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睡，貼身的長隨也睡不成。

見主子終于完成，長隨端著熱水進(jìn)來，將巾子在水里用熱水浸了，呈到燕長青手里。

“郡王，先睡會兒？”

燕長青把熱巾子覆在面上，擦了把臉，整個人覺著精神不少。

看了一眼漏刻，他搖頭道：“不用了。”

夜色濃黑，無星無月。

再有大半個時辰，就到了該出門上朝的時候。

不如不睡，還能保持當(dāng)下清醒的精神狀態(tài)。

往后靠在椅子上小憩片刻，就有疲倦上涌來襲。

燕長青不敢睡著，立刻驚醒。

如今果然是年紀(jì)大了，歲月不饒人。

要再早個幾年，別說熬上一個通宵，連著好幾夜長途奔襲作戰(zhàn)也不在話下。

步出房門，他在寒風(fēng)中略站了站，干脆走到院中開闊之地，打起一套最基礎(chǔ)的軍中拳法來。

這套拳，他不知道打過多少次。

一招一式皆熟稔于心，肌肉中自帶記憶。

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招式中去，如何發(fā)力能最省力、該如何灌注真氣讓效果最大化等等。

都是見微知著的幽微功夫。

若非熟練無比，達(dá)不到這個效果。

隨著拳腳破空之聲，聲聲響起，燕長青摒棄心中雜念，全身心的沉浸進(jìn)去，很快就進(jìn)入心流狀態(tài)。

一連打了十來遍，他才收了拳腳，氣沉丹田。

站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里，他身姿如劍，黑眸沉靜似星。

“替我準(zhǔn)備朝服。”

他吩咐長隨。

“是。”

燕長青兒時也是錦衣玉食的貴公子，但這些年的磋磨，讓他早就褪去了嬌貴，只把優(yōu)雅貴氣留在了骨子里，起居都因陋就簡。

哪怕回到京城，他身邊也只有兩個常年伺候他的長隨輪班。

習(xí)武之人不講究那么多。

他走到水井旁，脫得只剩一條犢鼻褲。

棄置水井轱轆不用，他單手拎著井繩打起一桶井水來，從頭淋到腳。

三九嚴(yán)寒，哪怕他有真氣護(hù)體，皮膚上仍然被刺激起了一粒粒的雞皮疙瘩。

青筋如龍蛇一樣在薄薄的皮膚下隆起，肌肉線條纖長分明。

擦洗完身體，他拆散頭發(fā)。

緊接著，燕長青撿起水井沿上木盒里放置著的皂角，動作迅速的把一頭黑發(fā)都清洗一遍。

他的頭發(fā)比尋常男子更長，長及腰臀。

洗起來所花費(fèi)的時間，比他清洗身體花得更多一些。

在冷水的刺激下，他眼里因?yàn)榘疽苟�產(chǎn)生的紅血絲徹底褪去，頭腦異常清醒。

冬日夜晚更長，燕長青身穿朝服抵達(dá)宮門處，交出腰牌給守門侍衛(wèi)查驗(yàn)時，天色還沒有絲毫要亮起來的意思。

在燈籠照出來的微薄光線下，上朝的官員三五成群，身影綽綽。

看見高大挺拔的燕長青，人人眼里驚疑不定。

他怎么來了？

難道，又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

要知道，郡王郡主乃至王爺公主等等皇親國戚，雖然身份尊貴，平日里卻無須上朝。

燕長青上一次出現(xiàn)，就遞交了彈劾薛青空的奏折，并附帶一錘定音的鐵證。

今日，他又來做什么？

燕長青離府上朝，并未驚醒整個長公主府。

直到天際泛起了微微魚肚白，府里才有青藍(lán)色的炊煙裊裊升起。

灑掃婆子打著哈欠，揉著眼睛，從屋里走出來。

各處看門的婆子小廝倚著門醒來，盤算著和人換了班，吃點(diǎn)東西再回屋睡覺。

剛留頭不久的小丫鬟睡眼惺忪地守著灶火，用手撐著腮幫子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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