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什么要回憶過去，著急把自己放在一個成熟得到位置上去，她發現陳韻也到了這個階段。
何穗也發現了，給了她一個看起來不太著調的建議，“要不你和我一樣找一個弟弟談談戀愛呢？”
沒人真正理她，又讓人沒辦法護士她說出這句話時涵蓋的情緒。
何穗大概有所察覺，生硬扯開話題，“你知道吧，明明沈氏都不存在了，還有人總是提起這件事，最近南城有幾家小公司做破產申請，有人說是沈戾未卜先知，變賣產業。”
溫陌好長一段時間不聽圈子里的八卦，但對沈戾能成為話題中心人物不奇怪。
“變賣產業是嚴歌璇，不關沈戾的事，再說沈戾一下子很難受到沖擊，是他們內部的戰略失策和人心不齊，這更加跟沈戾沒關系。”
何穗不明白，“我明明是在給你男人戴高帽，你迫不及待解釋啥？”
“他不想和沈氏再扯上聯系。”
這話沈戾沒說過，也沒和任何人說過，別人只當他是個精明的狐貍，權謀手段都是謀一個利，他是難得一個，即能做技術有能做生意的人，程遠峰經常這樣贊賞他。
但溫陌就是知道，他對沈氏和嚴歌璇都很失望，不僅是別人，就連溫陌也覺得這種失望積累的程度，超出了她的自以為是。
幾人從音樂吧離開時，時間已經來到了凌晨，空曠的廣場上，風一吹，有些微涼。
溫陌來的時候很晚了，車就直接停在路邊，倒是幸運的沒有被交警貼條。
何穗：“得了吧，南城的領導怎么辦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正好給了你這種不守交通規則的鉆了空子占了便宜。”
陳韻是另一個畫面，喝了酒，還要45度仰望天空，牛頭不對馬嘴，悵然說道：“據說人心里空曠時，能聽到穿堂風。”
何穗莫名打了個寒顫，沒給她機會說第二句，回身一把把人扯過來，往車的方向走。
溫陌走在后頭，捏著鑰匙提前解了鎖。
她親自替那倆醉酒的女人系上了安全帶，才去到駕駛位，剛抬起頭，一輛車從她身邊擦過去，速度很快，黑色。
女人的第六感向來很準，她總覺得那車里面一定坐著一個她熟悉的人,下意識瞇了瞇眼睛去看那車牌，但由于速度太快，她并未來的及看清車牌最后一個數字。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那天她和沈戾赴約商務局，對面夜總會門口也停著這輛車。
可能見到陸以宸這樣的事她沒和丁泉說，她想，這幾天，只是好好當她的新娘子就行。
她先是開車去了何穗的住處，到目的地，一扭頭才發現，兩人已經睡過去了。
她是沒法把人抬上樓的，何況她還懷著孕。
于是又改道回了陳家，可是又害怕打擾陳父陳母睡覺，她們醉意太重，拖著溫陌一起不睡覺，被數落的只會是陳韻。
車便停在院子里，窗戶降下來，讓風吹進來散酒氣。
別墅區一片安靜，月籠萬里，不知道哪家的狗叫了一聲，遠遠傳來。
她朝后視鏡里看了一眼，陳韻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來的，神色茫然地靜滯著。
“你在想什么？”溫陌問。
她其實很少會問別人心里在想什么，她以前很害怕走進別人心里窺探秘密。
現在她想要明確知道他們心里的想法了，只因為后來溫陌反應過來，上次鹿上園大門外隱約傳來的爭吵終于被她后知后覺的組成了一句完整的問話。
“如果我不是溫陌的朋友，如果溫陌和沈戾之間沒有關系，你當初還會被我霸王硬上弓，強迫著在一起到現在嗎？”
這話聽來實在太悲愴，溫陌現在還能感受到這句后面的沉默，比那被墻體隔絕的，斷斷續續的爭吵還要破碎。
凌晨的院子里嗎，四處很近，人聲回落。
陳韻開口，“我好像看到了沈戾。”
車庫外是圍著院子的墻體，隔壁家的桂樹長勢喜人，枝丫已經伸出了墻外，而那墻外，聽著一輛車，溫陌的余光里早就已經有了那輛車的影子。
經陳韻這么一提醒，她目光看過去，沈戾已經下車倚在門邊，一手支在無框玻璃上，一手抄在兜里。
月光下，那只優渥的手骨節似乎要刺破皮膚，比月牙還要白。
“沈戾真是帥啊。”陳韻喝醉酒，說話斷斷續續，“你是不知道，整個南城，想要嫁給他的女人能從鹿上園排到這里。”
她好像害怕自己這個時候說這些，會讓作為沈戾準妻子的溫陌多想，趕緊甩了甩腦子，微微直起了身子，順便在這空蕩，思考斟酌用詞，“我的意思是，他是太多人的向往，所有人巴上了就不舍的放了。”
轉念一想，這樣說好像也不對，她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溫陌見她不斷找補的為難樣，打斷，“其實林清執可能沒有死。”
這是溫陌第一次主動和她說起這些事，在這樣的夜晚，乍一聽有些不明所以，再細想想有些毛骨悚然。
溫陌看她瞪大的眼睛，似乎酒醒了一半，繼續說：“你們好像以為沈戾什么都能放下，獨獨放不下我，以為林清執利用他這么多，他應該心狠卻又不理解他的心狠。”
“其實他比任何人都要內疚，也從來沒放下過這件事情。”
“朋友義氣他同樣看的重，孫良澤是最了解他的人，也是一個優秀的律師，你覺得自己的男朋友，會犧牲愛情去穩住一個圈子的平衡？”
一切太直白挑明的話，不管語氣再怎么溫和，說出來，還是太重了。
陳韻徹底醒了酒，垂眸，“后來我想過了，那些，是我的氣話，你別放在心上。”
她知道那天溫陌聽到了。
溫陌自知從身邊只有一個陳韻，到現在這樣一個還算舒適的圈子是有多么難得。
他們之間雖然沒有什么利益牽扯，但那天撞到了陳韻一氣之下說出來的話，猛然間想起，好像凌盛之前也因為她，因為那點情分，拉扯了何穗好久好久。
她并不是要把自己撇干凈，而是覺得陳韻應該看得更明白些，發現隱藏問題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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