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放跟在唐霜身后，一步一步走著，沒有說話，這樣靜謐的環境，沈書放清晰的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自己在緊張什么？

        沈書放伸手試圖按住自己不隨自己意愿而瘋狂跳動的心臟。

        “到了，阿放。”

        沈書放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猛地抬起頭，看到的不是趙言謙，而是他的媽媽，自己這個時候才意識到。

        自己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有多久沒有聽到言謙叫自己阿放了，那一瞬，沈書放的眼淚就要流出來了，不自覺地。

        “不好意思，可以這樣叫你嗎？孩子，我聽寶寶叫習慣了，畢竟，我可是聽了整整三年啊。”

        “三年？”

        “是啊，三年的時間，寶寶就待在這個房間里，不愿意出來。”

        唐霜推開門，沈書放看到里面的一切，眼眶瞬間濕了。

        不大不小的臥室里，墻壁上掛滿了合影，日常生活的合照。

        偶爾出去旅行的合照，還有在學校拍的合照，自己的單人照，也有很多，很多是自己不知道的，沒想到言謙偷拍了這么多。

        唐霜扭頭看到流淚的沈書放，心里很不是滋味，寶寶當初也是這樣啊，動不動就流淚，而且自己還沒有意識到。

        “孩子，你和寶寶是一樣的，要我給你講講寶寶這些年的事情嗎？我想，這就是你來找我的原因。”

        沈書放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因為現在出聲的話，一定是哭腔先出來，自己只好用點頭來代替。

        “坐吧，孩子，我給你講講，寶寶這么多年，有多么的想你。”

        “雖然不知道你經歷了什么，但是寶寶這些年，真的過的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好。”

        “這件事情，我丈夫也有一定的責任，我也不清楚當年發生了什么。”

        “不過，那的確不是寶寶的錯。你不見的那段時間，寶寶就像丟了魂一樣。”

        “他不吃不喝，也不見任何人，他把自己鎖在里面，一直聽著一支錄音筆，我想，那應該是你留給他的，他很寶貝你留給他的東西，別人碰都碰不得的。”

        聽到這里，沈書放的心“咯噔”一下，他那么寶貝的東西，被我親手摔碎了。

        自己的手怎么這么欠啊，沈書放捏在自己手上的手加大了力度，真該死！

        “你不知道，寶寶那段時間有多么消沉，好在寶寶挺了過來，也答應去上學了，可是每次回家，仍會把自己鎖在屋子里，不愿意見人。”

        “剛開始的時候，寶寶連我都不愿意見的，我只好不斷地在他門前說著，開導著，他才愿意向我打開心里的一扇窗。”

        “他那個時候經常發燒，總是低燒著，難受到好不容易睡著，可過會兒又會喊著你的名字驚醒。”

        “他跟我說，你總是出現在他的夢里，即使每次都是噩夢，每次都會驚醒。”

        “但是寶寶跟我說，不管是好的壞的，只要你出現在他的夢里，就說明你在想他。”

        “寶寶說，在量子力學中，如果一個人足夠想你，他就會抵達你的夢境。寶寶一直堅信，這么多年來，你也很想他，就跟他很想你一樣。”

        沈書放的心狠狠地揪著，是啊，自己的確每天都在想他，可那不是想，那是考慮怎么樣報復他，怎么樣毀了他，怎么使他感受和自己一樣的痛苦。

        自己真的太殘忍了，怪不得言謙一直做的都是噩夢，都是自己的錯。

        “對，我，每天也都在，想他。”

        沈書放說這話的時候，不敢看唐霜的眼睛。

        “我就知道的，你們兩個啊，就是心意相通的，其實，你們兩個，我早就知道了。”

        “特別是高三的時候啊，寶寶就更不愿意回家了，他是我的孩子，有些小心思，我還是知道的。”

        沈書放不好意思地笑了，“阿姨那個時候就知道了啊。”

        這樣的感覺沈書放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青春的羞澀，那種美好的感覺又回來了。

        “是啊，我沒有反對你們的意思，孩子長大了，這個時候，既然選擇了這條路。”

        “我知道，你們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尊重你們的選擇。”

        “你要和寶寶好好談一談，他現在情緒不穩定，你要多擔待一些，以后如果可能，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顧寶寶，拜托了。”

        “阿姨放心，我一定會的。”

        沈書放和唐霜聊了很久，臨走的時候，唐霜給了沈書放一個厚厚的日記本。

        “孩子，這是寶寶那段時間的日記，我想，這里面可能有你要的答案。”

        沈書放接過那個看上去有點兒舊的筆記本，言謙是翻過多少次啊，他現在我的手里，是那么的沉重。

        “謝謝阿姨愿意告訴我這些，我會好好和言謙談一談的，謝謝。”

        沈書放臨走的時候，朝著唐霜深深的鞠了一躬。

        “去吧，孩子，你和寶寶都要好好的，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剩下的，就看你們的緣分吧！”

        離開之后，沈書放的耳邊輕輕訴說著，都是趙言謙母親的聲音，她輕輕的講著，就像講述一個別人的故事一樣。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段時間，她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來安慰處于崩潰邊緣的言謙。

        “我到底都干了什么？”

        沈書放捶著方向盤，這時，他看到副駕駛位置上的日記本，就打開一頁頁翻看著。

        “阿放不在身邊的第三天，我好想你。”

        “阿放不在身邊的第十四天，我開始好好吃飯了，媽媽說，阿放馬上就會回來的，今天也是想阿放的一天。”

        “阿放不在身邊的第六十二天，阿放還是沒有消息，阿放看我的眼神好可怕，我又夢到了阿放。”

        “和那天的一樣，阿放，我錯了，我沒有及時趕到，我不該出來的這么慢，我不是不想救你的，我當時暈過去了。阿放，不要生氣，回來吧，我好想你。”

        “阿放不在身邊的第一百一十天，阿放被我給害了，一定是我吧，阿放現在不見了，找不到了，阿放是特殊血型。”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該看到那個報告，不該好奇這些事情，我當時如果不問就好了，阿放，你現在怎么樣，我好想你。”

        “阿放不在身邊的第二百天，我有聽爸爸的話，爸爸知道阿放的一些消息，我好好學習，一點點往上爬。”

        “做到最好，爸爸才會給我阿放的消息，我在努力，阿放你等等我，我一定回來救你的，阿放，我好想你。”

        “阿放不在身邊的二百二十天，我又失眠了阿放，怎么都睡不著，安眠藥我都快吃免疫了，阿放，回來抱著我睡吧，我好想你的懷抱。”

        “我好難受，我的頭好痛，最近總是會莫名其妙的難受，消沉，我得病了，但我在好好治療，我在等你回來，阿放，我好想你。”

        “阿放不在身邊……”

        沈書放看不清了，淚水模糊了視線，他摸著紙，每一頁摸起來都是坑坑洼洼的感覺。

        沈書放知道，紙張被打濕后，再次風干，就會出現這樣的現象，言謙到底流了多少的眼淚，才會每一頁都是這樣啊！

        “謙兒，對不起！”沈書放在車里哭了起來，不停的還想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寶寶啊，患有重度抑郁，但他很樂觀，在配合治療。”

        “他真的很愛你啊，連說夢話都在喊你的名字。”

        “阿放，我又夢到你了，周圍黑漆漆的，你在前面一直跑著，我在后面跑著喊著，快要斷氣。”

        “可是你就是不停下來，我跑著跑著，你突然不見了，我才發現，前面是個懸崖，我驚醒了……”

        ……

        沈書放沒有想到的是，原來這么長時間，言謙同樣也是這么的痛苦。

        看著言謙那厚厚的一本日記，那每一張紙都被淚水打濕的日記。

        “到底是多么的痛苦，才會在每一頁上都沾滿淚痕啊！”

        沈書放翻看著日記，眼淚也難以抑制的流了下來，滴在了日記本上。

        “言謙，我們會好好的，我回來了，我們都會好好的，言謙，等等我。”

        沈書放的頭撐在方向盤上，繼續看著趙言謙寫的日記，一篇又一篇的看著。

        越往后看，沈書放的眼淚就越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言謙，對不起，那天夜晚也都是我的錯，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會在那么多年以后，再次看到和出租房一樣的布置。”

        “言謙，其實那天出門之后我就有點兒后悔了，我知道那天我很過分。”

        “言謙，原諒我好嗎？等我回去，我會找你道歉的，我就像個傻子一樣，這么多年，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我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根本不知道自己去主動尋找出口，在那個黑暗的地方，活了那么長時間。”

        “言謙，我們好好的吧！請一定要等等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得了抑郁癥，我還那樣的說你。”

        “言謙，不要放棄我好嗎？”

        “言謙，我真的對不起你。”

        “言謙，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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