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8

        上空忽然傳來一聲男人的厲喝：“喂，你們兩個孩子，在下面玩什么水呢！還知不知道危險了？”

        閔濟仰頭，朝著聲源的方向看過去，他渾身濕漉漉的，看人都像是裝了古早劇的濾鏡，再加上離得遠，他就只能分辨出個囫圇輪廓。不過，足夠了，他已經分辨出這人的真實身份。

        逢宋老實跟在他的身后，身上還披著他的濕衣服，肩膀比鉛還要沉。她攏緊自己，不偏不倚地踩在他的影子上。

        “冤家？”這語氣是故意說出來戳他心臟的。

        閔濟揉著自己的后脖轉過身來，視線在她臉上僅僅停了一秒。逢宋把衣服摘下，幾乎是摔到他懷里。他輕松接住，單手朝后空摔，校服回到他的左肩。

        他側著半張臉看她，校服在他的后背彈了一下，而后轉身，不再理睬她。

        他剛才那一瞬即逝的眼神里暈出一股疲倦，側臉有傷，應該是在水里磕到了石頭，加上泡了水，他左臉的血漬慢慢向下低落。

        但他的這種情緒消失得太快，還沒等逢宋想好以何種心情面對他的宣泄時，他就已經轉過去了，場面恢復寂靜。

        不問，不看，不說。

        所以，明明就站在彼此身邊，卻像是隔了萬丈深淵。

        閔濟對橋面上的男人說：“知道了，羅叔，我們這不是正在上來嗎？”

        男人站在橋面上，雙手背在后面，等著兩人上來后，才憤怒地盯著地上的鞋子。在他這個歲數，已經完全不能理解下河的惡趣味，目光里滿是擔心。

        兩個高中生，簡直是在拿生命開玩笑。他一時怒從心中起，卻在看見濕噠噠上岸的逢宋時，火苗熄了大半：“閔濟，你們這是很危險的行為，知不知道？不行。”男人掏手機，要打電話。

        閔濟不給他告狀的機會，一把扣住他的手掌。

        男人抬起頭看閔濟，掌面被他蓋了下去。他移開，態度不變：“不行，我還是得給老米打個電話，你簡直是不像話。”

        閔濟步調散漫地上前幾步，手臂擱在男人的肩上，晃了晃，攻心術信手拈來：“羅叔，就饒我這一回唄。”

        他個高，這樣的動作輕而易舉。反而是男人的肩上有些沉，他臉色陰云密布，把閔濟胳膊抖開，提醒他：“包庇你幾回了啊？”

        “下水還是第一回啊，羅叔。”閔濟朝他笑笑，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小時候他挺皮，做了不少混賬事，但都有大人替他瞞著。

        其實，閔濟也是1o歲以后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才真正來平城的，而這里大多買房定居的人，一輩子大都定了根了。偶有拋下一切去帝都生活的人，可每每回來，見到閔濟時，誰不感嘆一句“這小子越長越俊了”，烙印一般刻在心底。

        他們見證著閔濟成長成如今少年郎的模樣，自然，閔濟與他們的這份情絕不會淺。

        “說說，干什么壞事去了啊？”

        “哪能啊。這回真做好事去了。別不信啊，羅叔。”

        “喲，稀罕。”

        “羅叔您這回看看。”閔濟下頜朝逢宋挑挑，逢宋正低著頭穿戴。他攤開手，語氣無奈，側過臉去和男人說話，“那兒，這不救了條美人魚嗎？”

        被點到的逢宋本人全然不知他已經把鍋甩過來了，她正用紙巾擦干腳，不緊不慢地套鞋，地上一片水漬。

        男人眨了眨眼睛，捏緊手機殼，氣笑了：“我是老花，又不是眼瞎，你家美人魚長這樣？”

        “美人魚長什么樣，我不知道，但羅叔，我家美人魚還真就長這樣。”

        男人把手機揣回去，退回他的摩托車身邊，抬腿坐了上去，語氣松了不少：“怎么回去啊？太陽能把你烤干？我還真就不信了。”

        “不了，和她一起。”

        “什么？”男人不可置信道，“敢早戀，腿打斷。”

        閔濟拍了拍腿，隨后單臂搭在男人的肩膀上，臉埋在胳膊上笑，又抬起頭來，裝模作樣地撣了撣男人身上的灰塵。

        “您今天這酷斃機車我是沒法坐了，這不我干妹妹嗎，要照顧不好，老米得把我骨頭拆了。”

        “行，你自己注意一點啊。”

        閔濟點頭，朝他揮手：“快走吧您，放心啊，羅姨還在家等您回去吃飯呢。”

        “你這小子！”

        回到家后，逢宋立刻清潔自己。洗完澡，她坐在書桌前，給手機開機，擦著頭發，神思亂飛。

        神思歸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杜婉和劉韻加上。然后，翻書包，找到那張被折了無數次的紙條，她盯著上面的文字看了一會兒，最后好奇戰勝理智，在微博輸入了進去。

        【平城東泓表白墻】

        【“閔濟”】

        ——圖片1——

        【2-1913:132o/xx年】

        【墻墻，為什么高2oxx屆三班理網的閔濟，啊，我的男神，為什么他不見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嗎？為什么網課直播的時候看不到他了？！！！】

        【他每次換座位都是最后一個，單獨坐，之前前面坐的還是鄧安和張蕤，現在換成了杜婉和劉韻小姐姐。】

        【雖然現在的新小姐姐也很優秀，長得非常漂亮，可我還是好懷念他啊~】

        【他每次講題的時候，真的思路很清晰！】

        【小哥哥，無論你發生了什么，我永遠支持你！】

        ——圖片18——

        【4-1314:242o/xx年】

        【墻墻，我來表白高2oxx屆三班理網的閔濟，好喜歡他。】

        【他之前給唐青老師講的那個宇宙星系浪漫至死不渝的故事是什么啊？他好像很喜歡天文系呢，每次語文老師點名他，他都能夠侃侃而談，又帥又有才華。】

        【他以后是要考這個專業嗎？】

        【上課時發現他好喜歡說“救命”這個詞，啊啊啊!我要瘋了，救命，我也被他的“救命”給迷住了！】

        【匿名，匿名，謝謝墻墻。】

        ——圖片20——

        【墻墻，能幫忙問一下高2oxx屆三班理網的閔濟同學，他的夢想是不是當坐擁無數追求者的大哥啊？哈哈哈，開玩笑的。我想問一下，他以后是想要考清華還是北大啊？】

        【學文的悲傷好想他。】

        【表白小哥哥的身高，你簡直是我的男神，190！大愛今天老師抽你回答問題。】

        ——圖片24——

        【表白閔濟小哥哥，為了你，我真的每節課都有在聽，尤其是語文老師抽到你，結果你沒背《赤壁賦》的時候，哈哈哈，你被揪到后面去罰站了。不過，你本來就坐在后面，笑死了，我們班同學就看見你就站在桌子旁，帥氣的人形立牌。】

        【還有唐青老師特別愛抽你，每次我們做筆記都特別多！好希望老師每次都多點名你！】

        【我每天直播可開心了，祝你前程似錦，永遠優秀。】

        ——圖片27——

        博主：【墻墻已經替你們問過閔濟小哥哥了，小哥哥沒有開通微博賬號喲，詳情見圖哦~】

        【xx型號在線-wifi】

        【mj:還是學習更重要吧\笑哭\】

        【表白墻：說得對哈】

        【mj:我覺得經營這個對我說沒什么太大的意義，而且，我都不怎么發qq】

        【表白墻：小哥哥超級帥的！想問一下，你身邊有沒有人夸你帥啊？】

        【mj：哈哈哈，我朋友們都比我好看，嫌棄我都來不及。】

        【表白墻：哈哈哈，他們可能是對你的顏值免疫了。競賽加油哦~】

        【mj:謝謝。】

        【表白墻：大家都很好奇你認為最幸運的事情是什么？】

        【mj:最幸運？】

        【表白墻：是的呢。】

        【mj：出生在中國，能夠以一名中國人的身份頂天立地地活著，就是我最大的幸運。】

        ……

        ——圖片36——

        博主：閔濟手寫祝福，小哥哥最近在勤練衡水體喲，感謝各位遠端同學的喜愛，他說：“希望祖國母親越來越好的同時，也祝大家國慶節快樂。”

        【手寫圖片】

        【ihopeourmotherlandwillgrowstrongerandstronger,alsowishyoualltogotobedandgetupearly,thenruntoownsky（我希望祖國母親日益壯大，也希望各位早睡早起，奔向屬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youngakindnessesfirst,alwaysbegrateful（年輕人，愿你照耀中國。善意至上，永懷感恩。）】

        【人丑上鏡不好看，望大家諒解。】

        【genius閔】

        以這樣的方式，重新認識之前的他。

        似乎也能夠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對他退學的事情感到可惜了。

        他真的有在安分而專注地為了自己的未來默默努力，他平凡，但不平庸；他高傲，但不恃才傲物；他清醒，優秀，能照亮別人的前路。

        因為，他就是這樣閃耀的發光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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