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鋒芒初露
突然被推至風口浪尖的蘇瑾,默默收回已經快夠著酥蝦的銀箸,心里一陣驚慌。剛剛那邊說了些什么,自己光顧著吃了,就聽見個“一、三、五、七、九”,再加上古代文人說話晦澀,根本沒明白他們出的是個什么題目。
“呃……”蘇瑾心里盤算著該如何解圍,墨跡了半天,才無奈說道,“大人們說得太急,我沒有聽清題目。”
蘇夫人一直想找機會讓自己的女兒好好表現一下,尤其是剛剛被二王妃如此羞辱之后,于是她悄悄看了坐著離她有些距離的蘇瑜一眼,用眼神詢問她是否知道答案。若是此時七王妃和二王妃都不知的題目,自己的女兒能答出來,那豈不是一件十分露臉的事情,也恰恰證明了自己的女兒才是整個啟封城里最聰慧的女子。可怎奈蘇瑜并不通數術,相比之下,她對琴棋書畫更有研究,于是只好沖著自己的母親搖了搖頭,便又垂下了頭,躲避著母親的目光。
二王妃瞧著蘇瑾的窘態,戲謔一笑,剛想繼續發難,男席那邊就有一位大人大聲笑了起來,“哈哈,周尚書說笑了,這不是《孫子算經》中的題目么,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在坐諸君從幼時便習得數術,這《孫子算經》便是必讀之書。”
周尚書飲下一杯佳釀,繼續笑著問道,“孫學士,你先說說看,這題答案為何?”
孫學士笑道,“二十三!周尚書,罰酒一盞!”
眾人皆笑,周尚書又斟滿一杯佳釀,笑吟吟端起,一飲而盡,“認罰,認罰!”
孫學士被激起興致,也趁興說道,“諸君聽我一題:若單將數以一始,依次相加,直至百數,其數為何?”說著,他指著周尚書笑道,“不許算不許算啊,數術講究立等得值,難道要等你算上個一年半載,再得出結論么?”
眾人又笑了起來,大家一起起哄著,好不熱鬧。
女席這邊的二王妃卯著勁要蘇家人難堪,待這道題剛落音,就急急忙忙對蘇瑾說道,“這回七弟妹可聽清?”
蘇瑾這回的確聽清了題目,可是卻不確定自己是否理解得正確,脫口便問道,“是問 1 加 2 加 3 加 4 ,一直加到 100 ,求一共等于多少嗎?”
“沒錯。”二王妃頤指氣使,聲音也高了起來,“看來這道數術難題,七弟妹胸有成竹啊!”
這句話的聲音非常高,竟吸引得男賓席也一同安靜下來,眾人齊刷刷隔著屏風看向蘇瑾,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若是問其他題目,她可能真的不太明白,可是這一類的題目,她太熟悉了。她魂穿過來之前可是教計算機的專業老師,光是C語言就教了好幾個學期了,就這種題目,她講過好多次,答案早已爛熟于心。
于是,蘇瑾的嘴角微微揚起,她用最傲慢地語氣回懟明顯來者不善的二王妃,“想要用如此簡單的題目為難我,二王妃怕是要失望了。從 1 加 2 ,一直加到 100 ,答案是 5050 。”
答案一出,全場更加安靜了。男賓有幾位目瞪口呆,絲毫不吝嗇驚訝之情,女賓這邊有的驚訝,有的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冷眼瞧著七王妃蘇氏和二王妃秦氏的爭斗,更有的人竟私下扳起手指,偷偷算了起來。
二王妃先是驚訝,而后轉變為訕笑,沖著蘇瑾質疑道,“評你隨便糊弄個數字,就想著蒙混過關嗎?”
“你想想,從 1 加到 100 ,我們可以一頭一尾相加, 1 加 100 ,等于 101 , 2 加 99 等于 101 , 3 加 98 ,也是 101 ,就這樣首位依次相加,一直加到最后, 50 加上 51 ,也是 101 ,這樣算起來,一共有 50 個這樣的數組,也就是 50 個 101 ,用50*101,就能得到結果,是 5050 。”這可是德國偉大的數學家高斯得出的解題方法,十分的巧妙。蘇瑾也不生氣,耐著性子解釋起來,竟找回了從前做老師的感覺。
這一番解釋,也越過屏風傳去了男賓席,在場男賓瞬間爆發出雷動的驚嘆,一時間,夸贊聲不絕于耳。就連一直冷眼看戲的七王爺趙翊,也瞇起眼睛,意猶未盡地回憶起蘇瑾的這番話。
“聽聞蘇家書香清流,即便是女眷,也各個文采斐然,滿腹詩書,今日得以見七王妃才情,果真名副其實。”男賓有人忍不住連聲贊嘆道。
女賓這邊也立即有人附和道,幾個坐在蘇夫人身邊的婦人,也笑吟吟恭維著她。蘇夫人越發得意,忙不迭將話題引到自己的親生女兒身上,“小女兒也如她的長姐一般,寄情于詩書琴棋,怕是在詩書上的造詣,要更勝于長姐呢。”
身旁婦人立即驚嘆起來,大家的視線又都轉向了席末的蘇瑜身上,此刻的蘇瑜一掃剛剛的難堪,也得意起來,應和著自己母親的稱贊,臉上逐漸流露出了一抹優越感。
聽聞女賓席的這一頓夸贊,男賓那邊更來了興致,有個人立即提議道,“不如我們行酒令如何,就以這春日里的‘紅’與‘花’為令,行個飛花令,答不上的,罰酒一盞,女眷們也可一同參加。”
這一提議眾人復議,于是男賓那邊便開始行起酒令來。
蘇瑾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般再次拿起銀箸,不顧一旁二王妃怨毒的目光,認真吃起桌上的佳肴。
男賓那邊率先有一個聲音響起,“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頌詩著叫杜耒,他位列嘗館主簿,是當代有名的才子,大家聽完一陣喝彩。
參與飛花令的人不多,男賓那邊的幾位武將連連擺手,直接端起面前酒盅,一飲而盡。杜耒一首詩作罷,連轉了兩個文官,也都無詩可作,認罰喝下一大杯酒,旁觀者的倒彩聲開始此起彼伏。
飛花令輪轉到宋祁,早已胸有成竹的他端起酒杯,感慨萬千,“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宋祁,字子京,也是當代有名的詩人。
“好!”叫好聲再次揚起。
待屋內逐漸安靜,有一個聲音對宋祁說道,“子京之詞,天下冠絕呀,只是下半闕惜時的感慨,與今日這日子比起來,反倒略顯不稱啊。”
宋祁的詞作引得旁邊的陳與義深深一嘆,他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語,此刻突然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仰天長嘆一聲,感慨道,“高詠《楚辭》酬午日,天涯節序匆匆。榴花不似舞裙紅,無人知此意,歌罷滿簾風。萬事一身傷老矣,戎葵凝笑墻東。酒杯深淺去年同。試澆橋下水,今夕到湘中。”他也是主戰派,對于敵國進犯疆土的行徑,十分氣憤,可怎奈自己一介文人,只能躲在這都城之中干著急。
“去非兄,這大喜的日子,怎得作如此傷感之詞?”眾人皆是唏噓不已。此詞雖好,但難免傷感,與今日場景大不相符。
冷場半晌,突然有人提起,“該輪到女眷吟詩了吧。”
“是呀。”這一提議,立刻引得大家的贊同。
女賓席中的蘇瑜早已按捺不住,一聽那邊起哄,略略頷首,便起身,開口頌道,“花徑斂余紅,風沼縈新皺。乳燕穿庭戶,飛絮沾襟袖。”
“好詩好詩!”言罷,立刻就有稱贊聲響起,蘇氏夫人坐在一旁眉開眼笑,坐在男賓席中的寧王知曉吟詩的是自己即將迎娶進門的妾室,也頓覺臉上有光,眉梢眼角都帶著抹不開的笑意。
“真不愧是蘇家之女,二姑娘真的是才貌雙絕啊!”
“該輪到七王妃了吧。”男賓那邊開始起哄。趙翊端起酒杯淺啜一口,饒有興致地靜靜聽著,也不去阻止眾人的挑唆。
一瞬間,蘇瑾又成為眾人眼中的焦點,大家紛紛投來期待的目光。但此刻的她根本渾然不知現在的處境,還在那邊自顧自地吃的開心。一旁的沐春趕緊上前拉她,“小姐,小姐,輪到你對詩了。”
女賓這邊開始出現戲虐的笑聲,特別是坐在蘇瑾身旁的二王妃,和剛剛展示一番的蘇瑜,大家都一臉看戲的模樣,看著眼前這個嘴里還裹著半塊蜜煎的宸王妃。
“什么?”蘇瑾的嘴里還含著食物沒有來得及咽下去,她驚訝地發現原本關注著蘇夫人和蘇瑜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急忙含含糊糊地詢問站在一旁干著急的沐春。沐春湊過去低低和她說了幾句,告訴她要作詩,詩中要有“花”和“紅”二字。如果實在作不出詩來,罰酒認輸也是使得的。
詩?我背了那么多古詩,還能一句想不出來?蘇瑾咽下嘴里的食物,心里不屑的想著,面對著一群古人,難道一個從小接受了良好的義務教育的優秀青年教師,竟然會被她們比下去?開玩笑。
蘇瑾搜腸刮肚、冥神苦思,終于想出兩句出來,“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話一出,就有人直皺眉,蘇瑜輕笑,詢問道,“這飛花令說明了要自己作詩,姐姐怎得念出前朝詩人崔護的名句?”
眾人哈哈大笑,坐在上位席間中的趙翊也是輕笑出聲,他透過屏風,看向自己名義上的妻子,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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