，又被江寒叫住。

        顏菲回頭，聽江寒問：“明天還要去兼職嗎？”

        “要啊。”

        “不是因為正好有空，所以幫別人一個忙？”

        “不是啊。”

        江寒深吸口氣，好一會兒才繼續問：“你為什么，要去做兼職？”

        “還能為什么？”顏菲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好笑，“做兼職自然是為了掙錢，你現在是熬出頭了，有車有房，但我還在掙扎呢。”

        “你在南瑜不是有房子嗎？”這個問題江寒早就想問了，只是顏菲一直說不記得他了，所以他就一直忍著，沒想到今天還是沒忍住。

        她在南瑜是有家的，就在怡景溪園，那一帶是獨棟別墅區，距離這里只有半個小時的公交車程，不算遠。

        可她竟然還在外面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合租一套小破房，每個月領著微薄的工資，休息日到處兼職，當初她錯過考高，竟也沒有復讀，反而鬧了一場人間蒸發。

        一消失，就是整整七年。

        “你說怡景溪園的那套別墅？”顏菲有點意外，覺得江寒知道的還挺多的，畢竟她以前可沒帶江寒去過她家，也從未提起她家在怡景溪園。

        “已經賣了呀。”她有點無奈地說。

        江寒閉了閉眼，他還有很多事想問，可是忽然間，卻什么都問不下去了。

        他不過是問了一句房子的問題，卻好像是不經意間撕開了眼前姑娘的傷口，讓她回答起來，都變得無力又脆弱。

        顏菲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的視線從車身上掃過，猶豫片刻，問道：“你這車……你怎么突然買了這款？”

        “怎么？我不能買？”

        “你喜歡這款？”

        “你今天不是在為這款代言嗎？這款不好？”江寒自嘲道。

        “挺好的，我就是看你看車的時候都沒怎么多看，卻很快定了下來，覺得你應該很喜歡這款車，買之前在網上看過數據？”顏菲好奇道。

        江寒“嗯”了聲。

        過了會兒，他補充了句，“沒想到你還挺注意我的。”

        顏菲：“……”

        “也不是我想注意你，”她尷尬地解釋，“主要是你大熱天的穿得像個上戰場談判的，就很打眼，我面前那幾個看車的姑娘一直在談論你，我想不注意你都很難。”

        “談論我？”

        “對啊，說你身高腿長腰有勁兒，一看就是極品。”顏菲心想，是你自己要問的。

        空氣靜默了幾秒。

        “沒事的話，我上去了。”顏菲說。

        “嗯。”

        江寒靠回后車門上，從兜里摸出煙，又點了一根。

        周二，顏菲要和何天宇、錢茉莉一起去投標，約好六點四十在金湖大廈一樓的休息區集合，顏菲五點四十就起了床，到公司樓下的時候時間還不到六點半。

        清晨的風吹在身上很舒服。

        顏菲今天穿了一條白色收腰長裙，腳上踩著三公分高的鑲水鉆涼鞋，因為天氣熱，她特意把頭發扎成了一個丸子頭，露出光潔頎長的脖頸，稍微修飾過的精致臉蛋白皙漂亮，往公司樓下一站，端得是亭亭玉立，曼妙窈窕。

        江寒從停車場出來就看到了她，他腳步頓住，杵在原地半晌都沒有動。

        “寒哥，那姑娘好像是您的老同學？”旁邊的許智道，“她的同事來了，哎，何天宇站著不動了，噗，眼睛都快落人家姑娘身上了，莫不是看傻了？”

        江寒眸光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顏菲也看見了何天宇，她朝何天宇走過去，問：“茉莉還沒來？”

        她剛說完話就聽到不遠處傳來錢茉莉的喊聲，她氣喘吁吁地跑到他們面前，叉著腰喘氣，“我沒遲到吧？走了走了。”

        話鋒一轉，“咦？江律師今天這么早？”

        顏菲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撞上江寒的目光，僅僅一眼，她又轉回頭來，好像什么都沒有看見，江寒則轉身朝電梯走去。

        “哦，想起來了，今天他有個案子要開庭。”錢茉莉說。

        何天宇八卦地問：“江律師跟你說的？你們已經聊上了？”

        “哪有，”說起這個錢茉莉就有點垂頭喪氣，“我不是加了許智的微信嗎，是許智發朋友圈里我看見的。江律師那個人，實在是太高冷了，我給他發了十條，他一條都沒有回我。”

        何天宇有點同情她，“那你也太慘了。”

        顏菲忍不住想，江寒大概率是個guy，否則應該不至于對女的從來都愛答不理的。

        顏菲這次投標從早上折騰到晚上六點才結束，這是星輝自己要做的項目，好在辛苦沒有白費，中標了。

        回到金湖大廈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了。

        老板讓他們去吃海鮮，公司報銷，三個人都沒客氣。

        他們吃的是海鮮自助，拿菜品的時候何天宇跟在顏菲身后，“我發現你上手很快，這么短時間就能自己做標書了，證明你學習能力很不錯，難怪當初能和江律師一個班。”

        顏菲拿了很多蝦和蟹放到盤子里，“我只是錯過了高考，但并不代表我腦子不好。”

        “還嘚瑟上了！”錢茉莉湊上來。

        幾人端著海鮮上了桌，錢茉莉瞅一眼何天宇，又朝顏菲眨眼睛，“哎，你喜歡什么樣的男人啊？”

        顏菲：“帥的。”

        錢茉莉：“還有呢？”

        顏菲也眨眨眼，“超級帥的。”

        錢茉莉無語，“你對帥這個要求有點高啊。”說完，一臉惋惜地看了眼何天宇，都是一個公司的，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何天宇那點心思，公司里怕是除了顏菲，就沒人不知道，只是怕大家尷尬，誰都沒用捅破。

        顏菲去拿飲料。

        錢茉莉拍拍何天宇的肩，有點安慰的意思。

        吃了晚飯，何天宇提出送顏菲回家，被顏菲拒絕了，何天宇也沒厚著臉皮非要送。

        顏菲沿著金湖邊的人行道往公寓走，一道身影從她身邊跑過，那人穿著白t和運動褲，腳上是一雙白色運動鞋。

        他跑到顏菲前面不遠的時候忽然剎住了腳步，回頭看她。

        姑娘的長裙及膝，身材高挑纖細，雪白的裙角被夜風吹得飄起，顏菲的視線與他的對上，心道：“真是見了鬼了，一天能遇到兩次。”

        江寒站著不動。

        夜色深濃，路燈昏黃，顏菲看不清他的表情。

        身邊有不少人陸陸續續地走過，有散步的，也有和江寒一樣出來夜跑的，他停下來靠在河岸邊的石欄上，身影被燈光裁剪得越發挺拔修長。

        顏菲又聽到了路人對他小聲的議論聲，無非就是“好帥”、“好有氣質”之類的，顏菲都聽膩了，暗暗吐槽能不能有點新鮮詞。

        她快步走到江寒面前的時候，一個穿短裙的姑娘擠到了她的前面。

        姑娘紅著臉，矜持而羞澀，望著江寒的雙眼仿佛看著星辰大海，隱約發著光。

        “帥哥，方便給個微信嗎？”

        江寒望著顏菲，面不改色道：“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短裙姑娘回頭，就看見自己身后站著個漂亮惹眼的顏菲，她頓時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連聲說了好幾句“對不起”，然后拉著自己的朋友匆匆跑掉了。

        被誤會的顏菲：“……”

        “江律師，下次你說這種話的時候，麻煩不要看我，我不想背鍋。”顏菲無語。

        江寒換了個站姿，整個人顯得更為慵懶，“是你先看我。”

        “你不看我你知道我在看你？”顏菲耍無賴。

        江寒不接話了，顏菲單就知道他沒轍，她方面認為自己獲得了小小的勝利，心情極好，勾唇道：“江律師行情不錯呀，小妹妹扎堆向你要微信。”

        在車展的時候，她就看到有姑娘主動向他要微信。

        江寒：“比不上你。”

        顏菲想了想，覺得女人范花癡和男人范花癡是兩個概念，江寒這句“比不上你”絕對是謙虛，她沒心思跟江寒扯這種問題，說：“你繼續跑吧。”

        她往前走。

        “這么晚了，你怎么還在這兒？”經過他面前的時候，江寒忽然問。

        顏菲轉頭，漂亮姑娘的臉在夜色下顯得格外生動，她笑，“剛和同事吃完飯，我這種還未正式入職的小職員和你不同，加班是常有的事。”

        “吃飯？和何天宇？”江寒問。

        顏菲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表情愣了一下，幾秒后，她道：“嗯，有問題？”

        “他在追你？”

        “東西可以亂吃，話可別亂說，影響我們同事感情，”顏菲瞪了他一眼，“況且，他追不追我，跟你好像也沒什么關系，是吧？”

        “是沒什么關系。”他點了下頭，忽地笑了下。

        “你也不喜歡他那種。”他說。

        這話讓顏菲有點來氣，說得好像他很清楚她喜歡哪種似的，讓顏菲一下子想到了以前自己追認時干的那些傻逼事。

        顏菲就嘴硬地反駁道：“這你就錯了，我現在就喜歡何天宇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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