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母親
等到秦如鳴他們抵達龍行街17號時,天色已經褪去了由橙紅、黛紫、粉藍等等顏色交織形成的美妙絢爛,只剩下霧霾藍,湖藍和深藍平鋪在天空,云朵借著夜晚悄悄藏了起來。
余輝散盡,暮色四合。
門口停著一輛黑色suv,車身流暢整潔,輪胎干凈,很明顯短時間內它是沒有使用過的。
徐嘉平:“……”
抬眼望去,這是一棟精致的兩層小樓,和這條巷子的其他建筑一樣,只不過有道方方正正的匾額掛著,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大字——芥子門。
房子很新,鉛灰色的尖頂,外圍紅白磚瓦交錯著,在充滿現代化的建筑風格意外添了幾分復古氣息。墻面上爬滿蒼翠的爬山虎,門外種著兩棵高聳梧桐樹,夏天清涼的氣息撲面而來,縈繞在巷子里。屋內的暖黃色燈光透過窗戶折射出來,因著窗戶的特殊設計而瑩瑩閃動著,乍一看就像在水中跳躍著的一束束小小火苗。
“這就是芥子門所在的地址,也是我家。”秦如鳴漫不盡心地說著,“認清了,回頭迷路了可沒人接你。”
徐嘉平輕嗤一聲,未置一詞。
徐嘉平隨著秦如鳴推門而入,見到一條石子小路,兩邊種著五彩繽紛的花卉,從月季、茉莉、梔子花再到三色堇、仙人球,熙熙攘攘開滿一院子。
“你種的?”徐嘉平實在不敢想象那個看起來就嚴肅、正經、冷酷不好惹的秦如鳴竟然會做這么陶冶情操的事情。
這回輪到秦如鳴輕嗤:“怎么可能?但凡長個眼睛的都不覺得我一大男人能種這么多花花綠綠的植物,這是我師妹的,別碰,要不她又要發飆了。”
“又?”徐嘉平哼笑著。
“帥哥的事你少管。”秦如鳴不客氣道。
他們還沒進到房子內就聽到喧嘩的人聲,男的女的都有,輕快極了,似乎都很年輕。
屋子挺大的,一樓是招待臺、會客廳、洗手間,旁邊一個房間掛著牌子“材料間”,穿過走廊,打開那扇木門,里面是餐廳,廚房和客廳,里面安置著不少霧霾藍色的布藝沙發,還有同色抱枕。
三男兩女坐在沙發上聊天,其中有三人圍坐著打牌,剩下的在刷手機。
另一端的餐廳的白色長桌,擺滿了吃食,里側的廚房還隱隱傳來響聲。
“我回來啦!讓我看看你們有沒有趁著我外出偷吃。”秦如鳴嚷嚷道。
眾人回頭看見徐嘉平,眼里閃過驚喜,臉上充滿了好奇的神態。
“哪有?師兄總是冤枉我們。我,我們是那樣的人?”一個微胖的小伙子立刻不滿地叫屈。
秦如鳴走過去拍了怕小伙子的肉肉的臉頰,嫌棄地捏捏他的肉:“還說,平時就你偷吃最多。”嘴巴惡毒地說,“陳應,再不減掉你這游泳圈,今年你的工資能上繳的女人照舊只有你媽。”
“哇!你好惡毒,好陰險的男人!師姐你看他!”陳應夸張地叫,捂住心臟做出受傷垂死的姿態,戲精地向著一個穿著哥特風格裙裝的少女告狀。
那少女看著不過十八、九的模樣,幼態十足,一雙圓圓的小鹿眼黑亮動人,清秀有余,就是驚艷不足。
配這身暗黑系哥特裝可不太搭啊,如果是素雅的裙裝或許更襯她,徐嘉平隨意想著。
那少女正在打牌,本來懶得搭理陳應,眼皮一掀,誰料竟看到秦如鳴身后站著一個明晃晃的帥哥。當即牌也不打了,眼里發著光,三步并作兩步蹦到跟前,到了眼前才勉強維持淑女樣子,理理鬢發。
“啊,帥哥,你好。姓甚名誰啊,年方幾何,家住哪里,微信有沒?”少女抬頭望著他。
“徐嘉平,22,沒有住處,沒有。你?”徐嘉平后退一步,淡淡說道。
“我叫喬蘇蘇,不過我一般都喜歡人家叫我喬蘇啦,今年19。”喬蘇揚起大大的笑容,暗暗腹誹,好帥的臉,好冷的人,見人連個笑都沒有。
秦如鳴連忙打斷喬蘇的熱情:“行了,行了,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天天見我還沒對帥哥免疫啊?”
“哎呀,不一樣啦。哥你是帥,他是俊。”少女俏皮地眨眨眼討好道。
“你快拉倒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倆這屬性都不相配!之前我不是說這屆的青君會有一位住我們這嘛,就他。給人倒杯水去,還有他現在估計啥也沒有,你就幫他置辦一下。”他挑眉看向徐嘉平,“你現在手機也沒有是吧?”
徐嘉平“嗯”了聲。
秦如鳴得到肯定回答之后,繼續指揮說:“順便幫他買個手機,你自己挑,錢報銷。”
“他他他,他是妖界來的?!那他是青鳥一族嘍?和異族的話,也挺不錯的嘛。”少女震驚,轉念又開口道。
果然,又來了,這個顏狗!秦如鳴冷哼。
徐嘉平淡淡地說:“不是,我是元易木一族。”
喬蘇還沒來得及吃驚,就見一個高瘦的男生,架著副眼鏡,“咚咚咚”小跑著從二樓下來,微喘著說:“哥,不好了!我們昨天接的那個a級的委托單,死者母親剛剛發現了新錄像,昏過去了,死者父親受到驚嚇,一個勁說怨靈還在,精神狀況不太樂觀。”男生見到徐嘉平之后以為是新客人,微微點頭示意。
秦如鳴一聽事情有了新發現,還這么棘手,略一沉思之后說:“那我過去看看,你們先吃吧,要不一會涼了。”
旁邊一個短發女孩忙道:“如鳴哥,你先吃飯吧,也不差這一時半刻,你中午就什么都沒吃呢!”
陳應也說:“是啊,鳴鳴哥,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說著手一點秦如鳴的胸膛,“餓壞了我可是我會傷心的。”還惺惺作態地捂住心臟。
秦如鳴笑罵了陳應一句,彎腰一把從茶幾上拎起車鑰匙,招呼著徐嘉平走了。
徐嘉平一挑眉,秦如鳴則強硬地拉住他。
臨走前,秦如鳴招呼高瘦的男生易游,將資料發給他,都踏出門檻了還有回過頭欠欠地說:“哦,對了那啥,喬蘇蘇,你趕緊把這身換下來,平時穿穿就得了,容易臟不說,客人來了看見像話嗎?不知道以為我們這玩cosplay呢,更何況你臉和這衣服也不搭。”
喬蘇用著和她清秀靦腆的臉完全不同的聲音吼道:“我就穿!我就穿!你憑什么限制我,哪里不搭,我臉好的很。”手一揚作勢要打人。
“行行行,姑奶奶你說啥是啥吧,就是打完牌有空看看鏡子。”秦如鳴說完快速轉身走出門外。
人都走遠了,還能遠遠聽見喬蘇氣急敗壞地說:“秦如鳴!!!我要剝奪你龍行街頭牌的稱號,給新來的帥哥。”
“喬蘇蘇,你獎金沒了。”秦如鳴高聲回復。
可憐他們搬到新家還不到24小時,這稱號秦如鳴還沒捂熱就慘遭拋棄,被認帥臉為親的喬蘇賞給了徐嘉平。更可憐秦如鳴24小時,不,3小時內新老街頭牌慘被一人相繼奪走。
真是舊愛那抵新歡好啊。
出了這道門,徐嘉平才問:“為什么要和你一起?”
秦如鳴抱手,臉一偏:“我說大人,其他人那邊怎么招待你們這些來自妖界的使者我管不著,但在我這,可沒有養閑人的愛好。正好,第一天就有案子跑,其他人想要這福氣還求不來呢。”
“……”
路邊五彩霓虹燈閃爍,市中心建筑的夜燈漸次亮起,交織成一片燈海,夜生活或者說對某些人而言真正的生活剛剛開始。秦如鳴開車帶著徐嘉平繞過幾條街,才抵達死者所在的小區。
在路上,秦如鳴已經通過語音助手對資料的朗讀大致了解死者的情況。
死者祁棠,女,年18,家住xx小區1棟203,昭城第一高中高三a班學生,已畢業。
死于20xx年6月10日凌晨兩點半左右,死因:窒息,兇器:一條絲巾,身上發現多處傷痕。
發現死者時間為20xx年6月12日11:00,發現人:死者父母。
父親:祁榮,年49,母親:劉文,年47,兩人系xx公司職員。死者房間有明顯毀壞痕跡,房間多處留有血跡,包括但不限于死者所在次臥、主臥、衛生間、書房等地,尸體身上有明顯掙扎痕跡,委托任務初步判定為a級,來訪時間20xx年6月14日。
秦如鳴翻看著文檔傳來的照片和視頻,眼皮都不帶眨的翻開一張張血腥照片。前面還是照片上是一個穿著一高校服的清秀女孩靦腆地笑著,后面就是極具沖擊的死亡照片,看得出來女孩已經死亡有一段時間了,她身上浮現尸斑,臉上也有著明顯的青黑尸斑,口角有黑色血液流出,白皙的胳膊和腿上上多處有著被利器劃過的痕跡,死不瞑目地瞪著鏡頭,烏黑的眼珠深沉。
照片看久了甚至容易讓人有種她在透過這張薄薄照片窺視著你的感覺,換個人來看說不定立刻寒毛和雞皮疙瘩同時炸開,但是秦如鳴只是神色如常地放大查看,然后看下一張。
再往后是就是凌亂的衣柜,衣柜木板有著星星點點的血跡,臥室墻壁和破碎的化妝鏡被潑濺上大片的血跡,主臥也是,衛生間的血跡甚至從墻壁流下匯聚成一小灘。衛生間的鏡子和門有明顯的破壞痕跡,鏡子碎成蛛網般的小塊,門上有利器劃過的痕跡,很深,從間距來看更像是——手。
來到203,秦如鳴終于收起手機,禮貌敲響房門。
“有人在嗎?”
門開了,是個一臉疲憊的中年男人。
從年齡和面相來看應該就是死者祁棠的父親了。
“您好,我是芥子門的現任掌門人秦如鳴,目前由我來負責處理這次事件的相關事項,這是我的助理徐嘉平,請先讓我們進去,再詳談可以嗎?”說著秦如鳴出示了一個黑皮小證件。
口齒清晰,彬彬有禮,看起來成熟穩重,半分沒有之前囂張肆意的樣子。
不過,助理?
“可以,請進。我叫祁榮,是、是、是死者祁棠的父親。”男人艱澀地說完之后,將兩人請進來,指著一個靠在沙發上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說,“這是我愛人,她媽媽。”
女人靠在沙發不知呆了多久,僵硬地轉過頭,那是一張滄桑的臉,頭發雜亂干枯,從五官能隱約看出她年輕時姣好的容貌,但蠟黃的臉、慘白的唇、布滿紅血絲的雙眼無一不揭示著這個女人瀕臨崩潰的邊緣。
見了秦如鳴他們,那女人先是癡呆般愣住,接著猛地躍起,但可能因為長時間未動,腳步顯得僵硬,她踉踉蹌蹌地撲過來,一把抓住秦如鳴的手,帶著哭腔說:“求求你,求求你了,誰都好,救救我的女兒,我就她這一個獨生女,我——我不能讓她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啊。”話還沒說幾句,那雙淚眼就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止不住的流淚,“我就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要為囡囡報仇,真的,我命都可以不要,只要您、只要您能為囡囡復仇。”女人痛苦地低下了頭,渾身顫抖著。
秦如鳴輕拍了拍這位母親的手,沉聲說:“我會盡力的,請先帶我們看看現場吧。”
祁棠的房間是一件很明顯的女孩閨房,貼著素雅的墻紙,擺放著各種各樣的玩偶公仔還有充滿少女心的工藝品,墻上貼著許多照片,一一展現著這個18歲少女的人生,從懵懂孩童成長為花季少女,本應是溫馨的場景,但讓人觸目驚心的是其上噴濺的血液,像是將這些美好統統撕毀。
“據你們所說,你們并未結仇對吧,死者在學校也未與同學出現過明顯的紛爭,目前來說最有交際的是死于5月10日的同班同學舒佩對吧?”秦如鳴掏出紙筆。
“是,我們囡囡在學校很乖的,從未聽過她說和誰有什么矛盾。舒佩,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舒佩,囡囡之前和舒佩玩得很好的,還邀請過舒佩來家玩。為什么,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說著說著這位失去女兒的母親又開始哭起來。
“您先別急,我們只是暫時保留懷疑,說出來您可能不信,但是這種程度的兇殺案,不一定就是怨靈做的,也有可能是咒術、苗疆巫術等等情況造成的。”秦如鳴不忍心再讓家屬看到這樣的場景,回身和他們來到客廳。
“那誰要害棠棠?”祁榮忙問道。
徐嘉平道:“這個需要我們來調查。麻煩把新發現的錄像給我們看一下好嗎?”
“好好好,在這。這是棠棠一年前換下來的手機,能用,就有點卡頓,是她媽媽在床下的一雙鞋盒里發現的,這是棠棠寫的日記,您看看。”男人忙不迭地遞上。
秦如鳴接過黑色手機和筆記本。
在來這之前,他們只在祁棠現有的手機里發現一條錄像,時間是6月8日晚十一半點,祁棠在客廳,她將手機安置在一個能拍攝到自己,客廳和走廊的位置。
祁棠在錄像面前一臉緊張地蜷縮在沙發一角,四處張望著,客廳里燈光大盛,通透無比。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手機里漸漸傳來風聲、水聲、野貓尖叫的聲音,廁所的門似乎沒有關緊,不斷出來門撞擊的聲音,且越來越瘋狂,到最后發出“砰砰砰”的巨響,很明顯那不是什么自然現象。
這一切交織成恐怖的死亡夜曲,聲音大到讓人無法忽視。
23:55,先是祁棠背后的餐廳燈光閃爍了一下后“啪”地熄滅,祁棠尖叫一聲,接著是從走廊傳來的燈光,最后是客廳的燈光。黑暗中隱約能看見祁棠縮在瑟瑟發抖,驟然她背后傳來清晰可聞的腳步聲,它在寂靜的黑暗尤為明顯,在祁棠看不見的位置有一個身影隱約閃現。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祁棠尖叫著從沙發上跳起說:“別碰我!”然后沖向走廊,似乎想要跑回臥室。但她又猛然定住,弓著身子一步步后退著,黑暗深處中伸出一雙手拽住祁棠把拖向更深的黑暗,尖叫,然后死寂。
手機的錄像就這樣停在了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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