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戾在看到溫陌時，目光稍顯隨意的落在她的臉上，只是從門口往座位邁進的那幾步里，有明顯的猶豫，外人很難發覺。
林清執的反應很平淡，但看向兩人的眼神，暴露了同樣縈繞在其他人心中的尷尬。
其中反應最快的當屬林淺，她已經朝著與溫陌隔著一個座位的地方走了過來。
這個位置很微妙，他們不會有任何交集，談話的聲音卻又能恰好能穿過耳膜。
“我記得我們去國外那幾年經常饞這一口，自你把我從西北接回來，我們還沒坐下來好好吃頓飯。”
林清執開口：“西北的火鍋不比這里的野勁，在那連風都是野勁的。”
“也不全是，在這里我就發現了一個比西北還西北的男人，脫了西裝往那環境一站，比西北的高原更讓人窒息。”
沈戾握著平板，在點菜，全然無視他們的話題，食指抵在平板背面的指腹，和小月牙一樣白。
凌盛淡淡掃了一眼，又將注意力集中在溫陌身上，“還吃嗎？”
溫陌沒答，難得在走神，比西北還西北，她明明沒去過西北，腦海中卻能很好的將那副畫面還原。
凌盛見她沉默，知道她現在沒打算走，伸手把溫陌面前的盤子撤掉，重新換了新的，里面的肉已經冷了，重新涮肉，蔬菜。
而后又特別耐心的把盤子填滿，“來都來了，吃點東西。”
這時候林淺意味不明的開腔，“我發現，所有的曖昧不清都
藏在一些特別微小的心思里，生怕別人看清，其實根本藏不住。”
她看向沈戾，“我也藏不住。”
溫陌在這時動起筷子，凌盛盯著她慢條斯理的動作，不做作，反而有些懶散的隨意，耳邊的小碎發似乎很礙事，是不是拂上臉頰。
溫陌像一個旋渦，只要仔細盯著就容易死陷入進去。
這時候他自己也沒在意，反應過來時，手已經伸到了半空中，于是就沒有放下去的打算。
溫陌低著頭，此時完全不知他的動作。
耳邊突然傳來溫熱觸感，她脖子下意識往后一縮。
凌盛眉眼帶笑，隨后又往前一伸，幫她把把碎發撩至耳后。
很輕，很短暫的時間，凌盛的心跳卻在那幾秒嚴重脫了軌。
這樣的動作像在是反駁剛剛林淺的話，他根本沒想藏，他就是想讓所有人知道，自己將全部的愛意都傾注在了對面這個女人身上。
她收回眼來，這樣的動作不在溫陌意料的范圍內，但不足以讓她腦子里的齒輪卡殼，她放下筷子，用手機給凌盛發消息。
“這樣的小心思下次不要有了。”
凌盛回復：“為什么？”
“很幼稚。”
“好，我承認我沒想藏，但你就不能以為是我實在沒忍住？”
溫陌不再做回復，眉心鎖了鎖。
溫陌聽到身旁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側過頭去，他們那桌邊上，正在確認菜單的服務員對于突然發生的小插曲產生了瞬間錯愕的情緒，他自己都不
清楚，這杯檸檬水是怎么被打翻的。
水滴從桌上滑過邊緣落在沈戾起身，他丟下一句，“我去處理一下。”
留下心照不宣的眾人。
林清執努努嘴。
林淺咬緊牙關。
凌盛心領神會。
溫陌裝不在意。
沈戾這一去，去了很久，菜上齊才回來，袖口上沾了水漬，手臂的青筋在暈得透明的白襯衫下顯影。
林清執瞥他一眼，“抽煙去了？”
沈戾沒答，他吃得很少，基本不怎么動筷子，只有林淺強行塞進碗里的，他才勉強吃一口。
林清執像是習以為常。
但溫陌沒有，她只覺得他們之間的這些自然流露一定是經過了很長時間的磨合才形成。
凌盛放開了造作，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凌盛，但似乎也有不同，以前的凌盛更多的是表現欲，現在的他，柔情都在那眉間。
要不是溫陌另有所向，很難不淪陷吧。
就連服務員來加湯時也感嘆一句，“美女，你男朋友對你太好了，眼里都是你，我們那邊的女同事也要化了。”
溫陌剛想開口，凌盛接話的速度比她更快，“謝謝你，我們再加份牛肉。”
服務員應聲。
凌盛看著溫陌，“剛剛的牛肉煮老了，你不吃，我重新給你涮。”
這時候，林淺也喚住那服務員，也加了份菜。
這一次，凌盛笑出了聲，絲毫沒克制。
林淺看起來確實不像是受委屈的，一記眼神狠狠瞥過去，但凌盛只是笑，不予回應，大概也是覺得
幼稚。
溫陌實在無法待下去，借口去了衛生間。
猛地推開門，快步來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搓著手，搓了好久，好像這樣，那顆懸浮的心才能降落。
以至于后來，她太專注一件事情，抬起頭來看向鏡子的自己，一時有些眩暈。
她掌心撐在臺面上，壓下自己的胡思亂想，突然來了消息，她點開看到凌盛的消息，“吃不下我們就早點離開，車就在停在門口。”
她沒有回復，轉身進了單人衛。
她好像能深刻感受到那句話了，沈戾是個戀舊的人，而這一點，她根本沒有優勢。
他們之間的相處其實更自然，要說起來，從他把她在訂婚禮上帶走開始，他們好像也沒有在一張桌上好好吃過一頓飯。
可是，怨這些干嘛？不是自己說的怎樣都要接受的嗎？最后變成喊口號的那一派還是自己。
那張門后，，容納了溫陌的自怨自艾，又怨又屈，好一會兒才拉開門。
結果沈戾的臉就這樣猝不及防出現在她眼中，就在她想要茫然四顧看看這里就是男廁還是女廁時，遠處傳來兩道笑聲，證明溫陌沒有走錯。
沈戾翻譯女迅速，拉住她手腕，單手推著她肩膀又把她推了進去，順手又擰上了門鎖。
溫陌退無可退，就這樣在他胸膛前站立，告訴他，“這里是女廁所。”
緊接著，門外的兩個女人似乎并不打算這么快離開，在外聊起了天。
“你剛剛看見坐在門口
那桌的男人嗎？長得很帥。”
“哪個？今天店里這么多帥哥。”
“就黑西裝，白襯衫袖口上挽的那個，最帥的那個。”
此時單人衛里，溫陌將目光投在那只還緊緊錮著自己的手臂，無言。
“的確很帥，但太冷，跟這樣的男人談戀愛會很累吧，我覺得他們旁邊那桌的好，青春陽光，眼里永遠只有一個人。”
另一位同伴笑她，“你腦子沒事吧，人都有女朋友來了，我看她對面那清冷感美女也快少見，兩人很配，你就別想了。”
“那西裝男身邊也有個女人，你為啥要肖想。”
被問的女人停頓了幾秒，好像也不確定，“看起來不像，而且，這樣的男人就算有女朋友也很難不讓人肖想。”
“肖想哪方面？”
他們仿佛不知疲倦，越聊越嗨。
溫陌和沈戾被困在逼仄的空間，只覺得越來越窘迫，尤其是他們  的話題，大多數都圍繞著他們這兩桌。
況且，沈戾的身形高大，溫陌被他圍堵在身前，主角的周遭的空氣都稀薄許多，腕骨上的那道力量似乎在慢慢加重，一圈火辣辣的疼。
溫陌小幅度掙扎著。
沈戾似有不滿，掌心拍在門板上，隨后撐在溫陌耳邊。
門外正侃大山的兩個女人聽到這一聲響，終于停下了口若懸河。
以一句“帥哥都是別人的，算了別想了。”來結束這段對話。
高跟鞋噠在地板上的聲音漸行漸遠，隨后是闃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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