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滿電梯人的面，被問到這個問題的顏菲：“……”

        她非常地無語。

        錢茉莉用胳膊肘頂了她一下，“哎，你怎么不說話了？”

        顏菲假笑，“怕被滅口，所以你也閉嘴吧。”

        錢茉莉還想問為什么，李雪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別說話了，然而，拼命想在江寒面前找存在感的錢茉莉完全沒有接收到李雪的暗示，反而轉頭問：“干嘛？”

        電梯里只有她一個人的說話聲，十有八九的人都在看她。

        的確挺吸引人的。

        但是錢茉莉不敢去看江寒是不是也在看她。

        顏菲從來沒覺得，原來坐電梯也是一件挺難捱的事情，第一次覺得這電梯的速度是真的慢，遲遲到不了一樓，等終于到了一樓，電梯門打開的瞬間，顏菲長吁了口氣。

        真是見了鬼了，她想。

        無比后悔自己一時嘴快，說了欠債的事情，這下可好，給江寒知道了。

        “靠！”

        顏菲差點被錢茉莉氣死。

        顏菲大步邁出電梯，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她走得飛快，走出好長一段路后才發現身后有熟悉的腳步聲，顏菲腳步猛地一頓，回頭望過去。

        江寒跟了上來，“去哪兒？”

        下午六點，太陽還沒落山，整座城市被余暉鋪上了一層金色，旁邊大廈的玻璃里倒映出他們模糊的身影，折射出的光，閃人眼睛。

        天氣熱，不過出來幾分鐘顏菲的額頭上就冒了一層細汗。

        她郁悶道：“還能去哪兒？當然是回家。”

        江寒知道她為什么心情不好，正常人在那種情況下被捅出還欠了一屁股債后，都高興不起來，他道：“我請你吃飯吧。”

        “不用了，謝謝。”顏菲轉身，繼續朝前走。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她才不要欠他的。

        江寒大步追上去。

        “顏菲。”他喚她。

        “干嘛？”

        “我請你吃飯吧。”

        “我說了不要。”

        “我欠你的，還不清了，所以我請你吃飯吧。”

        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她給了他最大的幫助，讓他渡過難關，讓他可以好好讀書，讓他沒有什么負擔地完成了大學學業，可是在她最需要錢的時候，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卻沒有在她身邊，沒有向她伸出援手，甚至沒有把該還她的那一份，還給她。

        這是他欠她的。

        無論是原因是什么，欠她的，他還不清了。

        “你不欠我什么，那六萬塊錢，我既然借給了你，就絕對是我自愿的，你還了我十萬，我知道已經超標了，可我還是接受了，所以你不欠我什么。”顏菲正色道。

        “你能不能別總覺得欠我？”她說。

        欠你大爺的！

        真是煩死了，錢茉莉那個大嘴巴……

        算了，大嘴巴的是她自己。

        怪不得別人。

        江寒從善如流，“好，我不欠你，一起吃個飯吧，我請你。”

        “不去。”顏菲沒好氣道。

        江寒：“我有事跟你說。”

        顏菲斜了他一眼，來了點興趣，“你想請我吃什么。”

        江寒：“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顏菲：“滿漢全席？”

        江寒笑了，“可以，不過要找，我不知道哪里有。”

        顏菲敗下陣來，“算了，逗你的，吃海鮮吧。”

        江寒：“好。”

        顏菲：“我不要吃自助的。”

        自助的不好吃。

        江寒：“好。”

        金湖河岸是商業區，人口密集，流量很大，在吃食上從路邊攤到高級飯店，什么好吃的都有，顏菲想吃海鮮，江寒都不用開車，兩人走路過去。

        這家海鮮店的店名叫霸王海鮮，名字很接地氣，客流很大，東西也新鮮，顏菲喜歡看外面的街景，江寒就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一張長方桌，兩人相對而坐。

        天氣熱，店里的客多，空間又大，空調就沒有那么制冷，這一路走過來，江寒的額角滲出了幾滴汗，他拿紙巾擦了下，在坐下去的時候扯了下脖子上的領帶。

        顏菲坐下抬頭，就剛好看見他扯領帶的動作。

        微仰著脖子，從她的角度，從下往上看，能看到明顯凸起的喉結，襯衫最上面的那顆扣子扣著，他大概覺得悶熱，很不舒服，稍一用力，將領帶扯松，繼而單手解開了最上面的兩顆扣子，露出光滑緊實的皮膚。

        江寒拉開椅子坐下。

        顏菲收回目光，心中暗暗吐槽，就沒見過松個領帶還這么多事的。

        怎么解個扣子也能這么帥？

        臥槽！

        顏菲眼角余光間看見他似乎真覺得熱，坐下后利落地解開地衣袖手腕處的袖扣，襯衫的袖口被他挽至手肘，他靠在椅背上，從服務生的手里接過菜單，然后遞給顏菲。

        “你來點。”他說。

        顏菲還在走神，聞言抬眸，“啊？”

        “想吃什么？”江寒的指尖在平板上輕輕點了兩下，“隨便點。”

        顏菲滑動平板，點了一份清蒸大閘蟹、一份蔥油多寶魚、一份油燜蝦和一份蒜蓉粉絲蒸扇貝，末了，問江寒：“你要喝點酒嗎？”

        江寒：“不喝。”

        顏菲點頭，又給自己點了一瓶啤酒后把平板還給服務員。

        “你經常來這家吃海鮮？”她找話題聊。

        “來過幾次，公司每次聚餐吃海鮮都在這家店。”

        有錢，顏菲暗想，她剛剛看了價格，一份菜的價格并不便宜，要是公司聚餐在這兒吃，一頓飯吃下來加上酒水什么的，怕是她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夠。

        還是轉正后的工資。

        嘖——

        聽說律師都挺賺錢的。

        有點羨慕能有一份賺錢的工作的人。

        “我第一次來這里，上次跟另外幾個同事去吃了海鮮自助，味道也還行吧，但跟這里肯定沒法比。我發現南瑜還是變了很多，金湖這一帶，短短幾年，全變了樣。”

        “這一帶是市政這幾年重點開發的地段，以前很多老舊的小區和商鋪全都被拆了，市政把這一帶重新做了規劃，這里地理位置優越，交通便利，所以發展很快。筑境也才建好兩三年而已，金湖大廈建成還不滿四年。”

        她以前在一中讀書的時候來過這里幾次，那時候這一帶還有點破敗。

        一中距離這里不遠，坐公交車也就半個小時的車程，但顏菲回來后從來沒去過。

        這里的發展可算是天翻地覆，令她感受最直接的就是房價，貴死了貴死了，反正把她賣了都買不起一套房子。

        “你以前在京城讀的書，怎么沒留在京城發展？”

        江寒沉默了幾秒，似乎是在琢磨。

        “總不能把我媽一個人留在這邊。”他說。

        “一、一個人？”顏菲有點結巴。

        “嗯，我奶奶和我爸，在我讀大學的時候相繼過世了，前后沒差十天。”

        “對不起，我沒想問這個的。”她歉然道。

        “沒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奶奶和我爸身體本來就不好，我爸去世后，我奶奶大概也沒什么掛念的了，沒幾天就合了眼，走的時候沒什么痛苦，也算是好事。”

        “那你現在是跟你媽媽住在一起？”

        “不是，”江寒有點無奈地笑了下，“我媽不喜歡來我這邊，我每天忙著工作，早出晚歸，很少有時間陪她，這邊沒有她的老鄰居，她待不住。”

        “她還是住在梧桐巷，我空了就回去看她。”

        顏菲被那短暫得一閃而逝的笑容閃了下神。

        他笑起來的時候眉眼會微微向下彎一下，五官染上一層柔色，很——

        好看。

        服務生把菜端上桌，最后在空出來的地方放上一瓶啤酒，用啟子擰開瓶蓋，留下一句“慢用”后就忙去了。

        江寒看著那瓶啤酒，“你要喝的？”

        顏菲“嗯”了聲，她給自己滿上一杯，仰頭喝下。

        啤酒的冰涼直躥肺腑，一直涼到心底，在悶熱的夏天喝上一杯，別有一番爽味。

        “你媽媽做的辣醬，特別下飯，絆著辣醬我能吃兩碗米飯，你幫我謝謝阿姨沒有？”她把酒杯放下，開始動手吃海鮮。

        “謝了。”他說。

        顏菲點點頭，又問：“你不是有事問我嗎？什么事？”

        “怕你覺得我唐突。”江寒道。

        “你先說。”

        江寒一邊吃魚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問：“想問問你還有多少外債沒有還，是欠私人的還是欠銀行的。”

        顏菲：“銀行。”

        其實之前還欠了不少私人的，不過已經還完了。

        “還欠了多少？”

        顏菲剝著大蝦，笑了笑，“你問這個做什么？你要幫我還啊？”

        “可以。”他毫不猶豫道。

        “我欠了一千萬，你確定你要幫我還？”

        “可以。”回答得毫不遲疑。

        顏菲剝蝦的動作僵了下，看江寒的眸光帶著幾分狐惑。

        她想問什么，卻欲言又止。

        片刻后，她的表情恢復如常。

        “我開玩笑的，沒欠那么多錢，”她正色道，“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跟你……”她口吻停頓了下，“我跟你只是普通朋友，你幫我還債，算怎么回事？”

        江寒沒有立刻回答。

        他問：“所以，到底欠了多少？”

        顏菲比了個二。

        “二百萬？”

        “二十萬。”顏菲糾正。

        她笑著補充：“我像是欠了銀行二百萬的樣子嗎？”

        “不像。”他說。

        顏菲挑了下眉，“你請我吃飯，就為了說這個？幫我還債？”

        “不是。”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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