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玥選擇退步。

    認命讓洛初用昨天的歌。

    沒想被陸忱攔下。

    “半個小時，夠不夠？”磁性嗓音響起，陸忱看向洛初，溫聲征詢。

    不待褚玥插嘴。

    洛初已經重重點頭。

    頓了秒，認真補充：“十分鐘就好。”

    陸忱不語，只那深邃如辰星燦玨的雙眸望著洛初。

    沒有看出一點逞強的意思。

    許是對之前的不信任心生反省，對于洛初再次出言，陸忱表現很是縱許。

    雖然心臟因擔心而揪著。

    陸忱頓了秒，喉結輕滑，緩聲答應：“好，隨機選曲，十分鐘準備，”

    倒是褚玥不贊同皺眉：“……十分鐘？這能干什么！聽兩遍歌都不夠！”

    看了眼洛初，褚玥白了眼：“不差這一陣，讓其他人先比，差不多半小時也就結束。”

    這話一出，周圍更是詫異。

    古怪的目光不斷在二人之間掃著。

    盡數無視。

    褚玥一副看不爭氣崽子的冷睨，以為洛初是擔心時間太久麻煩其他人，嘴硬心軟道：

    “你不用覺得麻煩，反正他們也得比，好好準備，別顯得我占你便宜！”

    最后一錘定音：“抽簽，半小時后咱們再過來。”

    打定主意，反正是最后的落幕，褚玥也不再裝淑良，拉著洛初像提雞仔似的，單手拍桌，霸氣拽過抽簽桶。

    懟到洛初面前。

    盯著那懵乎乎的漆黑鹿眼。

    ……果然，小傻子一個！

    洛初：“……”

    僵硬.jpg

    好險，差點沒忍住掄過去。

    不過演技很好，無人發現。

    這親近的肢體接觸實在是不適，洛初急于不動神色抽開手臂。

    又無法太過刻意。

    無奈之下，只得順勢借抽簽拔出來。

    紙張展開。

    夠著看那歌名的幾個未來隊友陷入沉默。

    “小初……”江錫表情復雜，這運氣，真是臭的沒誰了。

    一個目前Rebellion難度最高的歌。

    調高，詞還難記。

    褚玥看到的一瞬也默住。

    她當初練熟這個也花了好幾周。

    林懸雙手托腮，神色嚴肅，突然搖頭喟嘆：“好的，以后咱們的抽簽活動，崽你乖乖坐著就好。”

    洛初面無表情。

    難不難的沒放在心上。

    更沒在意那道道復雜又同情的目光。

    只為終于逃離那不舒服的觸碰而松了口氣。

    不漏痕跡離褚玥遠了步。

    精致眉眼卻帶上疑惑：放在以前，管你是善意還是惡意，她一律掀桌鎖喉血濺三尺。

    可如今……好像確實不一樣了。

    不提對陸忱的例外，就是其他人的觸碰，雖然不舒服，但也不至于討厭。

    是被訓練出了脫敏反應？

    以及……好久，也沒有發病了。

    陷入沉思，垂眼斂眸，長睫遮住復雜情緒。

    突然，手中一輕。

    慢了拍，反應有些呆。

    洛初順著那紙條被抽走的方向望去，看到褚玥泰然自若地重新折疊，再次丟進抽簽桶。

    “他作弊，沒喊三二一就抽了，再來一次。”

    “……”

    一片沉默。

    褚玥晃了晃桶，查新搖勻。

    沒說話，就等于不反駁。

    本著自己反正要走，為所欲為又怎么了的思想。

    褚玥遵循本心，按著洛初重抽了遍。

    目睹一切的眾評委：“……”互相撇頭裝作沒看見。

    陸忱不自然咳了聲。

    到底還是對洛初擔心。

    縱容著也沒出言。

    只是看褚玥的目光越發復雜。

    尤其在看到那拉著洛初胳膊的手時，眉間自己都未發覺地輕蹙。

    各懷鬼胎，無聲默許下，洛初重新抽了遍。

    不過，看著那再次展開的紙張。

    詭異的安靜二次出現。

    許久沒公布，后面不時有人梗頭張望。

    卻在看到的前一秒，被褚玥飛速奪過來。

    面不改色心不跳。

    拿著那纏纏綿綿出現的重復歌名，對著話筒說成自己的曲子，后又不動聲色親自摸了張塞洛初手里。

    “我的天！這首？”

    “這有點難啊！”

    “唉……褚姐這運氣，也太背了……”

    議論嘈嘈。

    洛初回過神，偏頭，清澈雙眼滿是不解。

    被褚玥兇巴巴低吼回去，“看什么看！抽你的簽去！”

    洛初：“……”

    清澈眸光深處，是涌動的不解。

    難得對于別人的吼沒有生出火意。

    對面，江錫幾人已經自動安回震驚的下巴，撐著臉，懷疑這個世界背著自己偷偷進化。

    陸忱雖然未打斷，但那逐漸微蹙的眉宇也彰顯著困惑。

    偏愛最終打破了原則。

    對于褚玥的擅自行為，沒贊同，卻也沒阻止。

    一副自愿便可的縱許。

    褚玥抽的歌要正常的多，不難，詞也簡單，半小時熟悉好大致演唱不是問題。

    更別提洛初那驚艷的天賦，必定會更優秀。

    一改之前的憂心忡忡。

    幾位評委滿懷期待。

    看著兩人去私練的身影，沒親臨現場的謝共秋最先忍不住。

    小道消息聽了很多。

    相比于實力的期待，顯然某些軼事更吸引謝共秋：

    “這玩的是哪一套？昨天不是說小初都差點被打嗎？”

    瞅瞅。

    一前一后走著。

    又是換曲又是幫開門。

    平日假意親和但掩不掉趾高氣昂的褚玥，居然也會照顧人了？

    不提還好。

    一提陸忱如常的臉色莫名冷下幾度。

    面上努力不動聲色。

    劃拉過來抽簽桶，抬抬下巴睨道：“趕緊面試。”

    像是自家小貓被別人拐了似的。

    莫名的不爽。

    陸隊難得理智中帶了感情用事。

    考核貝斯手的時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平日溫和的人，難得嚴肅起來。

    卻異常讓人畏敬，不敢再插科打諢。

    相比于其他樂器，貝斯存在感不強，彈的人不多。

    但并不代表不重要。

    相反，這絕對是樂隊的靈魂，不可或缺。

    就像建造高樓大廈的鋼筋，雖然看不見，少了整棟樓卻都要坍塌。

    在失去主唱前，Rebellion的短板一直是貝斯。

    這也是老查總是將自己放得很低的緣故。

    他是補位上來的。

    招不到優秀的貝斯手，又實在缺，正好進公司的他便有了一席之地，常覺拖累，常覺不配。

    陸忱沒有先開口，而是看向臺下的老查。

    老查搖搖頭。

    四目對視，陸忱最終順了他的意思，沒有再說。

    其他人不比像洛初那樣過于離譜的現學現賣天賦型。

    按著流程，讓幾個為數不多的貝斯手隨機定曲開始伴奏。

    一番表演下來，出乎意料的，最好的是一個女孩子。

    若是洛初在現場，一定會發現這正是昨日拉架褚玥的那個好友。

    看著溫婉依人的乖乖女，完全不是會玩樂隊的那個類型。

    誰曾想，音樂放起來，整個人氣質完全變了。

    手抱貝斯，長發輕揚，不時遮住眼簾，但沒有一點放不開，而是整個人都沉浸在音樂中。

    野性，囂張，由內到外打開的狂。

    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欲.望，和更深一層，看不透，但明顯有故事的深邃暗涌。

    眼神聚點卻不在臺下任何一人，而像浮于虛空，無望又執拗的捉住什么。

    江錫幾人當場看呆。

    一旁半倚著坐的謝共秋突然坐直，眼中滿是詫異，他側身，朝陸忱低聲：

    “這是不叫喬枝？啥也不會還賊勇要進公司的那個？我記得她才來不到三個月吧？”

    陸忱沒發話。

    或者說，從洛初跟著褚玥出去后，就一直心不在焉。

    開小差的不理智陸隊被謝共秋抓包。

    謝共秋上下掃了陸忱好幾遍，又順著陸忱的余光側頭。

    果不其然。

    對面練習室。

    “不是吧？你真當養孩子了？幾分鐘不在就魂不守舍的？”謝共秋表情復雜。

    同時不解。

    憑nil的能力，那必是找到最齊全的資料，可里面赫然沒有以為的猜測。

    他們沒有任何存在的交集。

    不可能是陸忱那尋覓不得的白月光。

    只是一個，單純被陸忱好心救下的小可憐。

    陸忱幫的人不少。

    為什么……獨獨對這個這么上心？

    謝共秋想不通，也顧不上再理。

    幾乎是這邊結束的一瞬。

    洛初和褚玥便推門進來。

    一前一后。

    一個依舊那副溫順乖巧的樣子。

    另一個則是低著頭，渾身揮不去的低落萎靡。

    來的時候喬枝剛表演到結尾，洛初和褚玥順著門口墻邊坐下。

    顧不得理會謝共秋的不著調，陸忱只冷瞪了眼，轉而朝洛初投去一個鼓勵目光。

    看得謝共秋再次沉默。

    喬枝結束，后面還有一位選手。

    不過心態不太穩，被喬枝的超常發揮影響，好幾個音都彈錯，最后直接自己中止。

    結果很顯而易見。

    入選的是喬枝。

    看了她的資料，江錫和林確一直驚嘆，林確眼睛亮亮的問了好幾句。

    終于，一直坐在后排的人起身。

    老查主動鼓掌。

    演奏完畢，剛才拿在舞臺上肆意燃燒的女孩瞬間褪去。

    又回到那副溫婉淑良的煙雨氣兒。

    貝斯抱在手中，款款欠身，不好意思地向老查笑笑。

    “很棒！”老查真誠夸贊，“比我強的多。”

    喬枝臉上帶了不好意思的紅暈，急忙搖頭。

    但事實如此。

    不管是情緒，還是感染力，都遠遠甩過。

    并且，短短幾個月就到如此地步。

    只差了和大家磨合中逐漸生出的默契。

    夸了還不算。

    老查又拿出進來時就帶的一個樂器盒。

    很新，里面是一把成色頗好的新貝斯。

    他笑著塞到喬枝手中：“加油！以后好好努力！”

    喬枝愣住，作勢推搡，卻吃了力氣的虧，被老查穩穩摁回懷里。

    臺上，江錫幾人眼皮一跳。

    總覺得一些不好的預感。

    但來不及應驗。

    貝斯的考核結束，那場結局注定的比賽如期而至。

    誰料。

    在陸忱剛要問“誰先”的時候。

    墻角挨坐的褚玥突然搖搖頭，語氣釋然：“不比了，剛才比過了。”

    說著，回頭看了眼洛初。

    洛初似是同樣沒料到這發展。

    側過頭，一眨不眨，直勾勾的黑眸疑惑望著。

    很平靜，像是一泓清泉，不染塵埃。

    雖然事實是裝的。

    但不知情的褚玥只看得更是內疚。

    她搖搖頭，莞爾喟嘆：“行了，我死心了，他的天賦很高，Rebellion……是真撿到寶了。”

    她對Rebellion的歌曲如數家珍，哪一首都練過。

    可是在看到洛初真的開始現學現唱，只是聽了兩遍，便幾乎分毫不差的絕對音感完美復刻時。

    輸得徹底。

    心服口服。

    最后執拗想要撞下看看的南墻徹底將她掄了個人仰馬翻。

    不過收獲不只是痛，還摔出了別的清醒道路。

    看了眼底下欲言又止的朋友同事，褚玥不在意揮手，“行了，一個個裝什么裝，不是早知道我比不過人家嗎？”

    一片訕笑咳嗽摸鼻子。

    出于本職，謝共秋再次確認問，“真的不比？那主唱就算是全票通過了。”

    褚玥回瞥了眼。

    看到那從始至終沒給自己一個眼神，直至此刻都望著洛初面露擔心的陸忱。

    她將洛初推回陸忱身邊，輕聲道：

    “不比了。”

    死心了。

    有些人，注定一輩子努力也望其項背。

    原本想最后爭一口氣的想法就如同那永遠追趕不上的差距，幼稚到極點。

    慶幸沒有自取其辱。

    也慶幸，在那極致的歌聲下，及時糾正自己。

    “我曾經沒有察覺，但是剛才，聽了你唱歌，突然覺得，對于音樂，可能比想象的要喜歡。”褚玥突然一笑，“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要比，那就在舞臺吧！”

    單純的，為了音樂，為了熱愛。

    哪怕強大不可敵，也毫不畏懼地勇敢比拼！

    而非那些不值一提的可笑事爭一口氣。

    “加油。”褚玥聲音真摯，“咱們樂隊人，出頭太難了，你們一定要堅持下去，給大家一個看到未來的希望！”

    都是樂隊行業的一員，各種酸楚最是自知。

    如果說褚玥的突然為難和突然放手讓人意料之外。

    那么接下來老查應聲接下的話便是重錘一擊，

    “你們也看到了，剛才選拔貝斯手，喬枝很優秀。”

    “這樣，我也能放心退隊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震驚，不解，質問，尤其座位席上的江錫和林懸，當場紅了眼睛。

    “你在說什么！”

    “我年紀大了，真的玩不動音樂了。”老查嘆氣，聲音又低又沉，滿滿的疲憊，“以前年輕，覺得沒關系，喜歡便要闖，也不管有沒有天賦，覺得努力便可以彌補一切。”

    “但是……這條路太黑太長，我真的等不到頭了。”

    老查說的很緩，嗓音發沉，聽著還有幾分強忍的哽咽：

    “其實，在蔣瑞退隊前，我便想提，只是大家那時低落，一直沒好說。”

    “我沒天賦，年紀也大，身體素質逐漸不好，有時候跟你們出一場巡演，站全程體力跟不上，真是咬著牙在堅持。”

    “繼續待下去，只會是大家的拖累。”

    江錫紅著眼睛厲聲：“老查！你在胡說什么！”

    林懸同樣急道：“誰說你是拖累了！”

    卻被老查不由分說打斷。

    他搖搖頭，嘆著氣道：“我已經三十三了，之前相親遇到個不錯的，本來想拼一拼多賺點，結果搞進了傳銷，還連累陸隊撈我。”

    “夢追夠了，得回歸現實，家里今年也給找了個穩定工作，該成家立業，和你們嫂子踏踏實實過日子了。”

    “就是……一直放不下大家。”老查眼中閃著淚花，挨個看著那昔日的一張張同行面孔，驀地，目光欣慰又期待：“不過如今，有了小初，又有了小枝，Rebellion會是一個嶄新的、充滿活力、重獲新生的樂隊。”

    “大家年輕，蓬勃，有朝氣，可以不顧一切的去闖去拼！”

    “你們的未來，前途無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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