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蓮子排骨湯-3

        “既然妹夫要報官，我自然沒有什么意見！”張家二舅輕哼一聲，撩起衣擺跨進大門，朝管家抬了抬下巴，“帶我去看看老爺子怎么樣了！”

        管家為難地看了一眼洛父，苦著臉在前面帶路。

        閣樓里，紅韻焦急地在屋內來回踱步，一會兒看向屋外，一會兒盯著大夫看。

        張老太爺病情來得急，小廝們為了方便，將張老太爺安置到一樓的竹榻上。

        紅韻見大夫收回了把脈的手，立刻上前問道：“大夫，我爺爺現在怎么樣了？”

        大夫一臉欲言又止，半晌后開口：“老太爺應是怒急攻心，休息片刻就好了�！�

        奇了怪了，這老太爺脈象平和，怎么會突然暈倒了？大夫壓住心里的疑惑，開了個益氣健體的方子，“照著這個方子，喝上十天�！�

        紅韻剛接過方子，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向外一看，不覺皺起了眉頭。

        張家二舅大搖大擺地走進屋，一把抽出紅韻手中的藥方，掃了一眼發現看不懂，便問大夫：“我家老爺子身體怎么樣了？什么時候能醒？”

        張家的事情，在整個芙蕖鎮都傳開了�？粗鴱埣叶�舅這態度，大夫這下知道張老太爺為什么要裝病了，“老太爺身體本就不好，之前又受了氣，怒急攻心一時難愈，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了。”

        張家小舅和洛父對視，張家小舅看向管家：“管家，先送大夫回去，為父親撿幾副藥回來�！�

        管家知趣地點點頭，帶著大夫離開了閣樓。

        “二哥，”張家小舅見只剩自家人了，便開門見山道，“這幾年我不在家中，一直托洛兄代我照顧父親。洛兄的人品和家事你們也都清楚，是絕對不可能覬覦咱們家的東西。既然房契地契不見了，父親又病重，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把這個缺額給你們補上，你看怎么樣？”

        張家大舅一喜，跟著就接道：“我看不錯！這下誰也沒吃虧！”

        “閉嘴！你個蠢貨！”張家二舅瞪了一眼張家大舅，然后看向張家小舅開始冷笑，“難怪你生意做得大呢，算盤打得多精呀！”

        張家小舅一凜，冷聲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張家二舅：“什么意思？你說你補給我們缺額，但那本來就是我們的！要真按你所說，錢你也得了，名你也要了，以后這事兒要是傳了出去，叫我們兄弟二人如何在芙蕖鎮做人？！”

        洛父自始至終都沉默不語，他現在什么都不能說。洛家兄妹和紅韻站在漩渦最外層，瘋狂打啞語。

        洛家二哥：這能忍？這還能忍？

        洛家大哥瞪他一眼：別惹事兒，沒你說話的份兒！

        洛青蕓：說來你們可能不信，但我懷疑外公在裝病。

        洛家二哥瘋狂點頭：蕓兒，咱倆想的一樣！

        最角落的紅韻加入戰局：我也這么想的！只是現在該怎么辦？

        洛青蕓：反正已經報官了，誰愿意慣著他們？身正不怕影子斜，誰怕誰啊！

        洛家大哥點點頭：等吧，不過我還是不懂，錢呢？

        洛家二哥、紅韻同時疑問：對啊，錢呢？

        三人見洛青蕓沉默，便都看向她：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洛青蕓有些猶豫：會不會，根本就沒有錢？

        洛家大哥：沒錢？

        洛家二哥：沒錢？

        紅韻：沒錢？

        三人正想追問，卻被一道陌生的聲音打斷。

        “誰是張家主事兒的人？”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閣樓小院兒，為首的是一佩刀的官差，“誰報的官��？”

        張家人一愣，張家小舅甩了甩袖子迎上去，“是我報的官！”

        佩刀那人一看他，疑道：“你是誰？張家的人我全都認識，怎么沒見過你？”

        “張家第三子，張宗平�！睆埣倚【斯笆肿鞫Y，“前些年在外做生意，幾年未歸家了�！�

        “哦哦，原來是這樣！”佩刀那人點點頭，隨口道，“一會兒大人要來，你們等著吧！”

        張家小舅一愣，“大人要來？敢問是哪位大人？”

        佩刀那人：“還能是哪位？縣太爺唄！”

        一般人報官，都是要把人帶到衙門由縣太爺審理，只是今天不知縣太爺哪根弦兒不對了，非要到張家來！

        張家大舅和二舅對視片刻，相互搖了搖頭。張家小舅看向洛父，洛父也皺著眉搖搖頭。

        只有洛青蕓一個人，腦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卻又不敢相信。

        縣太爺要來，張家人自然不可能在閣樓等著，于是紛紛立在張宅之外，迎風等候。四個小輩排在最后，又開始新一輪眼神交流。

        洛家二哥：蕓兒，你剛說的什么意思？

        紅韻：對啊，什么意思？

        洛青蕓：我剛剛大致盤算了一下張宅的開支，還有大舅二舅的家產，發現好像大舅和二舅家這些年多的錢，正好差不多是張家少的錢。

        洛家大哥：你是說，大舅和二舅，賊喊捉賊？

        紅韻搖搖頭：看樣子不像啊，二舅那么精明一個人，怎么會干這種事情？

        洛青蕓：我也說不好，只是一個猜想而已，還是等等吧。

        遠遠的，一頂轎子拐進張家所在的巷子，四人抬著一晃一晃的。隨后又是一頂更大的轎子拐進來，那轎子明顯要比前一頂要大上許多，竟是六人抬著的。

        還沒等兩頂轎子停穩當，張家大舅一個箭步走到后面那一頂轎子，立在一旁諂媚道：“參見縣太爺，小人——”

        “我可不是縣太爺，縣太爺在前邊兒！”一道冷峻的聲音從轎子里傳出，隨后竟傳出一陣女人的輕笑。

        張家大舅臉色一白，隨即抬頭向前一頂轎子看去，只見縣太爺都已經在和洛父他們寒暄了。

        洛青蕓見張家大舅僵在轎子旁，好奇地看向那邊，只見抬轎之人掀起轎簾，一位青衣男子緩緩出轎，隨后扶著轎中一位紫衣姑娘走出，那紫衣姑娘，甚至還懷有身孕。

        洛青蕓無聲地睜大雙眼，是李婉兒和林峰。

        果然是他們，不過他們怎么會來這兒？

        縣太爺和洛父一陣寒暄過后，先看向林峰夫婦，隨后在眾人的擁簇下，直奔張老太爺的閣樓。

        洛家人都認出了林峰夫婦，但默契地誰都沒有聲張，洛青蕓走在最后，趁人不注意，走到李婉兒身邊。

        洛青蕓：“姐姐，你和林大人怎么來這兒了？”

        李婉兒再次見到洛青蕓，自是喜不自勝，怕別人看到，于是忍住想要拉她的手，故作冷淡道：“說來也是巧，你林大哥本是來巡視各個縣衙的，正巧就碰到你們張家人報官，我們索性就跟過來看看�！�

        林峰夫婦自是不相信洛家人會貪圖張家的財產，怕洛青蕓擔憂，李婉兒開口安慰她，“你放心，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

        洛青蕓點點頭，“多謝姐姐！”

        閣樓底下，張老太爺還是昏迷不醒，縣太爺喊了幾次，他也一動不動，縣太爺回身看向張家小舅，“看這樣子，老爺子是沒辦法說出你們張家的家產在哪兒了！”

        “大人！”張家二舅上前，“不瞞您說，小人已經把張家的地皮都翻了兩遍了，家產是一分錢都沒見！家里那些房契地契，幾年前父親親手拿出來給我們看過，所以肯定沒問題！”

        縣太爺聞言思索片刻，看向身后：“師爺，把冊子拿過來，讓他們認認？”

        “誒！”一個精瘦的老頭拿著一本冊子上前，走到張家二舅跟前，“咱們鎮上一切房契地契的買賣，都要經過官府的登記，實際上我們來之前已經查了一遍，你家老爺子是把房契地契都給賣了！”

        “賣了！？”

        “賣了？！”

        張家大舅和張家二舅異口同聲，張家二舅率先回過神，矢口否認：“不可能！我家老爺子這幾年就在家里頤養天年，干嘛要把地和商鋪都賣了？”

        師爺也不慣著他們，直接翻出了張老爺子的交易記錄，一一念給他們聽，張家大舅和二舅的表情逐漸僵硬。

        等師爺念完，張家大舅和二舅已經臉色鐵青，張家二舅陳著臉不說話，張家大舅急了：“既然賣了，那錢呢？錢為什么也找不到！”

        “你個蠢貨！我真想打死你個天殺的！”

        一道蒼老沙啞、但又中氣十足的聲音自竹榻上傳來，眾人一驚，感情這老太爺是早就醒了��！

        洛家兄妹和紅韻對視，各自默契地點點頭。

        張家大舅被張老太爺罵得一懵，委屈道：“爹，您在說什么呀！您是不是老糊涂又犯了！”

        張老太爺本想裝病就此躲過一關，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他越發看自己的兒子不順眼了：“你個蠢貨！老子賣地是為了什么？還不是你們這些天殺的天天擱這兒問我要錢！今天孩子病了、明天家遭了賊，我要是不賣地，哪來的子兒給你們！”

        張家小舅和洛父對視，也默契地點點頭。

        縣太爺不明白這么一樁簡單的小事兒，新任知府為什么非要跟過來，但為了顯示自己親民的一面，他還是溫和道：“既然事情都已經清楚了，那么就到此為止了。之前那張遺產契約我也看過了，既然錢都給了你們兩兄弟，那你們三人還是要合力贍養老爺子。”

        最后，他環視一周，說出了那句憋在心里許久的結束語：“家和，才能萬事興！”

        “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就告辭了�！甭甯附K于洗刷了冤屈，他向張老太爺和張家小舅點點頭，轉身朝著洛家兄妹道，“走吧，回家�！�

        洛家人隨著縣太爺一行人同時出了張宅，清白之身的洛父走到林峰夫婦身邊，拱手行禮：“多謝大人、夫人出手相助，前日一別，沒想到再見面會是這番景象。之前是洛某有眼不識泰山，竟沒認出來大人身份�！�

        雖說沒明言，但誰還能參不透？

        林峰回禮：“洛老爺不必多禮，洛老爺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只不過是讓真相水落石出罷了。”

        正是林峰，提出要先探查官府登記冊上是否有張老太爺的交易記錄，如此才能這么快得查清楚。洛父雖然不知道其中彎彎繞繞，但直覺猜想定是林峰夫婦出手相助。

        李婉兒聽他們兩個大男人你來我往地寒暄，早就無聊地受不了了，拉著洛青蕓的手不松，笑道：“好啦，你們別說了。洛老爺要是真想還禮，不若把青蕓妹妹讓給我幾天！”

        洛青蕓莞爾一笑，“幾天怕是不行，家里正忙著呢，不過嘛，做一頓飯還是可以的！”

        “哦？”李婉兒眼睛一亮，“當真？”

        洛青蕓：“自然，蓮子排骨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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