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夾克
說著,他展臂繞了兩圈,身體微微前傾,悠悠行了一個紳士禮。
定格須臾。
而后,眉梢單挑,唇角彎起,似笑非笑地揚眸望她。
優雅至極,不失痞氣。
“……”
滿腹的腹誹頓時卡在喉中。
越盈不敢多看他,忙不迭扭頭探向窗戶。
彭修然家窗戶裝的得高,比成年男性的肩膀處還要高些。饒是彈跳力較好的越盈,腳下沒有個墊腳,也挺難單獨攀爬上去的。
越盈偷偷瞟了燕行一眼。
他懶懶斜倚墻邊,單腳撐地,偏著頭漫不經心地看向房內的某處,看上去絲毫沒有留意越盈這邊的動靜。
越盈抿著唇垂眸。思考好路線,起跑幾步,雙手試探地往窗沿上一撐。
停了幾秒。
心里有了數,越盈暗暗嘆息一聲。
大抵是得找個凳子。
恰在此時,一股熟悉的托力,從腳底往上送。
力道剛剛好,甚至手的位置也相當紳士,巧妙地照顧到越盈今天穿的職業裙。
越盈頓了下,順勢成功攀巖上去。
越盈站穩,回首看到燕行低眼摘下隨身備用的橡膠手套,輕輕說了句:“謝謝。”
燕行掀了掀眼皮,沒理她。
彭修然家位于二樓,離地面稍有點距離,但是對越盈來說無傷大雅。
越盈跳下踩實后。還未等她提出找個凳子,燕行便身輕如燕,兩三步起跑翻過窗,輕盈落到她的眼前。
“……”
燕行唇角微勾,撩起眼瞼:“怎么了?”
無端的窘迫感升上心頭,越盈忙移視線:“沒什么。”
兩人在這塊狹小的正方形區域四處搜尋。
越盈踩著淤泥,凝視著從墻縫里擠出白蘑菇。
不出意料,這片地方常年陰濕,上方有用大片屋檐遮蓋,根本照不進陽光,霉菌和蘑菇在角落里滋生,樓里居民又愛為他們增添“肥料”,看上去長勢甚好。
越盈帶著手套,戳了戳蘑菇,喃喃自語:“這蘑菇都可以拿去炒菜了。”
須臾,耳里悠悠瞟進一句不帶任何感情的話。
“如果你想未來幾天都在icu辦案的話。”
越盈訕訕緘默。
好一會兒。
難聞刺激的氣味直沖鼻腔,越盈本就有些鼻炎,如今鼻子又酸又難受。
再加上毫無線索這個雪上加霜的事實。
饒是脾氣再好的越盈,也難免有些煩躁。
她下意識看向燕行。
此刻,他正蹲在地上,不顧氣味地在垃圾堆里翻找。薄唇微抿,眼神專注,眉宇間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仿佛對這種惡劣環境已然習以為常。
羞愧涌上心頭,越盈迅速調整心態,再度歸于搜證當中。
“滴。”
一聲水滴聲吸引了越盈的注意。
她一愣,豎起耳朵。
“滴。”
又是一聲。
越盈低眼思忖幾秒,看著鞋底粘上的淤泥,陡然間靈光乍現,抬起腳在原地重重踩了幾下。
沒有空心的聲音。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越盈并未氣餒,去別的淤泥上繼續踩。
接連不斷的踩踏聲引起了燕行的注意,他看著越盈在泥濘上一路踩到右。
他唇角一松:“越律師,現在可不是童趣大發的時候。就連小豬佩奇,都是在空暇的時候,才會去踩泥潭。”
越盈沒理會他,確認泥濘之處踩上去都是實心的。她慢慢蹙起眉,而后循著水滴聲,找到聲源處。
這是角落邊的一小片積水。
越盈抬頭,上方便恰巧是一家的空調外機。
遇冷液化的水滴正源源不斷地往下滴水。
累積成了這片積水,然而水卻一點都沒有往下滲。
越盈抿緊唇握拳:“燕警官,你知道為什么有些土滲不下去水嗎?”
“當時是因為沙土太緊,水沒有滲進去的余地。”燕行一邊回答一邊來到越盈身邊,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那片積水。
默了幾秒,燕行也反應過來了,“啊”了聲。
越盈一指被她踩的都是腳印的泥潭,語氣滿是欣喜:“所以那塊地被松過了!”
聞聲,燕行微頓,撩了撩眼皮,看她。
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天來的堅持終于得到了成果,越盈感覺大快人心,眼睛亮閃閃地看著燕行。
視線停了幾秒。
燕行忽地挪開視線。
他向來行動力極強。
在越盈滿是期待的目光之下,空留下一句“這土看來挺厚,我去拿鏟子”,便立即轉身而去。
“……”
現在上哪兒找鏟子?
越盈看著那個瀟灑翻窗的背影,沉默數秒,蹲下身,選擇扒拉起有淤泥的部分。
片刻后,燕行還真捎著一根工兵鏟,返了回來。
越盈:“???”
過于強烈的震驚使得思想跳過大腦,直接驅使行動。含滿懵逼的眼眸直勾勾盯著燕行移動。
燕行乜了她一眼,“彭修然家里找到的。”
越盈緘默片刻,拍起彩虹屁:“不愧是刑警隊長,輕易辦到了別人辦不到的事情。”
燕行低笑一聲,很輕,但是放在越盈耳里,卻莫名有了嘲諷的意味。
她自知理虧,乖巧閉嘴。
數秒后。
鏟子大刀闊斧地向淤泥鏟了下去。
沒過多久,大量淤泥鏟去,一個不銹鋼制地板門顯現眼底。
越盈猛然起身。
燕行放下鏟子,拉開門,老舊的樓梯暴露在外。
他下意識展臂攔住越盈。沒察覺到布料的觸感,不由得微愣回望。
恰巧對上越盈的眼睛。
沒有當年的沖勁,也沒有當年的魯莽,只有隱藏的很好的激動。
克制又收斂,近乎看不出印象中一絲一毫的影子。
目光停留太久。
越盈眨眨眼,不由催促:“燕警官你下去吧,我在這里幫你望風。”
饒是越盈平日里靠練軍體拳放松,但這也不代表她的武力未曾下降。
她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在多年未接受系統訓練的情況下,還是先由身經百戰的燕行,作為先鋒探路比較合適。
她跟在后面也只會礙手礙腳。
好歹長了八歲。
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莽撞了。
燕行眸光微閃,低眉斂下所有情緒,不著痕跡地收回手臂,默然往下走。
越盈佇在原地,按照方才的話那樣為他放風。
待到燕行再度回到地面,他垂著眸:“樓梯走到頭有個門,不過他們很謹慎,門只能從里向外開。”
“這種通道一般都是國外禁酒令時使用,而國內的用途,無非就是那三個。”越盈想到了彭修然案的第一發現人,“彭修然案的第一發現人是打算叫他去喝酒的,所以這道門后極有可能是地下酒吧,大抵就在這棟樓的地下室。”
說罷,越盈張望四周。
果不其然,在某個不起眼的墻邊角落上,有個封起來的出口處,百葉窗的四個角被螺絲給牢牢封住。
越盈愣了一下,抿唇看向燕行,“麻煩您燕警官,又要去拿個螺絲刀了。”
燕行沒動,緩慢掀起眼皮,對上那雙略顯慚愧的眼眸。
而后,徐徐從夾克口袋里掏出一把螺絲刀。
越盈怔愣,“又是彭修然房間里的?”
燕行微微頷首。
越盈嘴角一抽:“裝備還挺全。”
將螺絲刀遞給越盈,燕行漫不經心:“干見不得人的事,道具能不備全一點?”
“……”
百葉窗卸下,通道里滿是灰塵,越盈比劃了下窗口大小。
“這個口子對我來說不算擁擠,對燕警官你來說就有點難辦了。”越盈建議,“我先進去好了。”
燕行沒吭聲。
越盈就當他不置可否,利索的脫下西裝外套,卻陷入兩難的境地。
她意識到一件事。
通道里放眼望去全是灰塵,像越盈這種鼻炎患者肯定得不停打噴嚏,保不準會被酒吧里的人發覺,以及她今日穿的又是職業短裙,很容易走光。
而外套只有一件,必須得在兩者之間做出選擇。
思忖幾秒。
越盈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畢竟無論如何,案情不能耽擱。
況且她相信燕行的品行。
他這人雖然平日里看上去吊兒郎當,但是道德方面,在越盈心里還是有相當高的信用值。
在越盈捂好口鼻的時候。
“喂。”一聲似有若無的、懶洋洋的聲音忽然冒出。
越盈停頓,循聲看去。
措不及防地,早已脫下的飛機夾克倏地扔到她臉上,大半的視線頓時一片漆黑。視覺的消失放大了嗅覺,那股撲鼻而來的煙塵味更加濃重。越盈怔愣一瞬,連忙伸手扯下,兩眼莫名地看向他。
燕行垂著眼,凝視著那個通道,長睫半遮半掩,留下大片陰翳,擋住了眸中的神色。
越盈呼吸慢了幾拍,不知為何地放棄了詢問。
空氣中再未有聲。
半晌,燕行收回視線,緩慢地掀起眼瞼,眉眼冷倦,帶了漫不經心。
“拿去,下次也考慮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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