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房內煙熏火燎。

    空酒瓶七零八落，間或堆疊吃剩的泡面桶和快餐盒，空氣中散發著難聞的汗臭煙味和食物腐敗氣味。

    角落處，一個披頭散發，四肢被五花大綁的女子蜷縮在地。

    滿身鮮血，臉被人劃爛，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到一處完好肌膚。

    原本的華麗薄紗也被浸染成刺鼻的暗紅色。

    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坐在中間的老大酒足飯飽，邊剔著牙，目光掃過那邊有進氣沒出氣的女子，罵罵咧咧嫌棄：

    “個娘們，還說什么雀閣第一美人，老子還以為能趁機爽一把，結果整成這樣子！真是倒胃口！”

    瞅著那比一團爛肉好不了多少的女子，左邊小弟附和感嘆：“就是說，越有錢越變態，這也被玩得太狠了吧？”

    右邊小弟卻是搖搖頭，神色復雜：“我聽說，這個不是被玩的，反而是抵死不從，最后被買家惱了扔進斗獸場才成這樣。”

    “斗獸場？就這種只有一張臉的雀閣小寵？這還能活下來開玩笑呢吧！”

    “也是，那估計是瞎扯的了……”

    “扯不扯的也不關咱們事，反正應東家要求，把人帶回去就是了，倒是——”

    幾人目光一頓，互相對視，不由自主直起身子目光忐忑，“等會兒那個洛家人，咱們真的要干這票嗎？”

    “廢話，不接個外快，指望那點兒傭金喝西北風嗎！”中間老大橫眉厲聲，

    “洛家有錢，正好趁機會狠狠敲一筆，反正之后咱們又不回欒國，天高皇帝遠，跑得快誰能抓住！”

    這話成功安撫眾小弟。

    忐忑褪去，眼中重現即將訛下巨額贖金的激動。

    “對了，我前兩天看，那個洛初，長得是真帶勁！”

    “一個男的，居然生了那么漂亮的臉！”

    “老大，贖金沒給前，能不能讓咱們兄弟爽一爽啊？”

    彼此對視，互相了然，不約而同的深笑。

    思及那張臉，老大眼中也迸發出熾熱，笑瞇瞇揮手：“害！這有什么不行的，只要別把人弄殘弄死，大家都好說……”

    話音未落。

    院外，發動機聲響起。

    “外面有聲響？”

    “是不王二回來了？”

    “你出去瞧瞧！”

    粗魯地踹了腳屁股，一個離門口最近的男子被踢出大門。

    “你們，人帶回來后就準備給洛家打電話。”

    “給洛家說，今晚必須見到贖金！東家那邊時間緊，明天一早我們就得動身！”

    饜足的人們紛紛起身，開始各自忙碌。

    門外，被踢出去接人的男子卻在出來的一瞬瞪大眼睛，來不及說一句話，眼前便一黑。

    咚地一聲，直挺挺栽倒。

    昏倒前兩只眼睛還睜著的，仿佛死不瞑目般，遭遇驚悚至極的事情，不可置信到極點。

    聽到這不對勁的動靜。

    里面為綁票要錢而忙碌的團伙不約而同停下腳步，整個廢廠房安靜下來。

    吆喝打電話的老大咽咽口水。

    瞳孔輕顫，呆呆抬頭。

    不可置信的一幕出現。

    只見那本該被他們綁架勒索的肉票，居然堂而皇之自己走進來。

    后面還跟著踩點綁人的司機，彎著腰戰戰兢兢跟洛初身后。

    脖頸一道滲著血的狹長傷口，劃人手法掌握很是老道，堪堪在割到大動脈的前一秒止住。

    至于那個被踢出去看情況的小弟，則在大門余光處露出一個腦袋，一動不動，不知還有沒有氣。

    兩方對視。

    一時間，現場寂靜到可怕，落針可聞。

    老大站地最近，瞳孔震顫，后面的一眾小弟皆是驚愕忌憚，不敢上前。

    以及，對這情況一頭霧水：

    綁票的人畏懼不敢前。

    被綁的人反而如同進自家后花園。

    洛初信步向里走，隨意環視了圈。

    難聞。

    步伐頓住，嫌棄皺眉，冷若寒潭的眼底是毫不掩飾的煩躁。

    她停下，又重新后退，站到通風稍好的窗邊。

    雙眉依舊緊擰，不過比剛才想要殺人的躁意好些。

    深不見底的黑眸冷冷回憶著那些掃過的面孔。

    和記憶里那些仇家沒對上。

    也不知道哪兒跑出來的老鼠。

    看到洛初又退回去，渾身僵硬的綁匪們松了口氣。

    ……這才對嘛！

    那是一個人，他們卻是一群人！

    而且，誰家綁匪怕肉票的？

    覺得這事很是荒唐，且丟臉，說出去得被人笑一輩子。

    維護尊嚴之戰熊熊燃起，反應過來的眾人重新面露兇惡。

    為首老大似是要找回場子，第一個沖上去。

    邪獰又不懷好意的目光盯視洛初，望著那張驚艷的臉蛋，某些被壓下去的想法再度冒出。

    隨手拿過一個棍子，冷笑著朝洛初步步逼近：

    “自己過來，老子可以讓你少吃點苦頭！”

    聽到這話。

    洛初還沒反應。

    站到后面的王二先是一抖。

    縮縮差點被割大動脈的脖頸，害怕垂眼，不忍直視。

    果不其然。

    下一秒。

    冰冷嗓音響起。

    對那恐嚇無動于衷，洛初淡淡掀眸，平靜無波的黑眸盯著對面人，意味不明問：“你是管事的？”

    莫名的，一股冷意攀上后脊。

    老大頓了頓，壓下詭異的畏懼感，打量那單薄瘦弱，一看就是手無縛雞之力小少爺的洛初，目光開始疑慮。

    壓下心底異樣，腳步倏地一頓，老大掠過洛初，抬抬下巴，朝后面的王二呵斥：

    “你愣著干什么！動手啊！”

    話音未落。

    陡然生冷的嗓音再度響起，自言自語道：“看來是了。”

    洛初微微偏頭，黑眸帶了意味不明冷意。

    下一秒，眼神陡然一變，平靜寒潭掀起滔天巨浪，又瘋又邪，沖破壓制，像是要把整個世界毀滅。

    單手掐住男人脖頸，抬腳就是一踹，力度極大，砰地一聲巨響整個廠房都能聽到回音。

    男人臉色唰地一白，

    下意識要掙脫，卻礙于那只鉗制脖頸的巨力，只能迎合般實打實接住。

    眼球瞪地快要突出。

    鋪天蓋地的疼痛包裹，隨即是滔天的憤怒和恨意。

    口吐鮮血，火氣要沖破顱腦，求生意識帶著劇增的腎上腺素，匯聚力量開始反抗。

    卻可怕的，依舊猶如無法撼動巨樹的浮游。

    還未揮出反抗的一棍。

    下一秒，天旋地轉，那只猶如鐵鉗一般的冰冷之手，牢牢捏著他的脖子，眼睜睜看向越來越近的墻面。

    砰——！

    又是一聲巨響。

    洛初活生生揪著男人的腦袋砸到墻上。

    滿頭鮮血。

    滿場寂靜。

    那一個個剛要跑上來搭手的小弟，在距離洛初不到一米的地方生生剎住腳步。

    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

    “聒噪。”冷聲響起。

    看著那總算不再叫囂的鬢狗，洛初再次抬腳一踹，踢到一邊。

    趾高氣昂的人像是被打傻了，手里棍子啪嗒滾落，趴在地上看著洛初目光呆滯，不時條件反射抽搐幾下身體。

    哆嗦著嘴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有哇哇地涌出滿口鮮血。

    殺雞儆猴十分有效。

    洛初一眼都不愿多看，冷聲朝后面人道了句，

    “盯好。”

    縮著脖頸當鵪鶉的司機王二低低應聲，飛快踉蹌著往那邊被打到半殘爬不起身的前老大走去。

    十分聽話的臨時小弟。

    生怕晚一步洛初改變心意，割喉飆血。

    洛初拍拍手，瘋意還未褪下。

    她在努力忍著。

    放在以前，這不得十個八個的血才能停？

    可是如今……

    洛初深呼吸，努力平息要要把這些渣滓脖子擰掉的沖動，一遍遍告訴自己：

    要乖。

    不能見血。

    陸忱喜歡乖的。

    冷白五指不斷攥拳，又不斷松開。

    距離最近的年輕綁匪看著那不斷張合的手，心臟同步一下揪住又一下放開。

    內心哭出一片汪洋：他為什么這時候跑得這么快！

    不自覺發抖，顫顫巍巍想要退一步。

    突然，那猶如閻王降世的冷嗓開口。

    靈魂都被嚇到戰栗的黑眸望來。

    宣判死刑一般，朝他揮來砍頭閘刀。

    洛初冷漠道：“你過來。”

    男子當即雙膝一軟，差點原地跪下，磕磕巴巴快要哭了的聲音求饒：

    “我……我錯了……我真沒有朝您動手的想法……我只是個小馬仔，求您大人有大量饒了……”

    “過來！”洛初狠厲一呵。

    死神心情很差。

    冰冷的聲音猶如利刃。

    小弟渾身抖成篩子，仿佛被抵著脖子，不得不按吩咐動作，不然下一秒就會尸首分離。

    身體僵硬，一步步走近。

    顫巍巍抬頭，看到死神掀眸，朝他揚手。

    仿佛奪命閘刀，朝自己揮來。

    表情悲痛，嚇得鼻涕眼淚橫流，不久就會命喪于此。

    然而痛苦沒有來臨。

    反而冰冷的嗓音異樣動聽，面無表情問：

    “誰派的你們？”

    小弟睜眼。

    四目直視，表情茫然：“……啊？”

    “快點說！”她耐心很不好！

    感受到那威脅，當即咬唇磕嘴皮，忙不迭回：“沒……沒人派——”

    洛初不悅，嗓音一沉：“還瞞？找死嗎？”

    被死神縈繞的感覺再次回歸。

    小弟一個激靈，渾身顫抖，再次哭成一團，眼淚啪嗒啪嗒掉，“真……真沒人派！我沒騙人！”

    “是……是我們自己見財起意，想著……想著你是洛家人，可以訛到巨額贖金……這才——”

    洛初頓了秒。

    復雜打量：“……你最好說真話。”

    “真的！我拿我的命保證！這都是真話！不然……不然你現在掐死我都行！”

    睨著害怕下跪的小弟，黑眸深處是不達眼底的審視。

    確實不像說謊。

    ……真是個意外？

    洛初思忖著，而后隨手一丟，將男人扔遠。

    一言不發，只靜靜站在原地。

    接著如法炮制，又揪了幾個“幸運觀眾”恐嚇逼問。

    如出一轍，收獲的都是同一個答案。

    甚至有心理素質差的，當場嚇濕了褲子，顫抖靠墻。

    徹底確定緣由。

    沒有蓄意勢力。

    單純被一群眼拙的老鼠盯上。

    洛初雙手環抱，氣壓極低，渾身上下寫滿煩躁的無語。

    陸忱還說讓她盡早回去。

    還想吃他帶的草莓慕斯呢！

    這要是走正規程序，不一定要折騰到什么時候。

    ……煩死，不如都殺了再一把火燒死來的快！

    瞪著那群瑟縮排排蹲的綁匪。

    努力壓住腦子里一百種神不知鬼不覺搞死這群人的方法。

    洛初深呼一口氣。

    揪來那邊兢兢業業當反水小弟的司機。

    “報警。”

    “警察來，就說你們自己內訌，我從來沒出現過。”

    司機呆滯抬頭：“……啊？”

    “聽不懂人話？”洛初聲音一狠。

    司機瘋狂點頭，眼含熱淚：“聽聽聽……聽的懂！”

    沒有一點對警察的害怕。

    反而生出終于解脫的慶幸。

    好啊！警察叔叔最是好了！

    起碼公平公正，不會一個心情不好就要他們的命啊！

    一時間，像是得到仁慈的寬恕。

    一片感動熱淚。

    還有個朝洛初磕頭的。

    洛初環視了圈，冷冷警告：

    “之后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不用我教吧？”

    “不用不用！我們知道！”點頭如搗蒜。

    震懾太過可怕。

    尤其被那雙黑眸盯著的感受，簡直是刻入靈魂的恐懼。

    打死他們也不會說！

    洛初移開目光，幽幽想。

    就算說了也不怕。

    這地方本來就偏僻沒監控，查也沒證據。

    更何況，如今自己那明面上的人設，誰會信一群綁匪而不是無辜單純的洛家少爺？

    心煩稍微好些，只當是誤入一場無關緊要的插曲。

    洛初招手，讓那司機先送自己回去。

    轉身，作勢就要離開。

    突然，余光不經意看到什么。

    黑眸驀地一滯。

    倏地望向角落，那四肢被綁無力躺地的人影輪廓。

    原以為逃過一劫，司機恨不能趕緊把這不小心招惹的兇神送走。

    誰知，還沒跨出一步。

    兇神停下來。

    兇神又轉回身。

    ……兇神朝著他們真正的任務目標走了過去！

    “您……您這是——”司機目光畏懼，聲音磕磕絆絆，亦步亦趨跟上去。

    突然聽到洛初開口，冰冷嗓音帶著無端隱怒：“你們對她做了什么？”

    “……啊？”

    突然，身體凌空，被洛初拎著脖子生生揪起。

    一張臉憋到通紅，慌亂解釋：“不……不是我們……她是……她還是我們救下來……”

    洛初沒再理會。

    漆黑眼底有隱隱失控的深暗。

    深吸一口氣，一把將人摔地上，而后大步朝角落走去。

    冷白五指靈巧動著，一下下將嚴密纏繞的繩結解開，瞬間，白色便被鮮血染紅。

    洛初視線落到身下人的肩膀上。

    一朵赤紅色玫瑰刺青。

    栩栩如生，泛著妖冶的血色。

    回憶隨之鋪天蓋地涌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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