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他們去了多久了?”言不渝急急問道。
“快一個小時了。”
也許是察覺到他語氣中隱含的異樣情緒,陸云何終于從書中抬起頭,眉頭微蹙,直直望過來,“有什么不對嗎?”
言不渝已經開始飛快穿衣服,被問得身形一頓,嘴唇翕動,不知道怎么回答。
總不能告訴他自己知道將要發(fā)生的劇情,呂溪會掉水里……吧。
心虛地偏過頭,不讓陸云何看見自己躲閃的眼神,言不渝輕手輕腳地放慢動作,“我就是覺得還沒去過水庫那邊,正好可以去看看,晚了他們可能就回來了……”
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后眨巴著真誠的眼睛看向陸云何,小聲問道:“你要一起去嗎?”
睫羽輕顫,在白皙臉上垂落一片陰影。盡管書頁被捏得微微發(fā)皺,陸云何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淡淡回了一聲:“好。”
通往水庫的小路兩邊栽種著密密的竹林,林中偶爾傳來一兩聲悠長清脆的鳥鳴。
一路走來,陸云何似乎情緒不高,比往常更加沉默。一張俊美的臉冷若冰霜,不斷散發(fā)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言不渝覷著他郁郁的神色,心漸漸提起,大腦飛速轉動。
發(fā)生什么事了?
難道身體不舒服?
可見他眉間雖冷,但面色紅潤,神情自若,不像是難受的樣子。
看見自己和別人親密接觸不高興了?
可仔細回想,言不渝確定從昨天到現在,自己一直本本分分地和人保持距離,沒做什么惹到他的事。
昨晚沒睡好?早飯不合胃口?嫌水庫太遠走累了?
可陸云何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不至于這點小事就給別人擺臉色。
一個接著一個原因在腦袋里涌現,但很快又被一一否決。
一直走到水庫邊,言不渝覺得頭發(fā)都要被自己揪禿了,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于是最后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又沒有影響好感度,先不管他。
水庫的面積并不算大,但勝在環(huán)境清幽,像一個設下結界的仙境,將所有喧囂都隔絕在外。岸邊有一片碎石灘,其中有幾處高出水面,平整光滑的巨大石塊,石塊上面稀稀疏疏地坐著幾個靜心垂釣的人。
入口處有幾座小茅屋,可以去里面找工作人員租賃釣魚工具。為了防止游客落水發(fā)生意外,還專門配備兩三個負責救援的工作人員。
微風吹皺水面,泛起圈圈漣漪。陽光照在上面,反射出一片波光粼粼。
釣魚的人不多,言不渝一眼就找到了那兩個并排坐在一起的熟悉身影。
呂溪不用說,才會走路便跟著呂家老爺子到處去釣魚,是從小培養(yǎng)的愛好。反倒是霍柏依,原本性格最是閑不住,沒想到竟然也能耐著性子等魚上鉤。
看著好好坐在岸邊的人,言不渝終于放下心來,朝陸云何使了個眼色,壞笑著躡手躡腳地靠近。
本來想出其不意嚇唬嚇唬那兩個人的,但看人家釣魚釣得那么認真,萬一自己把魚給嚇跑就不好了,言不渝猶豫了一瞬,最后還是放棄了惡作劇的想法,探頭去看中間擺放的紅色所料桶:“你們一共釣到幾條魚?”
突然發(fā)出的聲音沒想到還是把兩個人驚得齊齊一抖。
魚線因為輕微的抖動,在入水處蕩開小小的波紋。
“小魚干!”霍柏依回頭開心地叫了一聲,挨了呂溪一拳頭之后,自覺將音量降到最低,“你怎么也來了?”
“來看你們釣魚。”言不渝蹲在他們中間,指了指一條魚都沒有的紅桶,也回以小小聲:“戰(zhàn)績不佳啊。”
霍柏依無所謂地擺擺手,“釣著玩玩,不用太在意。”
陸云何借了兩個小馬扎,遞給言不渝一個。
他隨手接過,忽然福至心靈,屁顛屁顛地拉著小馬扎去和陸云何挨著坐。
陸云何猝不及防,被他擠得身體一歪。
溫度從貼在一起的肩膀處源源不斷地傳來,果不其然,似是被他主動親近的態(tài)度取悅,陸云何冷冽的眉眼融化了幾分,墨色眸中閃過一抹笑意。
言不渝松了口氣,繼而老父親般無奈地想。
一個兩個的,都這么不讓人省心。
清清涼涼的風拂面而過,帶來一陣舒爽。不過他是輕松了,可一邊脊背僵直的呂溪卻開始心亂如麻起來。
昨晚上睡覺時,呂溪心中仿佛被點了一把火,燒得他輾轉反側。
好不容易入睡,做了一晚上紛繁的夢,早上醒來時無精打采的,又被夢中人近在咫尺的睡顏嚇得心臟不住悸動。
睡著的言不渝看起來沒那么可惡,反倒顯得溫軟乖巧。纖長濃密的睫毛安靜低垂著,皮膚比醒著時還要白皙幾分,幾近透明,微張的唇瓣上亮晶晶的,仿佛偷吃了荔枝般水潤香甜。
只看了一眼,呂溪便覺得喉嚨發(fā)干,不禁落荒而逃。
本來以為跑到水庫這邊可以躲個清凈,順便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沒想到言不渝這個家伙像塊黏糊糊的年糕,甩都甩不掉,竟然又找了過來,而且不僅沒有離開的意思,還大喇喇坐在一邊,過近的距離更是讓他如坐針氈,根本靜不下心來釣魚。
僵硬地枯坐了一會,呂溪只覺得針扎一樣渾身都不自在,猛地起身就要回去。
他這一動,離水邊瞬間只剩一兩步的危險距離。
言不渝見狀,心跳嚇得停了一拍,匆忙起身一個箭步擋在呂溪身前,虛虛抬起手臂將他與水面隔開。
“這就走啦?”
還以為他雙臂張開要抱上來,呂溪瞳孔地震,狠狠倒吸一口冷氣,怔愣在原地沒有躲開。
干嘛突然湊這么近!
他在心中咆哮,心如擂鼓,震得手中魚竿滑脫,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反正也釣不上來,不走難道留在這里吹風嗎?”呂溪這時還不忘梗著脖子懟人,只是漲紅的臉暴露了他此刻不知所措的心情。
他一邊說著,一邊慌忙俯身去撿魚竿。
同一時間,言不渝也彎下腰來想幫忙。
時機太過湊巧,兩個腦袋以一拜天地的姿勢正正撞在一起。
力度之大,呂溪整個人一懵,被撞得往后退開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另一邊的言不渝就沒他這么幸運了,還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頓覺腳下一空,失重感旋即席卷神經,身體直直往后仰倒。
嚇得閉上眼睛之前,只來得及看清陸云何撲過來時面上一閃而過的驚惶,還有頭頂湛藍澄澈的天空。
……誒?
誒誒誒?
墜入水中,周身被沁骨冷意包圍的那一刻,言不渝欲哭無淚地想,要不要這么坑?!
陸云何在他才往后倒時,便想抓住他的手,卻堪堪錯過,只能眼睜睜看著言不渝被碧綠水面吞沒。
理智像一根斷了的弦,腦袋里霎時只剩一片空白,陸云何目眥欲裂,絲毫沒有停頓,緊跟著扎進水中。
“小魚干!”霍柏依腦袋里轟的一聲炸開,也急急沖過來。卻在途中被那根礙事的魚竿一絆,不僅自己沒站穩(wěn),還連帶著將才站起身,正準備下水的呂溪也撞進了水里。
四個人在一秒之內接二連三地落入水中。
撲通撲通撲通,一聲接著一聲,濺起的水花把周圍人都打傻了。
幾人之中,只有言不渝是個真正的旱鴨子,乍一入水,連閉氣都忘了,冰冷略帶腥味的湖水直往鼻子嘴巴里灌。
意外落水對于不會游泳的人來說,堪稱災難。
所有感官都被封閉,四面八方都是水,他整個人無依無憑地在其中撲騰,什么都抓不到。
體溫迅速流失,整個人冷到打顫,吸滿水的衣服沉重地箍在身上,帶著身體不斷下墜。恐慌像一只無情的大手,緊緊攥住他的心臟。
甚至有那么一秒,言不渝恍惚覺得自己好像要死在這里了。
忽然,一雙有力的手卡在腋下,托著他快速上浮,破水而出。
新鮮的空氣爭先恐后擠進肺臟,言不渝心有余悸地大口大口喘著氣。
雖然知道被救的人應該努力放松身體,這樣才不會給施救者增加負擔,可他還是下意識地死死摟住救他上來的人的脖子,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水珠從睫毛上滾落,言不渝緩了半天,才敢慢慢睜開眼。
明亮的天光涌入。
入目便是陸云何那張驚慌失措的臉,頭發(fā)都被打濕,一綹一綹緊貼在光潔額頭上,眼尾急得發(fā)紅,整個人看起來比言不渝還要狼狽。
“感覺怎么樣?”陸云何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聲音在發(fā)顫。
言不渝被嗆得不住咳嗽,沒有力氣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陸云何緊繃的肌肉松懈下來,仿佛受到言不渝的影響,也忍不住跟著喘氣。
此起彼伏的胸腔不斷碰撞,心臟有力地鼓動著,滿是劫后余生的慶幸。
霍柏依和呂溪也湊過來,簇擁著兩個人一起往岸邊游去。
上岸時,言不渝下意識地拒絕另外兩個人伸出的手,仍是緊緊摟著陸云何的脖子,八爪魚一般扒在人身上。
這副全身心依賴他的模樣,讓陸云何從昨天開始便壓抑在心底的郁氣,如同悶在蒸鍋里的水蒸汽,在鍋蓋被掀開的那一刻,忽地蒸騰著消散了。
注意到這邊突發(fā)狀況的救援人員也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用保溫毛巾將幾個人統(tǒng)統(tǒng)裹住,還有一個給言不渝做檢查。
還好沒什么大礙,只是腿有點抽筋,現在使不上力。
其中一名工作人員的臉上滿是一言難盡的表情,“你們擱這下餃子呢?一個接著一個往下跳。”
“不知道的還以為集體殉情了。”
陸云何&言不渝&呂溪&霍柏依:“……”
八目相對,均從其余人眼中看見了無比尷尬的神色。
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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