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私分明
久安院東廂房, 曹祤臉上帶著自制口罩,躺在躺椅上,他右手拿著把蒲扇,對著旁邊熬藥的火爐, 有一搭沒一搭扇著風。
左手舉著本游記, 一心二用的打發時間。
自從他表現出對醫術有興趣,曹孫氏就吩咐人將這里收拾出來, 用來和孫大夫學習醫術。
藥罐中的藥汁不斷翻滾, 散發出難以形容的怪味。舒格剛走進院子,便被這股味道沖的捂著鼻子直皺眉。
他停下腳步, 看向似乎毫無所覺的錢靖,以及端著衣物路過還一臉淡定的小丫鬟。
心中驚訝,這怎么都跟沒聞到似的?
使勁吸了兩口, 舒格確定沒聞錯后, 一把拉住錢靖:“你們家少爺在干嗎呀,你就沒聞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錢靖轉頭笑著回道:“每年入冬前,少爺都要給老爺調制藥膏,現在正在爐子上熬著呢。”
舒格默然,藥膏他也用過不少,殺傷力這么大的還真是頭一次見。
還每年一次, 真虧得曹大人愿意用。
“熬藥不是應該在廚房嗎?”眼看越是走進院子味道越濃, 他是不打算進去了。
錢靖無奈道:“少爺每次對藥量都會有調整,所以喜歡親自盯著。”
舒格投去同情的眼神,腳步一轉, 向院中涼棚走去。
“你讓曹祤出來找我吧,太難聞了。”
錢靖笑著應下,轉過身默默將鼻子中的紙團,往里塞了塞,才走進東廂房。
得知舒格來了,曹祤麻利起身,蒲扇也順手遞給錢靖,交代他好好看著火。
見錢靖扇的有模有樣,才放心轉身離開。
石桌旁,舒格見到曹祤氣定神閑的樣子,心中擔憂就去了幾分:“就知道這事有鬼,你看上去一點都不著急啊。”
曹祤腳步一頓,確認自己最近沒有遺忘什么后,慢悠悠走到石凳坐下:“急什么?”
“可別說你不知道黎仲遠的事。”
舒格從懷中取出一本士林集選放在桌上,用手指點了點。
等院中伺候的人退下后,他才繼續道:
“我看了他的書,如果沒有人提前泄露消息,短時間根本不可能印出這么多本。”
更何況這書的內容除了觀點不同,邏輯上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一模一樣。
這也是他為什么要避開眾人,單獨來見曹祤的原因。
要么是他們之中有人被收買了,要么就是他瞇起眼睛看著曹祤。
見人都上門了,曹祤趕緊坦白,他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別激動,是自己人。”
“誰是自己人?那些賣士林集選的?”舒格一愣,果然如此。
曹祤倒了杯茶,小心翼翼放到舒格面前:“簡單點說嘛全是自己人。”
“仲遠先生是,賣那些人也算是,畢竟他們賺的錢也需要分給我們的。”說話的時候曹祤有些心虛,錢是會分給他們是真的,斗的要死要活也是真的。
那些書坊老板可不知道,兩本書都是從他們這出去的。
舒格端著茶杯一個手抖,險些全喂了自己衣服,他可從來沒想過黎仲遠是他們這邊的。
打架的事,他可是找自家老爺子求證過的!
曹祤嘿嘿一笑,他剛知道時的反應,可沒比舒格好多少。
事情已經進行到尾聲,也知道舒格有疑問,曹祤干脆就將事情從頭說了一遍。
舒格聽完道:“也就是說,你從一開始就想好要來個雙管齊下。”
曹祤點頭,他去找沈宥的合作的的時候,就問了他還有沒有認識的文壇大家。
“那關于沈宥和黎仲遠打架的事情,是假的?”
“是真的。”
舒格訝異,打完架兩人還能毫無芥蒂的合伙坑人?
曹祤想了想沈宥給出的答案,道:“沈先生說他們是公私分明,公事上的分歧,不影響私下的交往。”
舒格眼睛都瞪大了,半晌后來了一句:“原來公私分明是這樣理解的嗎,這可是當著所有官員打了一架啊。”文官不都是很看重面子的嗎!
曹祤嘴角抽動,終于有人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他去問的時候,沈宥原話是: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怎么能混為一談。
說完袖子一甩就走了,留下他一個人風中凌亂,為了保密還沒人能一起八卦。
神特媽公是公,私是私,正常的公私分明會打起來嗎!
想想江南現在的局勢,舒格立刻有了新的疑問,他狐疑的看著曹祤:“幫仲遠先生造勢的官員?”
那可都是明面上就跟曹家撕破臉的人,沒理由會幫曹祤吧。
曹祤拍了拍舒格的肩膀:“他們愿意做好事,咱們還能攔著嗎。”
舒格咽了咽口水,對著曹祤拱拱手:“佩服佩服。”
能不佩服嗎,江南的地方官,誰手下沒有幾個交好的大戶。
事情鬧的這么大,銀子可全是進了曹家,他默默在心中算了一筆賬,覺得跟著曹祤混果然是對的。
可能這一波就賺了他們家一半的家底,還是過了明路的那種。
舒格的笑意是壓都壓不下去,就聽見曹祤繼續道。
“等再鬧上兩天,書院藏書閣就開始正式對外開放,同時會宣布黎仲遠在菩提書院擔任先生。”
“我都不敢想象那些人知道真相后是什么表情。”舒格搖搖頭感嘆。
曹祤淺淺一笑:“放心吧,還有那些賣盜版的也不能放過了。”
舒格本以為事情到黎仲遠這,應該告一段落,看曹祤這話的意思竟然好像還有后招。
“你還有什么招數?我告訴你真玩大了,可不好收場的。”
曹祤冷笑幾聲,湊到舒格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舒格聽完渾身打了個激靈:“你們可真行,這么多事情瞞著我!”
“本來就是打算在對外公布之前跟你們說的,只不過你自己先跑來了,記得保密啊!”
曹祤擺擺手,向東廂房走去,他藥膏可還沒有做完呢。
————
乾西五所,大阿哥下朝后接到明珠的口訊,便帶著小路子和幾個侍衛出了宮。
目標很明確,直奔明珠府上。
近些年皇子們都大了,康熙也就不大限制他們出宮,只要帶著侍衛,通常是當做不知道。
這也就方便了幾位阿哥和朝臣們交好,尤其是三阿哥和翰林院的官員,是時不時找機會聚上一聚。
美其名曰探討學問,當然三阿哥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的。
明珠府上大阿哥也算常客,進門后便輕車路熟的便來到書房。
明珠早已等候多時,一甩袖子行了個大禮:“給大阿哥請安。”
大阿哥趕緊將人扶起:“不用多禮,明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在宮里說?”
明珠點點頭,無奈:“確實很重要,宮中怕是不方便說話。”
說完他看了一眼大阿哥身后的人,見到明相的眼神,小路子很有眼色的帶人退出門外。
明珠也沒說廢話,直接進入正題:“江南曹家被人彈劾,想必阿哥也有所了解。”
聽到和曹家有關,大阿哥眼眸微挑,緩緩點頭:“折子不是被皇阿瑪壓下來了嗎?”
“正是為此,曹家同沈宥還有黎仲遠鬧的這一出,估計能賺二三十萬兩銀子,這筆錢可不是小數目。”
大阿哥偏頭看向明珠:“黎仲遠和沈宥不是?”
“那都是假的!兩人和曹祤合伙在坑江南那些人呢!”明珠冷哼一聲。
“總之,曹祤的身份沒那么簡單,與索額圖那邊脫不了干系,阿哥對待曹家,千萬要小心應付,就算不能拉攏過來,也絕對不能與之為敵。”
“當然,如果能拉攏的話,江南的稅收就等于掌握在我們手里,何愁大事不成。”
大阿哥心底略微一顫,驚訝的看著明珠,這幾句話信息量太大了,難道自家舅舅已經知道曹祤的身份。
可如果知道,應該是說與皇家脫不了干系,怎么會變成與索額圖脫不了干系。
“可曹家明顯和太子那邊更親些?”他皺眉出言試探。
明珠神秘一笑:“這可不一定,曹祤明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問題,索額圖應該也不知道,因為浙江巡撫的背后有索額圖插手的痕跡。”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浙江巡撫明顯是針對曹家的,他是索額圖的人,也就是說索額圖對曹家動手了。
“曹家要是知道了背后的事情,還會對太子那么親近嗎?”
所以他才說,要是曹祤真的和索額圖有關,說不定還是好事。
真要是鬧翻,保不齊哪邊就來個大義滅親了。
大阿哥聞言又是一驚,想起太子對曹祤的態度,要是都是假的,那太子的心計就太可怕了:“太子也知道浙江巡撫的事嗎?”
明珠搖搖頭:“索額圖仗著太子的名義干了不少事,太子漸漸大了,他哪敢讓太子知道這么多。”
明珠抬頭看到大阿哥微妙的眼神,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大阿哥可是比太子大上兩歲。
索額圖既然敢打著太子的名義,那不就是告訴大阿哥,他也可以打著大阿哥的名義干些什么嗎。
“大阿哥,臣不是”明珠正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就被大阿哥打斷。
“我知道,舅舅不是那種人,只不過,曹家這些事情您是怎么知道的?”大阿哥聽到太子不知情便暗暗松了口氣,也懶得追究明珠是不是用他的名義干了什么。
不管是敵人還是兄弟,對方要真是不折手段那才可怕。
剛說錯了話,明珠這會相當實誠:“沈宥在入仕之前曾受過臣一點恩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某日,曹祤和李明禮在棋社聊天。
曹祤隨手端起桌上的西紅柿汁喝著,突然聽到李明禮說他要成親。
驚的一口汁噴出來。
太子正好推門而入,整個人頓時懵了。
腦子就回蕩著一句話:我哥怎么吐血了!!!
誰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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