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想起來他們在副本里面經(jīng)歷的事情也夠多了，有多少戀人能夠像他們兩個一樣經(jīng)歷過各種驚險與刺激啊。

        他們在被怪物追逐的時候一起在頂樓看過月亮，也曾經(jīng)在無聲注意的寂靜夜色角落里親吻，在烈火前浪漫的煙吻，有的人談戀愛后連信任都不曾交付，而他們已經(jīng)交換過彼此的生命線。

        所有瘋狂的事情都已經(jīng)和他一起做過，那么也沒有什么好后悔的了，即便是一起陷入沉睡，他們萬一某天有機會能夠醒過來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也會是身邊人。

        永生永世，他們捆綁在一起，是彼此生命的主角。

        舒沐嫻確實是這樣想的，她想要留在這里和夏澤在一起。

        她原本應該自由，可是愛就是讓人甘愿將束縛自己的繩子交付到另一個人的手心里。

        自由不僅僅是身軀的自由，也是一個人可以根據(jù)自己的心意做出自己的選擇。選擇不同的人生。

        她今天選擇和林楸璟一起來到這扇門前其實也存了私心。

        林楸璟很是一個很好的領導者，甚至比她和夏澤都要好。

        其實夏澤和舒沐嫻都是那種個人能力太突出了的人，在團隊合作上欠缺組織力，因為很少有人能夠跟上他們的步伐。

        但是林楸景這個人有一種天生的領導力，他看著吊兒郎當，卻最能在不同的人之間調和關系，如果自己出了什么意外的話，那么留下來的林楸璟一定可以做好剩下的事情。

        他也是舒沐嫻信任的人。

        門后的景象出乎他們的意料，這里像是一個更大的數(shù)據(jù)海一般，可是和外面那些混亂的東西完全不一樣。

        一行行代碼從頂上傾瀉下來，滾動如同一片片電子瀑布。

        如果說外面不過是一堆堆廢棄的電子垃圾，那么這里估計就是這個他們正身處的游戲的核心了。

        這個地方運行著的程序讓舒沐嫻眼花繚亂，而她在看到這些東西的第一眼就感覺自己身體里面隱隱傳來一陣共鳴。

        不管怎么樣，她畢竟來自這里，曾經(jīng)也是這里的一份子而已。

        倒是林楸璟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這里的世界光怪陸離，空間廣闊像是能夠無限延展，自從他們踏入這里，就仿佛離開了地面行走，向上看不到頂，向下踩不到地面。

        這里完完全全是一個迷幻般的空間。

        林楸璟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來聲音。

        他忽然覺得很恐慌，恐慌得就像是看見了自己生命里的真相。

        他猛然轉頭，想問問舒沐嫻，她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他們可能一開始就是在一個游戲里面被困住了，他們也是這個游戲里面供人觀賞的一部分，是被程序控制著的角色？

        有人在看著這個游戲，說不定還有人在控制游戲角色，他們以為是自己做出的決定，但是其實只是游戲之外，電子屏幕之外那個真正的玩家心血來潮的操作罷了。

        他嗓子眼里發(fā)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舒沐嫻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在她想“打破玻璃”是什么的時候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或許所有人都是活在屏幕之內，他們自詡“玩家”，但是說不定也只是別人眼中的游戲角色而已。

        說不定此刻就有人正在通過屏幕觀察著他們的反應，猜測他們下一步會怎么做。

        他們活在“玻璃”之內，也被困在“玻璃”之內，他們額一切都像是展覽在觀眾的眼前，是櫥窗里的展品。

        林楸璟無法接受，甚至覺得很恐怖，他跪在地上不住地干嘔，渾身發(fā)抖。

        而現(xiàn)在有沒有人正在欣賞他這一刻的驚懼呢？

        他不知道。

        那么他們在這里的一切算是什么？他們腦海里的記憶也是假的嗎，也是被程序設計出來的嗎？

        他倉皇地用眼睛尋找著，在浩如煙海的資料里面并沒有找到自己的痕跡，他漸漸變得不能夠相信，他想到自己腦海里面關于夏澤的記憶也曾經(jīng)發(fā)生過變化，那么為什么不可能，自己擁有的一切，甚至現(xiàn)在正在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自己在程序作用下產(chǎn)生的瘋狂的臆想呢？

        這種猜測和懷疑足以令人發(fā)狂。

        “不要害怕，不要哭。”舒沐嫻的手輕輕拍著他的后背，明明也沒有多么刻意溫柔，可是手上傳來的溫度很好地讓林楸璟混亂的心平靜了些許。

        “你不是假的，至少你曾經(jīng)和我一起經(jīng)歷的事情都是真的，你在這個過程里面產(chǎn)生的感情也是真的，或許我們是活在‘玻璃’里面被人觀測的對象，可是沒關系，我們終究是要打破‘玻璃’給他們看看我們的力量的。”

        程序或許能夠設計出來一個人一生的軌跡，但是人在這個過程里面產(chǎn)生的情緒和感情卻是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

        他們真的因為彼此的相遇感覺到了快樂和幸福也確實體會到了驚懼和悲傷，經(jīng)歷可以被設計，情節(jié)可以捏造，但是“體驗”不會。

        那是屬于自己的“真實”。

        白水水推門進去的時候只看到了空空蕩蕩的床鋪，上面人睡過后留下的褶皺還在，可是原本應該好好的躺在上面的人卻已經(jīng)不見了。

        窗戶大開著，窗簾被吹起來，枕頭上被壓出來的痕跡還沒有消失。

        夏澤能去哪里？

        庭鶴第一時間就要將這件事告訴舒沐嫻，可是舒沐嫻和林楸璟現(xiàn)在根本沒有接電話。

        跪著的林楸璟還處于極度的震驚之中，他甚至喀什后悔自己為什么要看見這樣的一幕，假如他一直被蒙在鼓中，說不定會輕松很多。

        而舒沐嫻覺得，自己能夠踏入這里說不定也是系統(tǒng)設計好的一出局。

        這個惡毒的家伙就是要自己看看究竟什么是“真相”，而在見過“真相”之后還能有幾個人能保持冷靜，不讓自己被瘋狂的恐懼和自我厭惡吞沒？

        自我懷疑是人心中的毒藥，這是系統(tǒng)對于舒沐嫻送出的“病毒大禮包”的回敬。

        它用最慘烈、最直白的方式，無聲地否定了這些試圖反抗它的玩家們過去的寶貴的人生經(jīng)歷，并且踩在他們的回憶上將他們當成別人閑暇時刻取樂的消遣。

        它告訴這些玩家，他們拼命活下來的所有時刻并為之付出的所有代價，不過是別人茶余飯后的消遣，不值一提。

        但是這又怎么樣呢？

        舒沐嫻想。

        如果此刻真的有無數(shù)雙眼睛正在透過“玻璃”看著這一切，那就讓他們看看，自己是怎么打碎“玻璃”，走到他們面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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