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曲,  穆冰瑩上次就說了，她已經選擇了傅明心，另外一首就交給文工團內部去選擇。

        因此,  當主題曲參選完之后,  哪怕團長讓穆冰瑩推薦，穆冰瑩也搖頭拒絕，讓她點評，她笑了笑,  同樣沒拿起話筒。

        最后競選出來的人是童玥,  她這一段時間明顯是下苦功了,  或許是受到傅明心的啟發，唱歌的時候情緒明顯更飽滿深刻,  是以南燕的視角去演唱,  感染力比上一次更強了。

        當然，這里面可能還有其他門道，例如其他幾位已經很強了,  開個唱了,  有知名度了，機會要讓給有發展潛力的童玥。

        例如童玥的家庭背景從中出力。

        總之，穆冰瑩沒有大包大攬全說了算，留了很多余地給文工團。

        舞臺劇表演,  如沈團長所說,  演員們肢體力量與第一次競選可以說是天地懸殊,  主配角往那一站，經過改良的動作，臺詞，發聲方式皆能看出農民知青的影子,  這種影子并不是浮于表面，而是由內向外。

        一登臺一亮相，觀眾席立馬就響起了掌聲，竊竊私語布滿整個會場。

        穆冰瑩抽空聽了一耳朵，基本上全是贊揚，說演員們的姿勢多，神情對，說根本想不起來演這個角色的演員是誰等等。

        這說明演員們去穆溪村這兩個月沒白待。

        許多演員的心思其實都在穆冰瑩身上，忐忑緊張觀察著穆冰瑩的神情，當她皺眉的時候，演員們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因為這代表舞臺上的參選人員，表演的沒讓她滿意。

        當穆冰瑩笑的時候，演員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這說明舞臺上人的表演讓穆冰瑩很滿意。

        穆冰瑩滿意了，她們的機會很有可能就沒了，只有穆冰瑩不滿意，她們的機會才會更大。

        對于演員們的情緒，作為當事人的穆冰瑩，也感受到了，她尤其注意了童馨小團伙的人，發現陳婷婷還在，其他幾個都成龍套了，候場的時候又完全將陳婷婷隔絕在外。

        看來這段時間，童馨的小團伙內部分裂不輕，除了陳婷婷，其他人都屈服于童馨了，至于怎么屈服，是威脅還是利誘，穆冰瑩不關心，她就是趁此機會，動一動嘴皮，讓這幾個總是針對她的人，內斗受點教訓，以后別再一見了她，就尖言酸語。

        平常心說，童馨這次的表現進步，超出大部分的意料之外，其實她那些小團伙的人不退出，她也能選上，她的外貌身材，目中無人，骨子里的矯情小資，一哭起來梨花帶雨，又比別人多待了很長時間鄉下，這兩個月指點別人干活，也是一種自我梳理的進步，再加上表演受人指點點撥，刻苦訓練，幾乎讓“許知悅”這個角色活靈活現了。

        童馨也很聰明，選擇的是許知悅和陸橫在屋子里拉扯，脫衣服的那一段，臺下一直有人在生氣，就是因為她演的好。

        剩下幾個人都不如童馨表演完的掌聲大。

        陳婷婷則是用力過猛，從頭到腳都透露著“我要贏”的氣場，全是她自己的影子，完全把許知悅這個角色掩蓋了。

        翟潔玉湊近兒媳婦耳邊道：“童馨好像演的最好。”

        穆冰瑩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不動聲色看著競選演員登場。

        沈懷霜轉頭看向觀眾席：“觀眾們覺得比起上次，演員們有進步嗎？”

        “有！”

        觀眾席響起整齊一致的回應：

        “上次拎水跟拎茶壺一樣，這次就不一樣了，知道是屏著一口氣往前走，一松氣水桶就重了。”

        “不但舞臺上變了，去鄉下一趟，大院氛圍都變得好多了。”

        “可不是，她們回來之后，就沒見過童馨帶人去諷刺從村里上來的孩子了。”

        舞臺上的童馨急忙叫道：“我早就沒那么做過了好嗎。”

        童馨心里更著急，心想穆冰瑩臉上才剛有點笑容，這些人可別拖了她的后腿！

        “玫瑰同志，您覺得怎么樣？”沈懷霜用尊稱稱呼穆冰瑩，“您覺得誰最合適位主角？”

        穆冰瑩湊近話筒道：  “童馨演的許知悅，一顰一笑，一哭一鬧，都很符合人物特點，讓我感覺自己筆下的人物，活生生出現在了眼前，內心很受觸動。”

        童馨震住了，下一秒眼里直接閃起了淚花。

        打死她也想不到，穆冰瑩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以為就算穆冰瑩覺得她演得好，頂多也就是用著以前不冷不淡的表情說：“還不錯。”

        誰知道穆冰瑩居然非常非常非常認真夸贊了她，還說內心受到了觸動！

        童馨鼻子酸極了，她感覺自己內心也受到了很大觸動，除了因為受到原著作者的認可，還有一部分是她受到了曾經不對盤的穆冰瑩認可。

        全場沒有反對的聲音，只有認同的聲音。

        “憑什么？”

        一道聲音響起，陳婷婷臉上寫滿了不服，“我不覺得自己演的差。”

        場內突然安靜，還沒等評委席有聲音，全場響起了“唏”聲，讓陳婷婷臉色一變，差點難堪摔倒在地。

        穆冰瑩沒有回應她，看向沈懷霜。

        沈團長皺眉看著打亂競選節奏的陳婷婷，“你演的確實不差，把你自己的野心，演的全場人都知道了，根本不需要你再站出來表達強調一遍。”

        陳婷婷繃緊唇角，正想講話，沈團長指著舞臺另一邊，“你可以下去再表演一遍，請照相師給你拍一張演出照片，看一看自己的精神氣里都透露著什么。”

        沈團長說話期間，已經有兩個人站到了陳婷婷身后，這是表示如果陳婷婷再接著耽擱競選節奏，就會被強行帶下去。

        陳婷婷不甘心看了一眼穆冰瑩，轉身離去。

        穆冰瑩不受影響，等沈團長宣布完童馨飾演許知悅后，直接拿起話筒打斷童馨的興奮尖叫，“程文旭，很適合陸橫。”

        童馨將沒能脫出口，堵在嗓子眼的尖叫咽下去，看向站在舞臺最邊緣的男同志，認可點了點頭。

        這個人是團里的黑馬，進團兩年就已經當上男主角了，身材長相都很出眾，出眾到走上街頭，經過他的人，都會回頭再看他兩眼。

        “你的眼睛很適合陸橫。”

        穆冰瑩觀察他好一會了，他的雙眼深沉憂郁，只是朝著遠方一看，就能輕易表達出陸橫心里的野望與悶屈，其他人演技比他成熟，卻需要費了很大勁才能演出陸橫的特點，還不如他行云流水般自然流暢。

        程文旭一怔，隨即朝著穆冰瑩鞠躬，抬頭時一笑，眾人仿佛看到了，陸橫提著包裹剛站到工農兵大學門口的樣子，一瞬間就接受了這個演員。

        程文旭：“謝謝玫瑰同志，我一定認真刻畫好陸橫這個角色，不會讓您失望。”

        穆冰瑩微微笑了笑，看向人數最多的南燕參選者，輕嘆一聲：“如果是南燕獨角戲，舞臺上很多人都適合，但是有了這么出眾的兩位演員，我暫時沒發現能夠壓住他們氣場的女演員，南燕是主角，如果被童馨和程文旭壓住，作品只有一個結果，失敗。”

        舞臺上緊張忐忑的參選者，頓時失望垂下頭。

        “確實，除了壓不住，還因為沒有感覺。”翟潔玉點著頭，“就是兩個人站在一起，讓人想笑，想看他們倆趕緊好上過日子的感覺。”

        沈懷霜壓緊了唇，心里也很認可這點，但今天必須得選出這個角色，已經到年關了，《南燕》必須盡快登臺巡演，才能在總政那邊為總團掙得最重要的榮譽。

        “把沒參選的會唱會跳的演員都叫過來，群舞群唱，有自信的都能上。”

        外行人不懂，文工團內部的人則是一片嘩然，這對群舞群唱來說，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天賜良機了啊！

        一陣陣腳步聲響起，一個個長得如花似玉，氣質斐然的演員們進到會場，看著穆冰瑩，看著舞臺，雙眼充滿了星光與渴望。

        “玫瑰同志在這里坐著，只要你們有實力，表演得好，團里今年最史詩級重要的劇目《南燕》女主角，就交給你來扛。”

        沈懷霜重復一遍，會場里響起激動的倒吸氣聲。

        有自信的演員全一個接一個上了，會場里被一種澎湃上升的情緒感染，每一位抓住機會登臺的女演員登場，穆冰瑩都會和觀眾一起為演員的勇氣鼓掌。

        然而，群舞群唱都表演完了，氣場與實力，全都欠缺。

        正當大家情緒又降下來，沈懷霜眉頭皺得死緊的時候，會場門口響起一道女聲：

        “團長！今天要裁撤的人能上嗎？”

        穆冰瑩一怔，朝著說話的姑娘看過去，一群女孩站在門口，臉上的堅毅與眼里的勇氣，比先前群舞和群演更感染人心。

        沈團長搖頭：“你們已經被裁撤了，名單都出來了。”

        “可是裁撤日期是從明天開始！”剛才說話的姑娘眼神里充滿了渴望，“我們今天還是文工團的人，還要上最后一天班。”

        “不”

        “上去試試。”

        穆冰瑩趕在沈團長前面開口，門口的一群姑娘眼里燃起的希望仿佛能穿透整個會場。

        “瑩瑩說上，就給她們一次上的機會。”翟潔玉跟著勸道：“反正現在也選不出來。”

        沈團長沉思一會兒，點頭揮手，“你們有勇氣有自信，就抓住這一次機會。”

        “謝謝玫瑰，謝謝團長！”

        一群姑娘還沒表演，聲音就已經有些哽咽，排隊跑向舞臺。

        第一個登場，第二個第個第四個登場，她們有些實力不比前面登場的群舞群唱差，卻不知道為什么會被裁撤，她們表演的極其認真，每一個人傳達出來的情緒，讓會場里每個人都不自覺安靜下來。

        大家覺得，此刻是在欣賞一位位演員藝術生涯中，最后一場謝幕表演，選不上，從此以后她們就再沒機會登臺了。

        穆冰瑩有些淚目，卻只能夸贊情緒飽滿，無法點頭指出適合南燕的演員，直到先前開口說話的姑娘登場。

        這些演員上場，有其他演員幫忙對戲。

        那姑娘表演南燕當初登報的第一場戲。

        當表演到跳下菜窖搬起白菜往上舉的時候，舞臺上響起“撲通”一聲重響，那姑娘雙膝跪下，高高舉起白菜，臉上沒有一絲悲情，而是充滿了緊張擔心，害怕白菜被暴風雪壓爛，擔心知青們的口糧被雪水泡爛，緊張陸橫受到大家的指責。

        她的這一跪，頓時讓觀眾將聚焦點全放到她身上。

        她的身體矮下去半截，也立刻將人拉到了那個暴風雪夜，菜窖旁飾演陸橫的程文旭同樣被震撼住，怔愣看著她。

        眾人覺得看到了性格善良堅韌的南燕。

        再等舞臺上的兩人一對視，什么話都還沒說，會場內卻瞬間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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