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申時，宗念就提前過來了，還牽來了一只搖風(fēng)猊。
  他對虞湘說道：“凈嵐山離玉卯峰有一段距離，九玄宗上空不許沒有令牌的弟子御劍，仙子您就騎著瑤瑤吧。”
  虞湘撓了撓趴在地上的毛絨巨獸，開口喊了它一聲：“瑤瑤？”
  搖風(fēng)猊動了動碩大的腦袋，張開大嘴打了個哈欠，仿佛是在回應(yīng)虞湘的話。
  “它是女孩子嗎？”虞湘好奇的問宗念。
  宗念笑著點點頭，又道：“搖風(fēng)猊母獸溫順，瑤瑤又是我從小喂大的，仙子放心騎乘便是。”
  虞湘坐著搖風(fēng)猊飛在九玄宗的半空上，此時已經(jīng)入秋，山中的林葉色彩斑駁，是能工巧匠也調(diào)制不出的明艷蒼翠，天高云舒，連吹在臉上的風(fēng)都比往日更加清朗。
  越靠近宗念口中的凈嵐山，就越能聞見沁人心脾的甜美果香。
  虞湘的搖風(fēng)猊落在半山腰上，這里種著一大片的不知名果樹，此時已經(jīng)碩果累累，紅艷艷的果子綴滿枝頭，將細(xì)長的枝條都給壓彎了。
  周圍有一些弟子正在認(rèn)真的摘果子，不過這塊地方只有虞湘和宗念兩個人。
  “這是什么？”虞湘指著樹上的紅色果子問道。
  宗念答道：“這是九月棠，每年的九月風(fēng)成熟，果子可以入藥，食之生津止渴，養(yǎng)血補(bǔ)氣。”
  說著，宗念抬頭在樹上挑了挑，摘下了一顆最大最紅的遞給虞湘。
  “仙子嘗嘗，熟透的九月棠酸甜適中，還有人制成蜜餞果干吃呢。”
  虞湘笑笑，對宗念擺擺手道：“我正在辟谷，不能吃東西。”
  宗念了然，像虞湘這樣的大能，的確對自己要求嚴(yán)格，不然她也不會年紀(jì)輕輕就躋身元嬰。
  九玄宗的幾位元嬰修士，幾乎都在五百歲以上，即使自己的師尊徐長老天縱奇才，也是在三百歲左右才結(jié)嬰成功。
  不過劍修的進(jìn)階一般都比別類修士要迅速，醫(yī)修又是其中修煉最慢的一種，兩者不好相提并論。
  宗念沒有失望，而是將手中的果子又遞給虞湘：“九月棠有種特別的果香，仙子不能破戒，就放在袖子里做熏香吧。”
  虞湘只能接過去，不能吃，聞聞味道總可以吧？
  宗念又帶著虞湘在山中轉(zhuǎn)了轉(zhuǎn)，遇見其他的九玄弟子，有些人在九玄或者滄瀾都見過虞湘，便十分恭敬有禮的跟她打招呼。
  凈嵐山十分高大，山中的景色也的確秀美無比，但是令虞湘沒有想到的是，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后來種植的。
  宗念說九玄宗立派之時，這里還是亂石嶙峋的荒山，后來徐百年做了玉卯峰峰主，便把周邊的幾處荒山都利用起來，種植了藥草和仙果，經(jīng)過百余年來的辛勤栽培，山上的風(fēng)貌便完全不同了。
  宗念又給虞湘摘了不少種類的果子，虞湘接到手里把玩一番，然后便都送進(jìn)了身旁的瑤瑤肚子里。
  兩人直到日落時分才回去，虞湘跟宗念道別時，后者紅著臉，又跟她約好了下一次的行程。
  九玄宗跟滄瀾宗的風(fēng)物完全不同，虞湘甚少出門，之前也不大關(guān)注這些，不過既然來都來了，最近又無事可做，便當(dāng)是考察借鑒，正好取其精華，棄其糟粕。
  等師兄閉關(guān)回來告訴他自己的心得，師兄一定會好好夸夸她的。
  她剛剛走回去，候在死生殿門口的弟子就緊張的跑過來，向她行禮道：“尊者，師尊正在殿后等您。”
  虞湘隨他走到后殿的一個房間，徐百年正坐在屋里看書，瞥見虞湘進(jìn)來，淡淡道：“你去哪里了？”
  她又不是背著大人亂跑的五歲孩童，徐百年憑什么用這種語氣質(zhì)問自己？
  虞湘不客氣的坐在徐百年對面，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玩了一下午，她正好有些渴了。
  茶盞剛剛送到嘴邊，虞湘忽然頓住，她差點忘了自己不能亂吃亂喝。
  手里的茶杯被她重重擱在桌上。
  徐百年放下手里的書卷，隨著虞湘手里的茶杯落下來，他等待許久積攢的郁氣頓時煙消云散。
  “我給你找來了一樣?xùn)|西。”徐百年端起身旁的一個藥盅，放在桌上，輕輕推到虞湘面前。
  虞湘好奇的揭開蓋子，白色的玉盅里，卻盛著一些灰色的渾濁液體，隨著蓋子被打開，虞湘還聞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
  像是下過雨后的泥土味，又像沾染了咸腥氣的海風(fēng)。
  虞湘嫌棄的皺了皺眉，然后將手里的玉盅推開。
  “這是什么東西？”
  徐百年早就料到虞湘會有此反應(yīng)，一臉嚴(yán)肅的說道：“這是石花髓，它的生成集結(jié)了天地之間的五行之氣，可以凈穢排濁，滌心化欲。”
  虞湘又問：“要喝下去嗎？”
  徐百年鄭重的點點頭。
  她隨即深吸一口氣，要是喝下這種惡心的東西，別說清心寡欲了，她估計會了無生趣。
  不過虞湘并沒有開口拒絕，而是伸手端起桌上的玉盅，準(zhǔn)備屏著氣一飲而盡。
  徐百年連忙按住了虞湘的手，哭笑不得的說道：“我還沒有說要怎么喝，你先等一等。”
  虞湘聽罷，忿忿的揮開徐百年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視面前的徐百年，好像在責(zé)問他怎么不早些說。
  徐百年無語片刻，石花髓的賣相和味道都不算討喜，他原以為虞湘會抱怨甚至拒絕，已經(jīng)做好了安撫她的打算，卻沒有想到虞湘竟然這么配合，二話不說就要直接喝下去。
  這跟虞洵口中那個怕苦愛甜的師妹很是不符。
  他這樣想著，再看眼前的虞湘，就覺得跟她仿佛隔了千山萬水，那些在飛舟上好不容易培養(yǎng)出來的親切頓時化為烏有。
  徐百年甚至有些沮喪起來。
  虞湘的信任和忍耐都是有分寸的，他雖然比萬千山多得了幾分和氣，在虞湘的心中卻并沒有親近多少。
  次日，徐百年一大早就進(jìn)了藥房，直到日上中天才出來。
  虞湘也喝到了這一個月以來的第一杯水。
  摻了石花髓的藥水，雖然無論是從顏色還是質(zhì)地上來看，上面已經(jīng)徹底沒有昨天那種惡心的樣子，可是石花髓留給虞湘的印象太過深刻，令她第一時間就認(rèn)出了它的味道。
  在送藥弟子小心翼翼的眼神中，虞湘將碗里的藥水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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