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Z”
輸完了葡萄糖,女醫生又給喬翊前后檢查了一下,千叮萬囑讓他回去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一下,身心疲憊到暈倒的成年男性她的資歷都沒見過多少個。
蔣爍一一答應下來,然后帶喬翊回家。
其實他這幾天也很累,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擔心喬翊的安慰。不過自己平時健身多,身體素質也好,加上以前和曹力經常出去通宵喝酒,熬一兩個夜對他來說不算什么。
即使如此,蔣爍還是決定帶著喬翊打車回去,自己開車屬實是太疲勞駕駛了。
車上蔣爍挨著喬翊坐,腦子沉沉的,架在脖子上的仿佛是一坨鐵一樣,沉甸甸地就倒在了喬翊的肩膀上。
他睡著了。
喬翊一轉頭才發現,蔣爍的臉色也不是很好,近看還能看到他這兩天的胡子也沒有刮,向來比較注意形象的他,連頭發也沒有好好打理過。
這兩天肯定也找自己找得很辛苦吧,喬翊想。
心里生出一些內疚,一只手撫上蔣爍的臉頰,防止路途剎車他的頭從自己的肩膀上滑下去。
——
到了喬翊家后,蔣爍一如既往決定住在喬翊住的地方。
蔣爍謹遵女醫生的教誨,追在喬翊后面表示自己今晚上要給他做飯吃。
被喬翊一口拒絕了。
一方面對蔣爍這種富家子弟手藝的擔憂,怕還沒去救舒蓮自己就被毒死了。另一方面,他實在沒胃口,讓蔣爍做,糟了他的心意。
喬翊說:“隨便吃點吧,晚上我一個人去水街西門刻‘z’。”
“我也要去!”蔣爍從廚房看了一圈,聞聲走來。
“水街那邊肯定有他們的人,你去了就很可能多暴露一個人,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他們今天不會對我怎么樣的。放心吧,他們要的是我爸。”喬翊說。
這倒是無法反駁。
蔣爍說:“那記得一直開著手機,開著語音視頻,保證安全,有什么意外也好照應。”
“好。”
于是到了晚上,在水街最熱鬧的時候,喬翊出門了。
水街是南江市有名的美食一條街,熙熙攘攘的人流和接連不斷的小攤蔓延到街尾,喧囂的熱鬧會一直持續到半夜凌晨。
喬翊在九點左右就來了,他帶著衛衣的帽子,走過人群,周邊都是攜家帶口的,或是成雙成對來覓食的人,充斥著叫賣聲和嬉笑聲。
喬翊與他們格格不入。
他從東走到西,到了西門。邊上是一家新開的臭豆腐店,生意比對面的、隔壁的都慘淡,味道還熏了一條街,也不知道是多不正宗。
喬翊捂著鼻子拐到西門外,墻上有一些涂鴉,他找了一塊空白,向四周瞟了一邊,沒有什么異樣,然后在墻上刻下了一個“z”。
快速刻好后,喬翊便繼續捂著鼻子往回走,路過臭豆腐的時候,那店門口滿臉黝黑的小伙還沖他喊著:“臭豆腐來一份嗎?”
喬翊撇了一眼沒理會,低著頭快步走了。
——
安全到家,蔣爍也松了口氣,兩人洗了澡之后,喬翊才發現家里沒有合適的床讓蔣爍睡。
舒蓮的房間不合適,客房也沒有整理過,好在喬翊的床比較大,比之前在英國的公寓還大些,兩個人睡一晚不成問題。
喬翊也無心去糾結這件事,因為他根本睡不著。
蔣爍一只手枕在自己的腦袋下,對著喬翊側躺著,看著他安慰道:“今晚不好好休息,明天怎么有力氣救人呢?”
喬翊平躺著,點了下頭,說:“我在等那個人給我打電話。”
“這大晚上的人要打早打了,說不定明天早上就給你來電話了,不要太擔心了。醫生今天還說了讓你注意休息。”蔣爍說。
“你先睡吧,這兩天你不也一樣嗎。”因為自己實在不是說睡就能睡著的,喬翊只好反過來勸蔣爍。
“你不睡我也不睡了。”蔣爍道。
如果放以前,喬翊肯定會回懟他一遍,再總結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但此時的喬翊只說:“昨晚睡了醒,醒了睡,睡著的時候都在做噩夢,不想睡了。”
蔣爍回想到以前,喬翊在英國也是,老是被噩夢嚇醒,于是他問:“如果反復都是同一個噩夢,說出來可能會好一點。”
同一個噩夢,那就是一個心結吧。
盡管喬翊一點都不想去回想夢里的種種細節,但經歷的次數太多,現在他醒著,可以把自己從夢里抽離出來,平靜地描述。
“高三的時候我曾經被綁架過,也就是我爸失蹤的那一年。放學之后我被人套上一個黑頭套就帶走了,把我關在一個不知道什么的地方。”
“然后一關就是三天。三天都處在黑暗里,沒有吃過東西,甚至都沒有人來威脅過我,我就在那個地方被捆了三天,什么也看不到,就連時間也是后來才知道的。”
“三天后我被警察救了出來,我媽看見我的時候淚流滿面,她上前抱著我,我也想抱她,可是手被捆在身后太久,一時間不能動彈。”
“然后我媽就告訴了我,我爸去世的事情。”
喬翊睜著眼看著黑麻麻的天花板,仿佛在說一件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說完他也很平靜,轉過頭看到蔣爍一臉認真傾聽的樣子,有種莫名的心安。
蔣爍問:“那你知道關你的地方在哪嗎?環境什么的。”
“不知道,三天視線里都是黑的,”喬翊回想起那時候的感覺,“只感覺周圍好像有河流湍急的水流聲,被關著的時候我靠在一個像管道的柱子上,有時候不知道是哪,會漏水,一地一灘水。”
喬翊說著說著,突然被蔣爍抱進懷里,正想說讓他松開,就聽見蔣爍在自己耳邊說道。
“現在你不用擔心做噩夢,你只是在自己家的床上,明天我們就會見到你媽媽,她一定能好好的。”蔣爍摟他總是摟得好緊,生怕松了一下就被掙脫了。
喬翊的腦袋被迫仰在蔣爍脖子邊,他點了下頭。
蔣爍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時候枕到喬翊脖子后,規律地拍著喬翊的后背,像念咒語一樣喃著:“睡吧睡吧,早點休息,明天才有力氣,等找到了你媽媽,可要好好想想怎么介紹我,我這么人見人愛,你媽媽肯定也會喜歡我的,快睡吧”
如此煎熬漫長的一夜,喬翊竟也在蔣爍的叨叨絮語中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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