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本姓厲
——哥,我有事離開一下,很快回來,沒有危險,不要擔心。
這是謝常殊跑遍了舞臺內外找不到人,準備掏手機報警時,看到的消息。
虞梟當晚九點發的,此后就一直沒露面。
謝常殊打給他媽問虞梟有沒有回家。
謝母:“梟兒啊,他前不久給我打了個視頻,說國慶要去個地方,可能要耽誤幾天。他沒給你說嗎?”
謝常殊無奈:“說了。媽,沒事先掛了。”
他倒是把謝常殊的脾氣摸得夠清楚。
要不是之后虞梟每天晚上都會和自己視頻,謝常殊不可能就這么放過他。
虞梟給他的理由是借長假,去一個自己一直想去但沒機會去的地方。
乖小孩突然先斬后奏,謝常殊其實有點不滿。
只是謝常殊不知道的是,虞梟現在的處境并沒有他想象中那么安全。
城西一座豪華酒店巨大的大廳內,矩形餐桌從這頭延伸到另一頭,上面擺著極近奢華精致的餐點,每盤菜都華麗得如同藝術品。
大廳一邊站了一排二十個人高馬大的保鏢,身著肅黑西裝,面無表情。
而足夠百人宴會的矩形餐桌,此時也只在兩頭坐了兩個人而已。
這場鴻門宴只針對一個人。
顯然桌上的餐點并不是用來享用,而是用來裝點門面,震場的。
餐桌的上位坐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頭發一絲不茍,用飯慢條斯理,每個動作都透露著身居高位者的骨子里的教養,以及對庸俗者的無聲鄙夷。
而坐在另一頭的,赫然是虞梟。
“厲少爺,在外流浪的日子夠久了,我們該回家了。”男人打量著虞梟,慢悠悠開口。
虞梟靜靜用餐,禮儀完全沒有男人以為的那樣上不得臺面,反倒像是個從小生養在大家族的貴公子,半點沒被壓下去,叫后者不由皺眉。
他本意是想利用今天的場面讓虞梟長長見識,讓他見識到厲家的高不可攀,想欣賞一出螻蟻上了天堂后手足無措的丑態。
這也算他這無聊的人生里為數不多的樂趣。
卻不想對方從一進門就仿佛打開了廚房門似的,表情都沒變一下——唔,從他冷硬的臉上能看出來他對今天這餐似乎還頗為嫌惡。
他打聽到對方現在掛系統上的名字姓“虞”,此時被叫“厲少爺”也完全沒有表露疑惑。
“厲少爺,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y國皇家……”
“夠了。”虞梟沉聲打斷,表情陰鷙,“厲絕,”他輕笑,“……或許該叫你一聲……二叔?”
厲絕周身的優雅驟然破裂,猛地起身,皮椅倒在絨毛地毯上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他目光陡然凌厲,震愕道:“你知道我?”
虞梟完全不理對方震驚的情緒,只嘲諷問:“怎么,今天我要是不跟你走,你是要強迫綁走我?”
“厲家的血脈十歲之后都要經受家族的考驗,強者為尊,優質血脈才能在十八歲承接家族的皇冠。你既然姓厲,就不可能一直流落在外……厲家不允許他的血脈爬蟲一樣活著。家族的考驗,你已經遲了五年。”
“呵。我今天不愿跟你走呢。”
眼前這人完全出乎自己的預料,厲絕心里驚疑不定,但他為人謹慎,并沒有貿然發問,只皺眉道:“那我只能聽從家族的安排。”
說著揮揮手,一排保鏢身體動了動。
卻在此時,一根銀色的餐叉閃電般滑過厲絕耳畔,絞落幾根頭發,轟然插進身后的墻壁。
叉身入墻,叉尾細細顫抖。
厲絕怔怔看著那餐叉,悚然回頭時,卻見先前還在另一頭的少年不知何時竟然已經到了眼前,他手上捏著餐刀抵在他動脈上,雙眼嗜血陰狠,完全不像個正常人,連聲音也帶著陰魂的森冷:
“厲絕,以我的身手,不需要再等三年,我現在回去就能弄死那些螻蟻,你信不信?”
保鏢距離他們還有三米遠,餐刀卻已經割破表層皮肉。
少年雙眼帶著對血液的瘋狂。
厲絕這個見慣了鮮血的人竟然在個半大小子面前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你冷靜一下!”他揮退逼近的保鏢——他們沒能在少年動作的時候阻止他,現在更不可能快過少年。
厲絕年輕時也曾刀尖舔血,可現在已經到了惜命的年級,并不想這么草率就死在這兒。
他知道今天自己要是真的沒了,家族非但不會怪罪少年,反而會立馬把他當成重點培育的繼承人。
“你想怎么樣?”厲絕喉嚨發緊。
虞梟不答,語氣諷刺:“原來我們也是可以談判的。”他說:“三年之內我不會參與厲家任何活動,他如果想考驗我的能力,我會做給他看。”
既然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并找到了這兒,那他想白身脫離厲家是不可能的。
他能自由活動的極限,也僅限成年之前。
每個厲家血脈,十歲之后,被暴力鎮壓,血腥訓練,成為家族爭斗的利器。最后通過考驗留下的子女中,找出最優秀的,繼承家族之長的身份,帶領家族繼續走下去。
每個成年的厲家人都必須留在離家,即使已經成了亡魂。
厲絕:“這不合規矩!厲家人……”
虞梟咧唇,牙齒閃過寒光,輕輕念了遍他的名字:“厲絕。”
厲絕余光看見虞梟左手食指上那條陰邪的黑蛇,仿佛被鮮血染黑的惡魔。
虞梟語氣淡淡,聲音沙啞低沉:“你遇到我是你的造化,現在正是你選擇陣營的最好時機。當然,”
他輕笑,仿佛情人嘶磨:“你要是愿意選擇我那殘廢的大哥,或者庸碌的老三,又或者是魯莽的老五,我都沒意見。畢竟,我想弄死你很久了。”
餐刀深入,厲絕渾身一震,看著虞梟的目光已經不可置信到無法言語,卻又裝著極其盛大的光,那是餓極了的猛獸看見佳肴的表情。
“我懂了。”厲絕放軟了戒備的身體,反正他的防備在命脈被遏的情況下也毫無意義。
他食指微動,保鏢紛紛站回原位。
虞梟扔了餐刀,抽了紙巾擦手。
厲絕看他把武器隨手扔一邊,瞇起眼睛:“你好像對我的選擇很有把握。”
虞梟淡淡看他一眼,依舊很厭惡。
厲絕:“只是我不懂,夫人懷你的時候逃回z國,你又在z國土生土長,我調查過,夫人難產離世,你這十五年很不好過,我并不認為你有掌握遠在y國的家族內部信息的能力。”
“你好奇心很重。”
厲絕一噎,以前這句話都是他對別人說的。
虞梟道:“或許你死一次就知道了。”去問死去的厲梟。
厲絕哽住。
他們家族能活到厲絕這個歲數的都不是普通人,尤其是厲絕。
厲絕曾經和繼承人只有一線之隔,但家族規訓,成者為王,雖然遺憾,但也只能退居二線。
上一任的繼承之爭過去,下一任的紛爭開始了,找一個好的繼承人,就是上一代失利者的第二次機會。
厲絕本身就是因為原家族那些小孩都難以入眼,導致他焦慮脫發,這才攬下尋找遺落嫡脈的任務,本意也只是想散散心而已。
當然,厲絕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要不是他,虞梟也不可能這么快就被找到。
厲絕面上不顯山露水,心底卻對這個才將將十幾歲就已經有了上位者氣度的虞梟看好不已。
他嘶了聲,把精心擺盤裝點門面的菜肴掃開,把同樣用來震懾場面的保鏢們趕到大廳角落,自己靠坐在桌上,仰著腦袋看虞梟,低聲問:“只是我還有一個問題,我們貌似是第一次見面,你對厲家很熟悉,而且好像很討厭我?”
虞梟凝視他半晌,語氣帶了一絲微末的恍惚:“……你不該接這個任務!不該現在找到我!”
他也是回了厲家后才知道,厲絕最擅長追蹤。
前世他被厲絕發現后,不得不藏頭縮尾,卻依舊在一年后被他強制帶走。
厲絕如果夠快,就快得更徹底一些,徹底讓他不要有遇見謝常殊的機會。
或者干脆換一個人接受找他的任務,但凡換個人,他就有自信自己能逃脫追蹤。
他……沒回厲家,就不會變成那個樣子,也就沒機會犯下那樣的大錯。
曾經他和謝常殊的第一次相遇,便是在街道拐角,但他沒主動撞上去,對方也是那樣跳下車,裝得一副社會大哥的模樣,把他從人販子手里救下來。
可要真的遇不見謝常殊,那他的生命又有何意義?
手機微信響起來,是視頻通話的聲音。
虞梟陰鷙的表情驀然一收,對厲絕道:“之后聯系,我還有點事。”
說完轉身跑出大廳,毛頭小子似的。
厲絕愣了愣,望著虞梟離開的方向,招來一個保鏢,問:“這厲公子剛剛是威脅我了對嗎?”
保鏢點頭:“是的,您傷口還在流血。”
厲絕:“……”摸了摸脖子上新鮮的血跡,他松了口氣。
好苗子難遇,他怕自己在做夢。
而虞梟這邊,招手攔下一輛出租,飛快道:“師父幫忙找一家小面館。”
司機忍不住看了眼他剛剛跑出來的方向——頂級華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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