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了,  世界的景象在產屋敷耀哉的眼里只是由一堆模糊的色塊堆砌而成的，逐漸退化的聽力令他需要集中所有的精力才能去分辯萬物的聲音，殘破不堪的身體不斷地在發出警告,  告訴著他——你的時日無多了。

        越長大,  世界仿佛就越離他遠處。

        因為對于世界清晰的感受只有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才有過，那種純粹的美好已經泛白褪色,  現在連兒時的記憶都記不清了,  拖著這樣身體支持他走下去的也就只有維持鬼殺隊的信念，大抵是習慣了這樣的日子了,  產屋敷耀哉以為自己能接受對于自己家族不公的命運，因為知道不再擁有,  所以不再期盼。

        還以為直到死亡,  這一天都不會來臨——

        藍藍的天空原來這么的美麗，產屋敷耀哉眨了眨眼，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很舒服。

        產屋敷耀哉緩緩起身，震驚地望向四周，周圍因為剛剛經歷了一場戰爭而寸草不生,  但這并不妨礙視覺恢復的產屋敷耀哉感受著其余的美好,  空氣很好聞,  哪怕參雜著塵土,  能聞到氣味的他忍不住地又深吸了幾口。

        產屋敷耀哉望著自己的雙手，手指一根根動起，握住，放開,  又握住,  再放開,  他的手能自己動了。

        一只蝴蝶飛來，停在他的指尖上，它的翅膀撲閃，跟著花粉一起飛出的是那清晰的花香，香氣入鼻。

        原本衰竭的感官在這一天又重新地恢復了，只差一步就要踏進棺材的身體突然破繭成蝶般地重獲新生。

        淚水從眼角流出，只是一瞬，產屋敷耀哉已然淚流滿面，因為他終于能又一次地感受到這個世界了。

        “你的身體已經完全痊愈了，主公。”

        萊伊出聲對產屋敷耀哉恭喜道。

        產屋敷耀哉望向萊伊，伸出雙手將她擁入懷中，淚水浸濕了她肩膀的一處衣服，此時這個鬼殺隊支柱就像是孩子般抱著萊伊哭泣著，“謝謝……謝謝你，萊伊。”

        將全程收入眼中的幽靈蝴蝶香奈惠雙手捂住嘴，激動地同樣眼淚飆出，生前同為醫生的她和妹妹最記掛的就是主公的身體情況，如今能見到身體康復的主公，真的是太好了！

        ——

        因為帶著必死的信念而成為獵鬼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有著戰友的死訊在傳遞，鬼殺隊的人就算心有光明，但在聽到鎹鴉傳來的壞消息時，還是無法抑制住心中悲傷絕望的心情，所以向來鬼殺隊之間都彌漫著一股怎么也驅不散的壓抑的氣息。

        而今日，從來都報憂不報喜的鎹鴉第一次傳遞出了能讓整個鬼殺隊全體上下喜笑顏開的消息——

        疾病纏身的主公被蝶屋那位新來的小醫生給醫好了！

        聽隱的成員說小醫生在給主公治療的時候，搞出了很大的動靜，就像是在和什么怪物戰斗，弄得很像是高人做法的驅邪現場，主公身上的邪氣就是被小醫生給驅走！

        據說小醫生是什么陰陽師的后代，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

        不對不對，小醫生明明是神明派來拯救鬼殺隊的仙女，上次被鬼重傷的炎柱大人也是因為小醫生才得以起死回生的！

        那么不應該是小醫生了，而是小醫仙才對！

        說不準還是神女呢！

        ……

        關于萊伊醫好產屋敷耀哉的消息短短的時間已經在鬼殺隊里傳的人盡皆知，有的人更是因為萊伊7歲外表和那神奇般的醫術相矛盾的結合體而衍生出了各種各樣關于她真實身份的猜測，那些版本可以說是越傳越離譜，雖然也不妨有靠近真相的。

        【這次真的是搞了個大的！萊伊！產屋敷耀哉的詛咒不僅是異世界人們強烈的心愿之一，更是整個鬼殺隊所牽掛的，救活這樣一個團寵級的存在，獎勵絕對是超級豐厚的！】

        露比，【稍等啊，系統正在結算獎勵中——】

        【叮——祓除產屋敷耀哉身上的詛咒并讓他的身體痊愈，任務已完成！】

        【祓除存在千年的特級咒靈，宿主獲得30萬積分。】

        露比驚嘆，【確實呢，這次的咒靈可是特級中的特級啊！】

        【驅散產屋敷耀哉身上的所有詛咒，宿主獲得25萬積分——好高！不愧是能引領整個鬼殺隊的男人！】

        【治愈好產屋敷耀哉的身體，宿主獲得30萬積分——這應該有整個鬼殺隊的貢獻吧。】

        【因宿主任務完成的很好而給出的額外獎勵——御靈術，這可是能支配幽靈的力量呢，至于怎么使用，之后再慢慢地了解吧！】

        先不管御靈術是個什么東西，此次光是積分就已經有85萬分了，距離【復活卡】的目標已經不遠了，但現在萊伊根本存不住，想了想還是先拿出60萬將自己身上的咒力提升到一級。

        剩下的存進賬戶，剛好抵掉了之前花去的那些積分，賬戶上的數字又是幾天前查看的250850積分。

        任務結束，萊伊只感到渾身上下的疲憊，鬼刀就像是刀身里居住著一個為戰斗而生的武士，當握上鬼刀的那一刻，就像是武士占據了萊伊的靈魂一般，使出來的殺招都是不由萊伊控制的，雖然威力確實很強大，一擊能劃出一道幽深的橫溝，就像是隕石墜入地面還在光速滾動那般震撼的效果，可是這樣的招式是脫離萊伊的身體極限了，就算是有【制約】關系存在，脫離了鬼刀后，萊伊的身體依舊像是被巨型卡坦克碾過一般，哪哪都痛。

        “嘶——”

        萊伊在黑暗里卷縮著身子禁不住地倒吸一口涼氣。

        以前能受的住極限的疼痛，完全是因為自己練就了一具皮糙肉厚的身體，可是現在力量被限制到很小后，就連身體本身的抗壓能力都下降，感覺現在的自己回到獵人世界，是瞬間能被秒的程度了。

        “找到在玩躲貓貓的小醫生了。”

        在有光源的一處出現了煉獄杏壽郎的眼睛。

        “怎么躲到這來了。”

        煉獄杏壽郎趴在地上，將手伸進萊伊藏身的木屋與土地間的縫隙，這個空間剛好夠萊伊這樣的小孩子爬進去，但是像煉獄杏壽郎這樣身軀較為龐大的大人就不行了，“出來吧，萊伊，我找你找的好久啊。”

        萊伊強忍著身體的不適，順著光線爬了出來，出來后立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后對煉獄杏壽郎揚起笑臉，“既然被你找到了，那就沒辦法了，這次換我來當鬼，杏壽郎要躲好哦。”

        換做平常的話，煉獄杏壽郎真的會開心地和萊伊玩起捉迷藏的游戲，但此時，他只是盯著萊伊什么話都不說，就算是只剩一只眼睛的他，眼中的犀利卻不減反增，讓萊伊感覺自己拙劣的演技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萊伊不清楚現在你在我眼中的樣子吧——是很糟糕的樣子呢。”

        冷汗浸濕了她的全身，發絲粘膩在臉頰邊上，失去血色的蒼白肌膚宛如連陽光都能穿透，純凈的黑眸泛著水光，眼白部分紅絲顯現，嘴唇的顏色白的都快和皮膚融為一體了，勾起的微笑脆弱的好像隨時……整個人都破碎了一樣。

        煉獄杏壽郎抿著唇，他的瞳孔不如往日的神采奕奕，有股幽深的顏色深藏在其中，視線直勾勾地盯著萊伊。

        平常不容易生氣的人一旦生起氣來是真的很可怕，經常笑著的煉獄杏壽郎就像是太陽般讓人不自覺的依賴，而生氣時不笑的煉獄杏壽郎會讓人產生恐懼。

        萊伊低下頭，不敢和他對視，只是弱弱地說：“對不起……”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說這話，反正道歉就對了！

        面對著立馬慫了的萊伊，煉獄杏壽郎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他有點無奈，聲音不自覺地放柔道：“你救了主公，我很想感謝你，但是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我開始糾結，我的感謝會不會縱容著你繼續去做一些傷害自己的事。”

        “萊伊，我想知道——”

        煉獄杏壽郎蹲下來，握住了萊伊的手，視線和她持平，“你能告訴我嗎？這次將主公治好——你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被問題直擊要點的萊伊眼里閃過一絲慌亂，在直覺派的人面前真的很難撒謊啊，偏偏煉獄杏壽郎并不缺少耐心，只要萊伊不說，他會耗到萊伊愿意說為止，猶豫了一會兒，萊伊還是如實相告了一部分。

        “我進行了一些交換，用我自己那過于常人的力道換取了能治好主公的力量，現在我的力氣跟普通人無異了。”

        煉獄杏壽郎頓了頓，他沒想到會是怎么詭異的事，為了驗證一下，他說：“萊伊，你試著用最大的力度握緊我的手。”

        萊伊的手很小，一只手握不住，煉獄杏壽郎又立馬改口道：“用雙手。”

        萊伊按照煉獄杏壽郎所說的做了，過了一會兒，她的手酸了，有那么一點點不甘心，“要是換做以前，你的骨頭都要被我捏碎了，杏壽郎。”

        從那能和猗窩座對抗的力氣，到現在萊伊對他使出的到極限卻仍舊輕飄飄的腕力，都是煉獄杏壽郎真實的感受，沒想到一個人的體質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出現驚人的變化，煉獄杏壽郎想起了，今天產屋敷天音在他身邊對他提到了一個能使用超常力量的人群——咒術師，萊伊也是咒術師的一員？

        “只是力氣變小而已嗎？還有沒有其他的副作用？”煉獄杏壽郎著急地搖著萊伊的肩膀問道。

        “呃……現在有點累，不用擔心，杏壽郎。”

        萊伊伸出手摸了摸煉獄杏壽郎的頭，毛茸茸的，真好摸，“我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一切都在可操作范圍進行，放心放心。”

        底線已經快碰到了，不能再往前踏入了，有著分寸感的煉獄杏壽郎收回了試探的步伐，他沒再深究下去。

        但關于萊伊的選擇，他有些好奇道：“真的沒關系嗎？你原本的力量是很多人渴望的的才能，就這么放棄了嗎？”

        “或許對于想要讓自己變強而不受到欺負的人來說，這樣的力量就像是上天賜予他們珍貴的寶物一樣，可是對于現在的我來說，這股力量太不可控了。”

        萊伊對煉獄杏壽郎解釋著自己會拿這樣的東西當【制約】的真實想法，“之前，我曾經因為沒控制好力道，差點打死了一個人，明明只是沒什么惡意的無心之舉，卻很有可能會在不經意之間犯下無法挽回的過錯，這股力量真是太可怕了。”

        一個真實的案例，幾個不良少年霸凌一名學生，卻失手將他打死了，后來警察問話時，沒有一個人知道人是能這樣被打死的。

        “人類的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必須用一個更加警惕慎重的態度去對待才行。”

        萊伊看著自己的手，這么一雙小小的手，曾經能夠非常輕易地在一瞬間收割一堆人的頭顱。如果只是當醫生給人治療的話，萊伊只要注意點，也不打緊。但是以后，她可能會跟更多的惡鬼咒靈戰斗，暴力與血腥的生活并不能遠離萊伊，禁錮著狩獵者的枷鎖隨時都有可能會突然間就沖破。要是戰斗的習慣不小心在日常中沒有收住，一切都晚了。

        將應該行使的力量放在必要的時候，不需要戰斗的時候，還是像個普通人一樣吧。

        萊伊所定下的制約對別人來說可能有很大的弊處，但對萊伊自己來說，卻是最適合她的了。

        煉獄杏壽郎愣住了，他在心里琢磨著萊伊的話，嚴肅的面孔不自覺地染上了笑意，“竟然被你上了一課，要更加謹慎地去對待他人的生命啊，真是受教了。”

        萊伊突然感到一股失重感，是煉獄杏壽郎夾住她的腋下，將她整個人提起，“你真的是太棒了！萊伊！”

        “……謝謝，可以放我下來了嗎？”

        煉獄杏壽郎聽話地將萊伊放在……自己的肩上，看著就像是帶著女兒玩的傻爸爸，而煉獄杏壽郎此時露出的笑容確實有那么點傻，“這是給好孩子的獎勵——煉獄號特快列車。”

        好幼稚——

        心里鄙夷這份禮物的萊伊身體上倒是接受良好的大半身體都壓在了煉獄杏壽郎的頭上，無他，煉獄杏壽郎的頭發就像是動物毛絨的外皮般，超級柔軟，蹭起來超級舒服的，而且還有著一股，宛如陽光般的淡淡的氣味，是屬于煉獄杏壽郎的味道。

        “這樣真的像在養女兒了。”

        萊伊小聲地吐槽道，這樣的畫面她只對親爸爸席巴肖想過，沒想到煉獄杏壽郎代為完成了，雖然之前富蘭克林把她放在肩頭上帶著她走的行為也算，不過在流星街大家都臟臟的，所以體驗感也不是那么的好。

        “……煉獄萊伊嗎？這名字真好聽！”

        萊伊試著念了一遍，舌頭卷的有點難受，否定，“不，這名字太奇怪，一點都不順口。”

        “沒有啊，我覺得挺好的。”

        煉獄杏壽郎，睜眼說瞎話。

        “就算是，你也想的美。”

        萊伊突然傲嬌了起來，名字這趴就在此揭過了，想起了新得的額外獎勵，有了那么點想法的萊伊趴在煉獄杏壽郎的頭上對他問道：“杏壽郎的母親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母親啊，她很有主見，善良又溫柔，也很堅強，她是我最尊敬的人，哪怕母親在我小時候去世了，但是，她生前所教導我的事，我一直銘記于心。”

        在腦海里勾勒著母親的容顏，煉獄杏壽郎笑著說：“我很感謝母親，這一世能做母親的孩子，真是太好了！”

        跟在他們身后的煉獄瑠火聽到這話，眼里閃過淚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杏壽郎想她嗎？”

        “當然想！沒有哪個孩子是不會想念自己的母親的。”煉獄杏壽郎肯定地回答道。

        “那如果有再次見到母親的機會，杏壽郎想見她嗎？”萊伊試探地問。

        煉獄杏壽郎停下了步伐，對萊伊提出的這個設想認真思考著，沉默了一會兒，他才回答道：“……說不想見那是騙人的，感覺萊伊問這話是有目的性的，因為你的存在真的太神奇了，如果說萊伊有辦法讓我能見到我的母親的話，我可能也會相信。”

        “雖然是很誘惑的一件事，但還是不用了。其實吧——”

        煉獄杏壽郎抬頭望著已經有星星出來的天空，說道：“我一直感覺母親從未離我遠處，她一定在某處注視著我。”

        “就算沒法坦誠相見也沒關系，只要我努力做好我該做的事，讓母親為我感到驕傲……”

        煉獄杏壽郎釋然地笑道：“我就很滿足了。”

        你已經做到了，杏壽郎。

        煉獄瑠火露出微笑，我現在可是深深為你而感到驕傲呢。

        看來這邊的是不需要了……

        萊伊看著這對沒法交流卻心靈相通的母子，內心涌起羨慕的情緒。

        家人，真是神奇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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