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伊從揍敵客家回來了,因為分開的太久了，導致她的魂魄與身體進行融合的時候，疲憊感鋪面而來。在揍敵客家那邊只顧著看可愛的弟弟們了,以精神層面來講，她確實連續好幾天都沒有休息了。

        顧不得那么多了,回到身體后的萊伊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

        萊伊是被噩夢驚醒的,從夢中醒來的她被驚的出了一聲冷汗。

        她夢到了伊爾迷，還是長大版的,至于他在夢中對她做了什么事，說了什么話……就不過多闡述了，反正都是能被歸納到最不想觸碰到鬼故事合集的。

        “……萊伊,你終于醒了。”

        震驚而又喜悅的聲音在萊伊的身邊響起。

        萊伊偏過頭一看，愣住了。

        在家里的時候,萊伊見過森鷗外很多次不修邊幅的模樣,但這么邋遢還是第一次見——

        頭發上的油垢顯而易見,眼皮下的烏青厚重到估計有好些天沒睡了,長出來的胡子也沒刮，白大褂灰撲撲的，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味道。那雙充斥著復雜沉悶的紫紅色雙眼在見到萊伊醒來的那一刻,絕望的神采間突然萌生出了亮光。

        “太好了,我的孩子，你沒有離開我。”

        森鷗外情不自禁地將萊伊擁入懷中,一副劫后余生還感動地流出了幾滴夸張的眼淚。

        萊伊還未緩過神來,她沒想到森鷗外對她‘醒不來’的這件事反應居然會那么大。

        垂在身邊的手指動了動,最終平緩地放下,看在對方似乎在為自己沉睡不醒的情況下而焦灼萬分的神態,這渾身臭味也是因為她才導致這樣的,她就不要這么殘忍地把對方推開了。

        萊伊嗅了嗅森鷗外身上散發的異味，被熏得有些難受……這人是多少天沒洗澡了？

        ——

        之前，中原中也把昏迷過去的萊伊送回診所的時候，森鷗外并沒有太擔心。作為一個醫生，還是一只這樣警惕心極強的貓貓，會在外頭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倒頭就睡，就證明她本身是自信于自己不會出事了。

        檢查結果也證明了森鷗外的推測——她只是太累了而已。

        然而，睡了一整天之后少女的身體突然急轉直下的糟糕狀態讓森鷗外第一次地懷疑起了自己作為醫生的水準。

        少女臉色蒼白，瘦削下來后營養只能靠著葡萄糖吊著的虛弱身子，趨近于無的呼吸狀態，身體里的氧氣濃度正極速下降……

        僅僅只是過了一天，就到了要加個氧氣罩的程序了。

        這也是咒術運作帶來的代價嗎……

        森歐外將診所暫時關閉了，□□首領那邊近來的狀態還算平穩沒有需要他特意去照看的程度，實際上，是森鷗外用了些理由搪塞掉尾崎紅葉親自找上門來的看診需求。

        森鷗外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護在少女的床邊，他看著那隨時隨地就有可能停掉的心率圖，內心出現了不知名的空洞，正逐漸地放大。森鷗外很難形容這種感覺，這是在他前三十幾年生涯里從未出現的莫名的感受。

        少女無所知覺地繼續睡著，因為營養缺失，她的臉頰已經有往里凹陷的趨勢了，她現在的狀態離死亡就只差一口氣的距離了。

        森鷗外不能走開，要是一走開，或許就會出現難以挽回的情況。

        人的生命能脆弱到這種程度嗎？在毫無征兆的情況，就突然地會被降臨的死神掐滅生命的燭火。

        在手術臺上見慣生死離別的森鷗外第一次的——對死亡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未等森鷗外想清楚，女孩的生命似乎已經過了危險期了，看看時間，原來……三天過去了。

        少女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才睜開那雙被很多人稱贊過的美麗又澄澈的眼睛，這雙眼睛還是在被注入生命力的時候才比較可愛。

        ……幸好，她醒來了。

        有那么一刻他放空了腦袋，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遵從本能去行動。

        將少女微微攏緊的森鷗外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

        ——

        “林太郎。”

        “嗯，什么事啊？小萊伊？”

        聽到女兒在喊自己，圍著圍裙正在給身子還很虛弱的病患做營養餐的森鷗外從廚房里探出頭來。

        萊伊和出現在餐桌的陌生鳶發少年面面相覷，她用著難以置信的眼神望向森鷗外，“是我這陣子不在家，讓你寂寞了嗎？”

        森鷗外對蘿莉有著一定程度的偏好，萊伊是清楚的，但在蘿莉面前，森鷗外做的最過分的事也不過是追在小女孩的后頭讓她換上自己親自為其挑選的可愛的小裙子——這尚且在萊伊能接受的范圍里。

        說實話，如果哪天，森鷗外又從外面撿回來了一個如天使般可愛的小女孩，萊伊也并不意外，甚至會接受自如地把她當成妹妹來寵，跟著森鷗外一起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但是——面前這個明顯年齡已經超過12歲，面色陰郁，身上纏著一堆繃帶，令人惡心的負面情緒以黑氣的詛咒形態源源不斷從身體里冒出的少年是怎么回事？

        此人給萊伊的感官很復雜，萊伊很少用負面的眼光去看待一個初次見面的人，但這人的麻煩程度顯而易見，是那種一看就難搞的問題兒童類型。

        要說此人能讓萊伊覺得順眼的地方——大概也就只有那張好看的臉吧。

        想到森鷗外拿著小裙子追著這位少年滿屋子跑的畫面，萊伊就不禁感到一陣惡寒。

        “你想多了，這是太宰治，在我心里，他可替代不了萊伊醬的位置。”

        森鷗外從善如流地為萊伊介紹起這位少年，“太宰君是我在河里撈起來的，今后他會和我們生活在一起，萊伊醬和他好好相處吧。”

        森鷗外的說法讓萊伊的腦袋上具現化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活人，是能從河里打撈起來，然后撿回家養的嗎？

        萊伊懷疑森鷗外隱瞞了故事中很關鍵的一部分，但他說完后就又縮回廚房忙自己的事情了，只留下萊伊和這個見面后就不發一言的少年尷尬的二人獨處。

        “……你好？”

        萊伊試探地先邁出一步，“我是萊伊，你要叫我姐姐哦。”

        名為‘太宰治’的少年直勾勾地看著她，眼底里是沉悶的無法抹開的黑，但很快，他的眼角微微彎起，露出了個惡劣的笑容，嘴角動了動，“我的生日在6月19日，比你大哦，你得叫我哥哥。”

        此時如果是中原中也的話，估計會被太宰治這樣挑釁的笑容氣的不輕，當場和對方干架了吧，但萊伊自覺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她才不會中這樣幼稚的激將法呢。

        “是嗎，那就算了。”

        萊伊從善如流的改口，“那我跟林太郎一樣直接叫你太宰君好了。”

        “就性格方面來講，不愧是森先生的女兒呢。”

        太宰治陰陽怪氣地說道。

        “你現在也是林太郎收養的孩子了。”

        萊伊對他提醒道。

        “阿拉，我怎么有種被自己兩個孩子都罵了一遍的感覺。”

        森鷗外將熱乎乎的粥端到萊伊面前，做飯前將自己邋遢的行頭收拾了一下，此時的他神清氣爽。

        “撒，看到你們相處的還算愉快，我就放心了。”

        哈？哪知眼睛看出來了？

        萊伊無語了，她不想接話，選擇換一個話題，“我可愛的愛麗絲呢，她去哪了？”

        “愛麗絲啊……”

        森鷗外露出了很是傷腦筋的神情，“最近都沒讓她出來了，似乎是被太宰畫的畫給嚇到了。”

        萊伊順著森鷗外的視線往墻邊望去，然后就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遭受了一次藝術的暴擊。她沉默了一會兒后，給出了如是的評判，“……還蠻寫實的。”

        生動的描繪出了咒靈那慘絕人寰的樣貌，這家伙是人才吧。

        “是吧！是吧！”

        太宰治好像找到了知己，笑臉盈盈，“我就是參考現有的靜物進行寫生的哦，我給它取名為——睡美人。”

        睡美人……

        不知道為何，萊伊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你參照的靜物是？”

        太宰治用手指了指她，笑而不語。

        萊伊視線轉回了桌子上那鍋因為生滾還在冒泡的粥，她禮貌性的問道：“我可以用它來潑你嗎？放心不會死的，頂多讓你毀個容而已。”

        把這張臉毀掉的話，顏控萊伊對他就不必再有憐香惜玉的情感了。

        “唉？不會死嗎？”

        太宰治很是遺憾，“如果這樣沒法弄死我的話，那就不必了。對了，聽說你是醫生，能幫我研制出能讓人走的很安詳的藥物嗎？”

        對上太宰治那“拜托，拜托”的撒嬌模樣，萊伊感覺今天外露的茫然情緒過量了。

        “你把他帶回來，是為了當成資深病患來照顧嗎？”

        在背景音“哇！那根懸梁似乎很適合上吊！”下，萊伊和森鷗外進行交流。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顯然是沒救了，放棄治療吧。”

        “能聽到萊伊醬說放棄治療之類的話，也算是一件罕事了。”

        森鷗外，“不過我也不是出于善心才把太宰君帶回來的，他的能力很特別哦，有利于我之后的計劃。”

        “確定？他不像是個能聽你話的人呢。”

        “能聽話當然是好事，但最重要的還得是把好用的刀啊。”

        能力強還愿意聽從差遣的工具人當然是深的森鷗外歡心的，可惜的是，森歐外的眼光很高，能被他所看上的人，性格上也不是安分的人。

        “太宰君呢，有一定的厭世傾向。”

        森鷗外跟萊伊說起來更多關于太宰治的事情，“他渴望死亡，我撿到他的時候，他其實正處于自殺未遂的狀態……”

        “錯了。”

        太宰治目光從頭頂上的懸梁移開，對森鷗外的說法進行糾正，“如果當時森先生沒有出現的話，我已經能很快樂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那還真是抱歉啊。”

        森鷗外似乎已經習慣了太宰治這樣特殊的癖好了。

        面前這個少年那空洞的眼神，充斥著對這個世間的茫然，萊伊覺得她該說點什么鼓勵對方才行。

        “你會活很久很久的。”

        太宰治愣住了，他震驚地望向好像在做著什么預言語氣篤定的少女，難以想象這世間怎么會有這樣惡毒的語言。

        “你不會那么快死的。”

        萊伊溫柔地笑道：“畢竟禍害遺千年嘛，閻王爺大概也不想接納你這樣的貴客吧，真是太好了呢，太宰君。”

        太宰治沉默了一會兒，隨后感慨道：“……女人的報復心還真是強啊。”

        就因為他把她糟糕的睡姿畫了下來了？

        “這個世界很美好的，太宰君。”

        萊伊露出燦爛的微笑，友好溫潤的語氣聽起來十分舒心，但落到太宰治的耳朵里簡直就像是詛咒一般。

        “要多看看這個世界哦，我和林太郎都是醫生，就算遇到什么意外也請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讓你死去的。”

        ——絕對不會讓你好過的。

        太宰治好似聽到了少女咬牙切齒的話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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