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戾拍完片，拿到結果已經(jīng)是凌晨了，意料之中的，輕微腦震蕩，還伴隨肋骨骨折。
都是內傷，肉眼看不出來，因此所有人都把他當鐵人。
除了溫陌。
辦理好住院手續(xù)，亂七八糟的費用繳完，看著他掛上水，溫陌隨手拎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旁。
林淺回去了，據(jù)說是被張予珩哄回去的。
陳韻很困，孫良澤強行把她的頭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凌盛進出了好幾次，每一次回來，身上的煙味就重幾分，消毒水都蓋不住。
陳韻說溫陌和他們當真是三個倔人湊一起，在別人那，感情多么快樂美好，在你們這，完全就是一種自虐。
自虐有快感，能上癮還是咋？
自虐沒有快感，就跟余華老師說的那樣，苦難也并不值得贊美。
凌盛在第五次推開病房門走出去時，溫陌也跟了出去，向他討要了一根煙，“回去吧。”
凌盛不怎么在意，“你怎么不走。”
“我走不了。”
“我也走不了。”
溫陌吐出煙霧，看他，她總感覺凌盛不一樣了，他好像知道自己得不到回應，干脆也不求回應，你要說放下，他又總是做出讓人在意的事情，不強求，也不期待。
“那隨你。”溫陌那根煙抽到一半，就掐斷離開了。
林淺住在特護病房，溫陌路過時，里面的燈還亮著，女人整個身子都陷進了被子里形成了一個小鼓包，她看了許久，看到那凸起的部分在上下起伏，
才離開。
而在溫陌離開后，里面的燈也滅了
再回來時陳韻躺在空的病床上，睡著了，孫良澤坐在兩張病床中間。
孫良澤看她又做回了原位，從先前外頭買了幾瓶水，遞給她一瓶，燈光和燈光只照得她皮膚瓷白，照不出她跟他們那樣疲憊的眼睛。
恍如鐵人。
他問道：“你不困嗎？”
溫陌答非所問：“他怎么還沒醒？”
孫良澤不在說話，閉上眼假寐。
溫陌看起來如常，其實不然。她不困，腦子里好像一直在轉，眼前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模糊的幻覺，似乎能看到時間的流動，時間呈現(xiàn)為透明的灰暗，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沈戾就包含在這樣的灰暗之中。
溫陌游離在外的乖僻，他們都習以為常，她動不動坐了許久，，最終把折疊彈簧床打開在凌盛面前。
外面再次響起整點報時的鐘聲，醫(yī)院為什么要掛這么個整點就會響的種，真的很奇怪，于是她的所有思緒都轉而去思考起了這件事。
時光蹉跎，生命就是在這一聲聲鐘聲里流逝的。
溫陌更加睡不著了。
沈戾醒來天已經(jīng)亮了。
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是林淺，隨后眼神在病房內搜尋了一圈。
“你醒了，哪里不舒服？”林淺想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連這一動作都完成不了，頭垂了下去，瘦削的臉被兩側的頭發(fā)遮擋。
沈戾最怕她出現(xiàn)這樣的神情，也不顧身上的疼痛，趕緊坐了起來，蓋在她的手背上，“我
沒有哪里不舒服，倒是你，吃早餐了嗎？”
“我來的時候看見有人出去，估計是給你買早餐去了，但我也帶了早餐過來，你能陪我一起吃嗎？”
沈戾轉眼看到了護工阿姨做的早餐放在床頭，動作輕柔把林淺臉側的頭發(fā)撩至耳后，“好，我來弄。”
他把人推至桌前，把分裝成小碗的粥，放在林淺手里。
好一會兒，沈戾見她一口沒動，“怎么了？太燙了？”
于是又把碗接了過來，用勺子攪動著，輕輕吹涼，重新放在她手心。
林淺這才說話，“我不吃姜。”
沈戾愣了一秒，指尖吊著碗口放在自己面前，“阿姨怎么忘了這件事了。”
“不是她忘了，因為你吃不了腥，我特意讓她放的，所以忘記的，是你。”
沈戾抿了抿唇，沉默不語，拿起筷子開始挑起了碗里的姜絲。
做完這一切，沈戾舀起一小勺粥遞到林淺嘴邊，她微微偏頭，不打算張口。
沈戾不強求，夾了一只蟹黃包放在她的小碟里，她沒正眼看過，咬著唇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現(xiàn)在吃不下嗎？那等會我讓阿姨重新做了送過來。”他倒了水放在她面前，“我出去抽根煙。”
沈戾說話聲音很輕很平，生怕稍一大聲，或者語調起伏的明顯就會惹她不開心。
這樣事無巨細的沈戾，在這段時間，林淺全部體會到了一遍，從他剛剛的那幾句話里，其實能夠聽出明顯的疲憊。
她從昨晚見到
溫陌開始心里就焦灼不安，隨著時間愈演愈烈，在這一刻真正得到爆發(fā)，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這些行為舉止和內心活動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她抬頭的那一刻，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吧嗒吧嗒掉在手背上，可沈戾看不到，他手里拿著煙已經(jīng)出了門。
他也沒想到出門右轉就能碰到溫陌。
她靠在冰冷的白瓷磚上，微斜的臉，沉思狀，手臂上的紗布被她藏進了寬大的袖子里，但掌心的額沒法藏，她手里提著的紙帶上寫著大大的“胡記”二字。
沈戾想起自己之前偷偷給她點的餐都來源于這家店，距離市醫(yī)院有15公里，不接受除他以外的所有配送單。
全身的痛感在這個時候清晰起來。
對視的那瞬間，沈戾感覺她的目光同自己的身子一起顫抖起來，她臉色不太好，雜聲四起的醫(yī)院走廊也是在那一刻展現(xiàn)了聲響紛紛掉落的圖景。
兩人對視莫約一分鐘左右，她轉身把手上的袋子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離開。
對方不需要的東西，溫陌不會強行給。
她沒什么情緒，木然走出醫(yī)院，打車去了何群的馬場。
昨晚馬兒跑出來，何群雖然有責任，但溫陌心里清楚，爛攤子不該是他來收拾。
她一到馬場，昨晚的凌亂已經(jīng)不復存在，一派祥和。
溫陌找到何群的時候，他正在遮陽棚下小憩。
突然一個人影罩下，他睜開了眼，定睛看了數(shù)秒，才認出
來，“不好好養(yǎng)傷怎么跑這來了，沈戾沒死吧？”
“我來還你這個。”她把兩塊銘牌放在他身邊就的矮桌上。
何群沒說話，嘴角揚起弧度。
“我不是來推卸責任的，昨晚的損失，我來擔，但這個我不能要。”
“林清執(zhí)和你什么關系？”他突然問。
溫陌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繼續(xù)說：“他曾經(jīng)是西北的閻王爺，現(xiàn)在退伍從商了，不論哪條道上都要看他面子，昨晚受傷的那兩位豪門公子哥，他解決了，溫小姐實在人脈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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