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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金陵塔(十)


古樸的門后,是與狹道內截然不同的亮堂。

        這里寬闊異常,柳綿綿粗粗打量了一下,發現她近乎一眼望不到頭。

        修士目力極好,百尺之外的細微之處也能看的清清楚楚,然而在這里,修士的目力幾乎是毫無用處。

        有古怪。

        少女蹙緊了眉,警惕地向四周看去,腳下微微移動,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她渾身一副懶散的模樣,但袖下的手里卻緊緊捏著靈力。

        門內寂靜無聲,這空無的感覺漸漸放大,縈繞在柳綿綿周身。

        無音的世界里似乎所有的生靈都在沉睡,柳綿綿放緩了呼吸,將自己漸漸融入到這一片虛無中。

        粗略地走了幾步,發現這里的墻壁上同狹道中的一模一樣,依舊是用無數線條勾勒出了些不同的故事。

        最長的,也就是線條最多的墻壁正是柳綿綿這個位置所在,無邊的線條向前,勾勒出了一個極為震驚的故事。

        柳綿綿順著墻壁的走向,一路向前走去,腳步極為遲緩,也因著這樣,墻壁上的畫也得已清清楚楚的展現在她的眼前。

        手中的白色晶石可照亮的地方極為狹小,但索性這里的頂端鑲嵌著無數的異色晶石,無數道光束透過晶石照耀下來。使其墻壁上的畫面得以看的清清楚楚。

        而這面墻壁上,似乎又是一個舍己為人的故事?

        在壁畫所描述的故事線里,千年前,這個世界里不知因為各種原因,天邊破了洞,無數靈力相涌而去,至于此間大陸,靈力潰散,而依賴于靈力生存的修士們也漸漸的,逐漸消失。

        為確保自己人生的安全,幾乎是所有的修士都散盡了自身的靈力,甘愿成為普通人,但成為普通人后,世間的妖獸卻集體異變,毫無靈力的他們下場只有一個。

        普通人對上異變的妖獸,毫無反抗之力的人類在極速消失,血海尸山,人間煉獄的場景也不過如此。

        大災到頭,生靈俱滅,無數人顛沛流離,唯有一女修不畏災禍,獨自上前,以自身的靈力為介,化作五塊色彩斑斕的異石,堵住了這破洞,而后又唯恐這破洞再裂開,她又用自身血肉牢牢添堵了剩余的裂縫。

        至此,靈力回溯,修士們又重新拾起了靈力,眾人竭力對抗異變的妖獸。

        很快,世間得已太平,當時的人們為紀念這位女修,將其以神之位相稱。

        世人謂之——侶罔神。

        柳綿綿在看完這面墻壁后,面色略微呆滯:“系統,這故事…好像有點耳熟。”

        是什么來著?

        哦,五塊異石,女修,大洞,這…又是修仙界版女媧補天?

        系統同樣迷茫:“好離譜。”

        一人一統對著墻上所呈現出來的畫面無言以對。

        這里的壁畫到了頭,前方的墻上是一片空白,柳綿綿微向前走了幾步。

        “系統,前面沒東西了吧?”

        話音剛落,她面前的空氣悠然泛起一層層波瀾,以柳綿綿為中心點,向四周散去。

        星星點點的異色波瀾融合在這屏障中,煞是好看。

        頭頂的數個晶石色彩逐漸黯淡,消失的光化作一縷縷靈力涌入面前這層屏障中。

        不自覺地后退兩步,而這靈力似乎也是察覺到了柳綿綿的后退,原本溫和的輸送漸漸變得粗暴起來,與面前的屏障相抗衡。

        不知名的簫音幽幽響起,面前的這層屏障,在經過無數靈力的洗滌,裂痕驟現。

        咔擦~

        咔擦咔擦~

        一道接著一道,這屏障猶如蜘蛛的網膜一般,又像極了碎裂的鏡片。很快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潰散而去,剩余的點點波瀾漸漸溢向遠方。

        中央的屏障,碎了。

        碎掉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晶石齊齊隕滅,只有最上方的一塊白色晶石安安穩穩地鑲嵌在頂端,溫柔地將唯一一束光線投向下方。

        待一切寂靜后,柳綿綿將手放了下來,眼前沒了格外刺眼的白光,門內的一切都趨于寂靜。

        “宿主,前面有東西。”

        屏障碎裂以后,真正位于門后的一切都顯示了出來。

        這屏障,似乎是有人刻意用來遮掩門內真正的東西。

        柳綿綿神色微滯,看著不遠處的高臺窒息。

        這無言的環境,這微妙的氣氛,這妥妥的是主角團的戲份啊!

        “宿主,要上嗎?”系統暗搓搓地在一旁開口。

        它第一次見話本子里的奇遇現場,有些稍微的激動。

        柳綿綿站在原地觀察了一會,又轉頭看了看身后,一片漆黑,只有她身上的白色晶石勉強照亮了這一丁點地方。

        抿抿唇,她有些遲疑地后退兩步,卻發現身后似是有什么東西在阻擋她的后退。

        輕和而又不失堅定的拒絕她的后退。

        腦海里似乎也有一道聲音,在催促她不斷向前。

        遲疑幾息后,柳綿綿攥緊了手里的白色晶石,以極輕的姿勢緩緩呼了一口氣后,眸中的眼神逐漸堅定。

        修士當不懼艱難刻苦,勇于面對,若是因為懼怕而后退,那么日后結嬰期會有大弊。

        她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前走去。

        邊走邊給自己做心理預警,有著系統在一旁嘮嗑,這無邊的寂靜也稍稍褪去。

        一個時辰過后。

        “系統,這是不是有點長了。”

        柳綿綿揩了一下額頭的細汗,氣喘吁吁地開口。

        她連續不間斷的走了近一個時辰,但面前的臺階依舊是那么多。

        近在眼前遠在天邊,可望而不可即。

        她停了下來,仔細觀察著四周的不同之處。

        這一看,就發現了異常,每過幾步的臺階面上,就有一條細細淺淺的光線,隱沒在臺階深處。

        光線深諳深藏不漏這個詞的精髓,它以一種極為不顯眼的方式將自己鑲嵌在臺階與臺階的相連之處。

        這模樣,像極了隱藏于土豆絲里的姜絲。

        柳綿綿:“……”

        “是陣法。”系統跟著柳綿綿進修了好幾日的陣法課程,此時乍見,語氣內的驚喜壓抑不住地蹦了出來。

        身穿黃衣的少女聽著系統驚喜的聲音,格外不解:“你還挺開心?”

        系統嘿嘿笑了兩聲,開口:“這兩日你與溫大魔頭一起學習陣法,這好不容易來了個檢驗成果的方式,肯定興奮!”

        柳綿綿啞然,確實,自從安村回去后,溫落錦以她陣法極差的理由天天拉著她學習陣法。

        高達幾日的強度訓練,令她對陣法有了初步的認知。

        修仙界中分靈修,佛修,陣修以及丹修等。

        靈修顧名思義以靈力為基石,修得上乘即可飛升而去。

        佛修講究佛骨天成,只有擁有佛骨者,方可飛升,至于陣修與丹修。

        其自始至今從未有人飛升過。

        但現在的修仙界是四者并進。

        只因修仙界已有百年未曾有人成功飛升過,長久之下,對于飛升一事,修為較為落后的修士門也轉而去了陣修與丹修一道。

        反正百年來都沒人飛升成功過,他們索性徹底沒了飛升的念頭,專注陣道與丹道的修煉。

        “百年,聽著還行吧。”

        “九百九十九年。”

        “……”

        撇開神思,將視線投向面前的陣法。

        什么陣法可以使人來來回回走在同一個地方?光線,細長,她記得很清楚,溫落錦之前有講過。

        當時因為她沒作出解來,那人還強逼她吃了沈溪整整三日的飯。

        想起那詭異異常的飯菜,柳綿綿痛不欲生。

        是什么來著?

        少女拖著下巴沉思,面前臺階一動不動。

        而臺階上隱沒于幕后的東西悄悄移動了一點點距離。

        是微不可見的一毫米。

        它又微微動了動,血紅的雙眼睜的極大,里面空蕩蕩的,只有濃郁的漆黑神色。

        鼻孔粗粗地呼出一口氣,有人來了,就在它不遠處,而且還是兩個人。

        它動了動自己不方便的身體,略微有些嫌棄,在輕薄的霧氣過后,龐大的身軀驟然消失不見。

        這邊在臺階上悠悠然動著身子,那邊的柳綿綿已然想出了陣法的源頭。

        此陣乃鏡雙陣。

        顧名思義,是可以讓人不停原地踏步的陣法,此陣極為陰險,但修仙界中卻依然有人修習。

        沒良心的人多了,這些陰險的旁門小陣也格外受到修士的歡迎。

        但由于此陣極為孤僻,只有少數幾人習得真正的精髓,大多數人也只是勉強學了個皮毛罷了。

        索性溫落錦教習柳綿綿時,嫌她短時間內不能掌握大陣,于是便尋了各種小陣前來。

        陰險是陰險,但起碼能確保她快速學會并于戰斗中應用。

        這里的陣法一看就集合了鏡雙陣的精髓之處,而非簡簡單單的皮毛之陣。

        此時此刻,柳綿綿無比感謝溫落錦如同嚴師一般的教學,平日里不會讓她懶散且摸魚。

        也正是如此,這才讓她不至于遇到真正的陣法后,兩眼一抹黑,即便是知曉了陣法也無法破陣。

        既然知曉了陣法,那么破陣也就格外簡單。

        破陣自然以鮮血為介。

        柳綿綿用靈力劃破手指,忍著指尖的疼痛,以一種極為迅速的手段破了眼前的鏡雙陣。

        系統見此,有些唏噓地感慨道:“宿主你不行啊,破個手指淚眼汪汪的。”

        柳綿綿才用靈力修好了指尖的傷口,就聽見了系統的這話,有些無語的,她回懟:“女孩子都很怕疼的好不好,我去醫院做個小手術都要用麻藥。更別說剛才靈力劃過,都能直接看見骨頭了!”

        系統沉默,并無言以對。

        陣法破了后,兩人很快就走到了頂,臺階到頭后,入目的,依舊是一片空曠。

        不過與之前不同的,便是這里的中央有一個極大的籠子,像是關押了什么東西。

        柳綿綿走進幾步,頭頂的白色晶石微微亮了亮,一束光線照了下來,牢籠周圍的場景依稀可見。

        漸漸的,走的近了,牢籠周邊的環境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無數碎掉的黑石散落在四周,牢籠有幾根鐵鏈消失,消失的鐵鏈周邊有著星星點點的血跡,湊近了一看,這血跡有新有舊,舊的幾乎接近干涸,而新的血跡上混雜著點點毛發。

        才一進了高階上,若有若無的腥氣就傳至鼻側,并且距離牢籠越近,這腥味也就越發濃重,伴隨著淡淡的腐味。

        將四周勘察過后,柳綿綿將視線投向了一塊巨石后,那里是她唯一沒有去過的地方。也是唯一有出去線索的地方。

        神色莊重的走上前,她將白色晶石舉的遠了些,遠遠的就探頭看向巨石的背后,一眼看過去似乎是什么也沒有。

        看起來毫無危險。手在芥子囊里劃拉了半天,終于找出了一塊紅色晶石。

        輕輕的扔到巨石的背后。

        半響過后,巨石的背后無事發生。

        這里真的好像什么也沒有,柳綿綿心底微松了一口氣,她向前。想走到巨石后拿起紅色晶石。

        勤儉持家乃中華傳統美德,柳綿綿雖不知一塊晶石有多值錢,但不奢侈不浪費這個觀念已經是骨子里早就印下的了。

        腳步輕快地上前,而后蹲下,裙擺散落在地。

        拾起地上的紅色晶石后,柳綿綿渾身悠然一滯。

        她的背后,有東西在看著她,就在她背后。

        猶如鐫刻的發條一般,她一卡一卡地轉過頭來,終于看清楚了背后的東西。

        死薨斃門前,顧嬌和裴泫相視而立,一個比一個茫然。

        顧嬌:“我們走哪個道?”

        裴泫同樣茫然:“我不知道。”

        兩人從暗河出來后就一路來到了死薨斃門前,并在這里遲疑已久,但兩人依舊是不能下定絕論。

        顧嬌看了一眼裴泫背后的東西,默默后退兩步,和裴泫拉開了距離。

        兩人自打從暗河出來后,這東西就一直纏著裴泫。

        沒有攻擊性,但這東西卻像癩皮狗一樣,扯又扯不掉,用水刷也刷不掉。

        兩人在暗河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后,裴泫終于單方面接受了事實。

        在這期間,裴泫完美體驗到了話本子里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覺。

        他想暈,但是暈不過去,他想把這一團黑發踩掉,結果這東西纏的更緊了。

        安安穩穩地黏在他背上的東西不會說話,不會靈力,也沒有攻擊力,就完完全全地纏著他。

        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這東西就像是死了一般,只不管不顧地掛在他身上。

        這一路走來,裴泫也接受現實了,不就是驚悚了一點嗎,不就是丑了一點嗎,但起碼…起碼…這個東西挺香的。

        這東西生的一副人模樣,看起來似乎只是個三四歲的小女孩,但她的一頭黑發卻極其茂盛,將裴泫身體的邊邊角角都裹的嚴嚴實實的,包括他粉粉嫩嫩的小豬蹄。

        這東西身上有一種特別的香味,甜膩得令人窒息。

        柔弱而又無助的裴泫只能在心底這樣安慰自己。

        眼前的顧嬌得了裴泫的話,沉思半天后,面色嚴肅的看向裴泫。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裴泫看著面前的顧嬌,將身上的異樣排之腦后。臉上笑容驟起,心底感慨,吾家有女初長成啊。

        他雖是大師兄,但卻是看著琉璃峰的眾位弟子長大的,在他心里,他就和她們的父親沒什么區別!!

        畢竟長兄如父。

        只見下一秒,顧嬌伸起手指向第一扇門,是死門。

        裴泫暗地點點頭,死門一看門口的抓痕,就知道有人進去過,他們順著前人的步走,會更安全一點,不愧是自家師妹,真行!

        然而不過一秒,顧嬌又換了位置,指向薨門。

        裴泫又點點頭,死門一看有人進去過,而現在師弟師妹都不在,他同顧嬌二人進度極快,想必定在師弟師妹的前面,而這死門上的抓痕一看就知道有人遇害,選第二扇門再合適不過了,不愧是自家師妹,真行!

        在裴泫一臉贊同中,顧嬌又換了手指,指向了斃門。

        裴泫:???

        他看了看三道門,恍然大悟,按照平常的推斷,他們一定會去死薨門,但既然他們能想到,那設計此門的人也一定能想到,那他們偏不去前兩扇門,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愧是自家師妹,真行!

        腦中思緒橫飛,他自認為自己終于跟上了顧嬌的腦回路。

        臉上笑容再次掛了起來,但下一秒,顧嬌的手又指向死門。

        裴泫:“……”

        他費力的抬頭一看,發現顧嬌在念叨什么,距離太遠聽不清,他往顧嬌旁邊走了兩步。

        這次終于聽清了。

        手指盤旋不定,來回指認的顧嬌嘴里,是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一句話。

        “小…公…雞…點…到…誰…我…就…選…誰…”

        排除死門。

        “小…公…雞……”

        排除斃門。

        經過重重篩選,顧嬌終于做出了選擇,她轉頭看向裴泫的位置,然而那里確實空無一豬。

        顧嬌淡定的臉色瞬間變換,自家師兄怎么又丟了,正大驚失色著,低下一道聲音傳來。

        “師妹,我在這里。”

        應聲低頭,看到了腳邊被黑發纏繞住的紅色小豬,尋到裴泫后,顧嬌臉上的神色一松,轉而笑道:“師兄,我們去薨門!”語氣堅定,充滿自信。

        隨即顧嬌便走上前,向薨門的位置走去。

        裴泫腦袋發渾的走在顧嬌后,心底不住地盤旋著一個念頭。

        是他殺豬殺多了,怎么現在感覺和嬌嬌的代溝大了許多?

        死門內。

        柳綿綿正蹲在地上撥弄著眼前的東西,一道熟悉的懶散聲音從身后傳來。

        轉過身,眼熟的緋紅衣袍赫然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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