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十五歲的少年,年輕就是任性的本錢。四月,鄭靖遙和殷冠宇已經換上了短袖款的校服,強行提前入夏。這樣的天氣,殷佩璇穿件外套正好。那些穿短袖的人,他們真的那么熱嗎?
如果真的問他們,他們大概會回答:也不是很熱。但學校里已經有男生穿了短袖,他們不能輸,也要穿。沒錯,學習上不爭先,中二行為上卻很恐后。
除此之外,他們已經喝上了學校門口小賣部冰箱里凍了一夜的冰水。殷佩璇感受到礦泉水瓶上的冷氣融入空氣,飄到她的手上,不禁緊了緊自己的外套。
殷冠宇最近總是在周日晚上從補習班回家時見到出門的殷佩璇。在得知姐姐是要去學校上自習時,慌張地問:“那我也要去嗎?”殷佩璇把背好書包的手后面抽出來,朝他擺了擺手,“不用,我自己去,你回家吃飯吧。”
即使是高三,也沒有強制規定周日晚上一定要上晚自習。高二就更別提了,來了也沒地方上自習啊,教室門都鎖著。不對,現在有單獨的自習室了,所以姐姐才周日也去上晚自習嗎?殷冠宇對于姐姐這種在學習上狂熱的態度還是挺佩服的,畢竟自己真的做不到。
真的是這樣嗎?殷佩璇心想,也沒有吧,周末兩天都在家里,要來可以兩天都來啊。單單一個周末晚上跑趟學校,值得嗎?其實該完成的都完成了,這個晚上的學習效率也沒有很高。
沒有合理的原因,但殷佩璇仍然堅持去。
高三的林逾靜在周日的晚上,出現在學校里上自習,就合理多了。
林逾靜從家里帶來的水杯里,裝的是常溫水。可她喜歡喝稍微溫一點的水,便會在第一節晚自習結束時,去補上點熱水。這個時候,多是三五成群的女生一起出來,邊聊天邊接水,偶爾也會是林逾靜自己。
殷佩璇便是趁只有林逾靜自己的時候,去裝過一次偶遇。
一個人的時候林逾靜通常是面無表情的,接水的時候走路的時候都像是在放空。水滿,轉身回班,一個表情都沒有多留。殷佩璇想搭個話的機會都沒有。其實要說什么,殷佩璇也想了很多,最終決定跟她說一句“高考加油”,但也沒能說出口。
高考還有一段時間,有機會再說吧。
殷佩璇還是可以在晚自習的時候觀察她的。林逾靜的頭發長長的,看起來又黑又順,扎個馬尾,把頭發都扔在腦后。個子在同齡女生里算是高的,身材偏瘦。學校校服有兩套,一套短袖,一套長袖。殷佩璇嫌長袖的太丑,都是穿短袖,再在外面套件外套。殷佩璇注意到,林逾靜也是一樣。其實很多人都是這樣。
大概是四月底五月初,依舊是晚自習,殷佩璇突然找不到林逾靜的身影了。好幾個晚上都是這樣。殷佩璇心想,是不是天氣熱了,不想喝熱水了?可學校沒有常溫水,就只能接熱水,等變涼。或者,是她自己從家帶了水?可是一整天了,一杯水早該喝完了。
五月,還是看不到林逾靜,殷佩璇覺得有些奇怪。以前偶爾也能在教學樓的走廊上瞄到她,怎么現在整個人像蒸發了一樣,完全消失了。
還是沈路希聽來的消息,說林逾靜在外面報了沖刺班,全封閉的那種,所以最后一個月不在學校上課了。殷佩璇終于解開了疑惑,一下感覺心里空落落的。晚上自習,也不再頻繁地出來東張西望。
一直都沒能再聽到林逾靜的消息,殷佩璇偶爾會在寫到上年的卷子時想起她,這套卷子她拿了多少分呢?想到出神,被鄭靖遙叫了好幾聲才反應過來。鄭靖遙問她為什么發呆,其實問出的時候,鄭靖遙就知道,她不會回答的,至少不會說真話。
低一級的人往上看時,帶著仰慕,把對方想象得越來越高大,自己卻越來越渺小,這樣的不對等關系讓人變得卑微。就像殷佩璇對林逾靜,就像鄭靖遙對殷佩璇。這種不對等產生的來源主要是時間,永遠也追不上的時間。
初三生變得忙碌起來,就連鄭靖遙也終于有了“要中考了”的實感。實驗加試,體育加試。實驗是小頭,體育是大頭。
鄭靖遙充分享受著校內資源,在周末,拿著鑰匙帶殷冠宇多做了一次練習。殷佩璇提前看了遍教學錄像,再加上自己殘存的記憶,對兩個人不規范的地方都做出了指正。在考試時,都順利拿到滿分。
實驗加試滿分沒什么難的,全班也就一兩個沒有滿分的。難的是體育加試,體育加試一共考四項,籃球,跑步,跳遠,跳繩。滿分的難度還是很大的。
鄭靖遙和殷冠宇打賭,誰沒有滿分,誰就剃頭。很多初三男生都拿頭發打了賭,考試結束后的那一周,學校里多了許多板寸,主抓儀容儀表的老師瞬間感覺工作輕松了許多。
鄭靖遙,屬于其中之一的板寸。殷冠宇,屬于其中之二的板寸。各扣一分,誰也沒比過誰。自習室里兩個冷冷清清又空空蕩蕩的大腦袋,殷佩璇感覺到陣陣涼意。
不過還好,夏天已經到了。
離中考越來越近,不用殷佩璇嘮叨,殷冠宇和鄭靖遙兩個人就已經能做到每天認真學習,晚上也完成她布置的所有任務。殷佩璇想,既然能好好學習的話,之前的日子為什么一直吊兒郎當的,浪費時間呢。只剩下不到兩個月了,希望他們可以沖刺成功吧。
高考前一周,下了一場大雨。
雨從自習開始的時候開始下,自習結束,雨還是沒結束。鄭靖遙望著窗外連綿不絕的大雨,說:“雨怎么還沒停啊,這要怎么回家?”
殷冠宇問:“你沒帶傘嗎?”
殷佩璇反問:“你帶傘了嗎?”
殷冠宇從書包里拿出兩把傘,說:“早上媽媽給的,你走得早,她讓我給你帶的。”下午吃飯的時候殷冠宇還心想,是媽媽多此一舉,天氣預報都不準的,多背兩把傘可累壞他了。但現在看,還是媽媽比較可靠。
殷佩璇背好書包,走到殷冠宇位置上,挑了比較丑的那一把傘扔給鄭靖遙。“你用這個,我們兩個用一把。”
鄭靖遙說:“謝謝姐姐,還是姐姐好。”
殷冠宇不服氣:“我也是這么打算的,我也好的。”
鄭靖遙拍拍他,說:“你也好,你也好。”
殷佩璇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速速逃離了現場。
校門口人多,車也多,都是來接孩子地,擁堵地走不動道。殷佩璇拉緊了弟弟往前挪,抬頭一眼看到了左前面離她不過兩米的林逾靜。林逾靜沒有撐傘,拿書包頂著雨,跑出去后,上了爸爸的車。
和殷佩璇家是一個方向。
姐姐走了神,殷冠宇只能靠自己,擠出一條路,把姐姐拽了出來。姐弟倆撐著一把傘回到家,各淋濕了一半的身體。
坐在自己的小桌前,殷佩璇邊背書,邊走神,想到剛剛看到的林逾靜。她什么時候回的學校?不過距離高考只有兩周了,她也確實該回來了,老師應該有很多重要的事要交代。
這次把走神的殷佩璇叫回來的,是鄭靖遙。殷佩璇平時不怎么用手機,也沒什么人找她,就放在抽屜里,好幾天不拿出來一次。
鄭靖遙說,自己周末也會有問題,所以要借用互聯網來聯系,加了殷佩璇的好友。殷佩璇不懂,你周末在上補習班啊,補習班的老師不是比我強多了嗎?或許,真的像校長最開始和她說的,同齡人更好溝通。鄭靖遙跟著她上自習這段時間,態度可以說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殷佩璇打開手機,看到鄭靖遙發來的“謝謝姐姐的傘,明天我帶去給你。”無用信息,不必搭理,又把手機放回了抽屜。
同齡人、好溝通,殷佩璇覺得是這樣,鄭靖遙則完全相反。無論他對姐姐的態度如何卑微,姐姐都好像,注意不到他。
比如說此刻,他知道發出去的短信,不是學習上的問題,殷佩璇不會回復。又被他猜對了。鄭靖遙也想知道,自己現在屬于什么一種狀態?他搞不清楚,但大概知道這一系列變化都是是由于殷佩璇的出現而產生的。
比如說,為了一個人而努力學習這件事,他從沒想過發生在自己身上。
對鄭靖遙來說,殷佩璇對他有種天生的吸引力。
比如說,他本身就喜歡酷酷的女生,而殷佩璇的“酷”不是發型指甲、不是穿衣打扮,而是由內到外散發的一種稍微令人懼怕但又很吸引的氣質。
再比如說,鄭靖遙喜歡短發的女生,因為他覺得女生留的長發太長了,會很累。殷佩璇就是齊肩發,能在腦后扎個小啾啾,散下來的時候剛好到鎖骨的位置。
鄭靖遙開始覺得,殷佩璇哪里哪里,都符合他的理想型。
隨著接觸的深入,殷佩璇對鄭靖遙越冷淡,鄭靖遙就越覺得,她好酷。不回他的無聊信息好酷,不理他的無聊廢話也好酷,自己努力學習的樣子更酷,給他講題的時候最酷。
這是喜歡嗎?鄭靖遙不太確定。但他目前能做的,只有先考上高中,和姐姐同一所高中,媽媽是校長的這所省重點高中。這樣才能離她更近。
從鄭靖遙的角度來看實驗和體育兩場加試,又是另一幅樣子。
鄭靖瑤在家里看了很多遍錄像,再在老師的帶領下去實驗室排隊做了好幾遍,仍是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鄭靖遙問媽媽,能不能讓他趁周末再去實驗室練習練習。
校長大人覺得,實驗加試的內容,在課上的練習足夠,沒必要浪費時間,還要和補習班請假,還要和學校里負責的老師提前打個招呼。鄭靖遙氣呼呼地說:“我不學習的時候,想做什么你都反對,現在我是想學習,你怎么還是反對?”
媽媽怕再拒絕,會打擊兒子的上進心,這是多么可貴的東西,可貴到幾乎是第一次在鄭靖遙身上看到。于是媽媽同意。他便拉上殷冠宇一起,還叫上了殷佩璇。殷佩璇拒絕,表示:“實驗考試很簡單的,不用練那么多次。”
“我們底子差,就是要練很多次。”這種貶低自己的話都說得出口,鄭靖遙對自己無語了。
練習的時候,鄭靖遙的動作不夠規范時,殷佩璇便直接上手給他糾正。僅憑這里,鄭靖遙覺得,這么麻煩來一趟,也值了。
體育考試前,初三的男生都在打賭,誰拿不到滿分就剃頭。晚自習時,鄭靖遙和殷冠宇聊起這件事。鄭靖遙說:“說實話,拿滿分還是挺難的。”
殷冠宇則表示:“不難誰打賭,要的就是向高難度挑戰。”
殷佩璇坐在鄭靖遙后面,伸手一把抓住鄭靖遙后腦勺的頭發,“你們老師怎么會允許你留這么長的頭發?”鄭靖遙被拽得頭皮疼,拍掉殷佩璇的手,說:“因為全班都是這樣,老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殷佩璇搖了搖頭,這屆老師不行。
體育考試的時候,即使鄭靖遙多么想考滿分,留住自己的頭發,還是沒有成功。但殷冠宇也沒成功,兩人拉著對方一起去理發店剃了頭。
殷佩璇覺得,這樣好看多了,至少清爽。
鄭靖遙問:“真的嗎?”殷佩璇答:“真的。”
鄭靖遙突然覺得,這個寸頭也不是那么難接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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