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及笄及冠
時光荏苒,一個月時間匆匆而過。
這一日來到了容景及冠,云淺月及笄之日。
因為是同一日,二人又是身份非比尋常的人物。榮王府當家世子,云王府唯一嫡女。這樣兩個身份讓所有人將目光都共同地集中在二人身上。
榮王府位于北城,云王府位于東城。一北一東,還是有些距離。所以禮部著手此事時與兩府商議,共同在一處辦及冠和及笄之禮,又奏秉老皇帝,老皇帝思索之下,恩準將地點選擇在了北城外的福壽山。
福壽山位于北城以北二十里。山體整體山貌看起來像是一尊大佛。于是被世人稱之為福壽山。福壽山綿延十里,山頂端搭建了一座觀天臺。據說這座觀天臺已經有千年歷史。被歷代的帝王推崇為福壽安樂之地。每代帝王每逢喜慶之事,都會前往福壽山拜天。
始祖皇帝當年一舉奪得天下,大肆銷毀了前朝舊跡和書籍,但獨獨留下了福壽山和靈臺寺。靈臺寺因為十幾僧人披甲上陣救始祖皇帝有功,而福壽山則純屬是因為它的寓意,才得以保存。
當年始祖皇帝及冠和后來迎娶皇后,以及登基之后都曾前往福壽山登高拜天。這也算是延續了千百年來福壽山存在的歷史。因為天圣朝始祖皇帝延續了這個歷代各朝各代帝王的先列,后來歷代帝后大婚或者國之大喜,帝王也都會前往福壽山拜天,一直延續這個至高無上的尊崇。
基于容景和云淺月雖然不是天子列侯,但因為身份尊貴特殊,是四大王府王族之人。所以,老皇帝特意恩準二人一起在福壽山喜辦及冠和及笄大禮,也不框外。
圣旨下達之后,百姓們就紛紛聞聲涌入福壽山。
這一日清早,天氣尤為冷情,推開房門,入眼處一片天地霜白之色。
葉倩拉著云暮寒先一步去了福壽山。西延玥也被葉倩拖著一起去了。
云王爺云離七公主三人一早就來了淺月閣,云淺月由凌蓮和伊雪侍候著著裝。裝扮妥當之后,先趕往云王府祖嗣祠堂祭拜。
云老王爺已經等在祖嗣祠堂門口,見云淺月到來,吩咐人打開祠堂,之后看著眾人道:離小子,七公主,一同陪月丫頭進去
是,爺爺云離和七公主齊齊恭敬應聲。
云老王爺當先走了進去,云王爺牽著云淺月的手走在他后面,云離拉著七公主,一行人進了祠堂,祠堂大門在幾人進入之后重重關上。
云王府祠堂一如數月前云離過繼之禮打開時一樣,但唯一不同的是祠堂內今日多了兩個人。一個是容顏絕美的一個女子,一個是錦袍玉帶的一個男子。這兩個人云淺月都極為熟悉。正是玉青晴和南凌睿。
玉青晴本沒有掩飾容顏,與云淺月相似的眉眼暴露在祠堂明亮的夜明珠下。
云離和七公主齊齊一怔,停住腳步,皆是睜大眼睛微微訝異地看著二人。
娘云淺月當先喊了一聲。
玉青晴和南凌睿本來就正著身子面對著祠堂門口的方向,此時見云淺月等人進來,她微微一笑,暖暖地應了一聲,聲音微哽,嗯,我女兒今日成人了時間過得真快
云淺月露出笑意,眼眶微酸。已經死去的人不能夠正大光明地站在她身邊給她綰發著裝,她的娘親心里恐怕比她還難受。但好在她活著,今日她就在她面前,她覺得什么也不重要了。有娘總比沒有要好得多,其余的有何必多去強求。
眼淚真多南凌睿叱了一聲,走過來,用指腹擷去云淺月眼中的淚水,話語雖然粗暴,但是動作輕柔,須臾,將下巴枕在云淺月肩膀上,軟綿綿地道:好妹妹,你今日就成人了,趕緊想辦法將自己嫁出去吧啊,你一日不嫁出去,哥哥這媳婦一日就娶不上。
云淺月本來感動,聞言眼淚頓時吸了回去,用手推搡了他一下問:我嫁不嫁得出去,跟你娶不娶得上媳婦有什么關系
自然有關系了,你嫁出去了,我才能放心娶媳婦回家。南凌睿軟綿綿地道。
云淺月翻了個白眼,沒說話。
南凌睿腦袋在云淺月的肩膀上蹭了蹭,聲音忽然極低地道:小丫頭,你不管對多少人喊哥哥,但要記住,你的親哥哥可就我一個。聽到沒
云淺月眼眶一酸,憤道:你看看你哪里有個當哥哥的樣子
沒有當哥哥的樣子也是哥哥咱們倆身上流著一樣的血,除了我,誰也不是。南凌睿得意地道。
云淺月無法反駁他,微微哼了一聲。
南凌睿將腦袋離開她的肩膀,伸手輕輕將她一根發絲攏到耳后,須臾,又伸手胡亂地她的腦袋揉了一下,將云淺月本來綰好的發髻揉亂。
喂,你干嘛弄亂我的頭發云淺月伸手打開他的手,對他瞪眼。
南凌睿撤回手,一把將玉青晴推到云淺月面前,懶洋洋地道:我是為了給這個女人一個給你綰發的機會,你沒看到她都要快要哭死了嗎
臭小子,我哪里哭了玉青晴回頭瞪南凌睿。
心里哭了,眼淚都快將你的腸子肚子淹了。南凌睿道。
玉青晴臉色不自然一閃而過,隨即酸了眼眶道:我的女兒,我當然想綰發。臭小子你去年及冠之禮也是我給你束發的呢
你南凌睿挑眉,不是父皇嗎
是我央求哥哥幻容成了他的樣子給你束的發玉青晴道。
哦,怪不得我覺得那個老頭當時的手怎么一直抖呢,連木梳都攥不住,原來是你。南凌睿恍然,我就想著他至于這么激動嗎
玉青晴臉一紅。
云王爺笑道:那時你娘沒當場哭出來就不錯了,你還指望她能拿得穩梳子
笨女人而已,的確不能指望她能做好南凌睿撇撇嘴,但嘴角一絲笑意還是泄露了他心中知道這件事情的喜悅,對玉青晴擺擺手道:給你機會了,你快給她綰發吧我們好早一些趕去福壽山,容景那小子估計如今已經啟程了。
玉青晴橫了南凌睿一眼,從懷里拿出一把玉梳,給云淺月重新梳頭。
云淺月靜靜地站著,這一刻,心中的喜悅和溢滿的關于親情的感動無以言說。
云離和七公主站在一旁,二人半絲聲息也不發出。云離從看到玉青晴的臉和祠堂牌位前掛著的她的那副畫像,如今再看到畫像走出來的真人,就明白了。而七公主雖然不知道這中間有什么秘事,但是她本來就心思通透,如今也是明白了幾分。云王府欺瞞父皇,這是死罪,而她身為公主,卻沒有被他們排除在外,而今日明知道會在她面前泄露,但還是讓她進來了祖嗣。這是真的拿她當做了自家人,而不是當做皇室的女兒,心下感動的同時,又覺得能嫁來榮王府,嫁給云離,也許是她這一生,做過的最正確的事兒。讓她體會到了從來就沒有體會過的家的溫暖,不因為她是皇上的女兒,明妃的女兒,在他們的眼里,她不是公主,而是云王府的媳婦。
云離,以后沒人在的時候你也要喊我哥哥南凌睿轉過頭對云離正色道:我才是小丫頭的親哥哥
云離明白,從善如流地點頭,微微一禮,恭敬地喊了一聲,哥哥
南凌睿頓時笑了,伸手拍拍云離的肩膀,笑道:云王府世子這個位置大約是生來就該是你的,我們誰也待不住。走了一個真的我,換來了一個假的云暮寒,如今他也走了,這個位置就是你的了。希望你能坐得久一些。
說什么呢他自然能坐得久云淺月白了南凌睿一眼。
那可不一定,小丫頭,這天可馬上就要亂了。云王府以后還存不存在還是個事兒,這云王府世子就更值得考量了。南凌睿不以為然地道。
云淺月不再說話,他說的本來就是事實。
小妹妹,你還記得你三歲那年在御花園摔了一跤,躺在地上哭鼻子嗎當時還是我正巧路過拽了你一把。南凌睿看向七公主。
七公主眼睛忽然睜大,不敢置信地看著南凌睿,須臾,她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道:記得
南凌睿頓時笑了,十年前我叫云暮寒,后來就一直叫南凌睿。不過這個身份估計到死也換不回來了。你既然嫁給了云離,就是我弟妹,不是什么皇室的公主,而是云王府的媳婦,以后沒人的時候,也喊我哥哥吧
是,哥哥七公主也和云離一樣,恭敬地喊了一聲。
南凌睿頓時滿意地笑了,伸手入懷,掏出兩顆糖果,塞給云離和七公主一人一顆道:真乖,哥哥請你們吃糖
云淺月一臉黑線,抬眼望天,她真不想認識這個人。
云離和七公主接過糖,對看一眼,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齊齊道:謝謝哥哥
臭小子玉青晴笑罵了一句。
有什么樣的父母,就有什么樣的子女這個臭小子不著調都是跟你們學的一直沒說話的云老王爺罵了一聲,一副再不想看他們的樣子。
糟老頭,你總算說對了一句話南凌睿大樂。
別跟我說話,看到你就心煩我老頭子這一輩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兒子兒子留不住,孫子孫子留不住。好不容易有個臭丫頭孫女陪著我,這還成人了,之后就要嫁人了。云老王爺罵了南凌睿一句,面色大為傷感。
公公,都是我不好,讓您辛苦了玉青晴過意不去地看著云老王爺。
得了,得了,還說這些做什么臭小子娶了你這樣的媳婦,我們云王府祖墳冒青煙了。我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云老王爺擺擺手,你們雖然都不在我身邊,但我知道一個個的活著好就知足了,我還能活多久關鍵是你們的日子還長。
公公,您一定長命百歲的玉青晴眼眶微紅。
那是騙鬼的話云老王爺揮揮手,對她道:大喜的日子,不興哭,你快給小丫頭綰發,之后讓她趕緊滾去福壽山,景小子估計已經走了,不能讓他一個人將福壽都占了,怎么也要勻給小丫頭點兒。
到底是自家的孫女我還以為容景才是你這個糟老頭子的孫子呢南凌睿道。
云老王爺哼了一聲,挖了南凌睿一眼,他比起強多了,若是可以,我老頭子才不要你這個孫子,就要景小子。
真可惜啊誰叫你沒容爺爺命好來著南凌睿故意氣云老王爺,我就算是根白菜,你也得算著。
你個臭小子云老王爺掄起拐杖就要去砸南凌睿。
睿兒,不準氣你爺爺。云王爺出手攔住云老王爺的拐杖,訓斥了南凌睿一句,又對云老王爺道:爹,多少年了,您用拐杖打人這個毛病怎么還不改
云老王爺哼了一聲,改不了了若是知道你是這么一個東西,當年我就該將你塞回你娘肚子里去,也就不會有后來的這個臭小子了,一窩子不讓人省心的小混蛋。
云王爺立即噤了聲。
南凌睿撇撇嘴,也不再說話。
云淺月翻了個白眼,這老少父子爺孫三人待在一起,誰能懷疑不是親的有些東西估計就是根里傳下來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可惜這個糟老頭子似乎不明白。
玉青晴給云淺月綰完發,滿意地看了一眼,笑著道:好了
趕緊祭拜,趕緊滾去福壽山云老王爺吩咐。
云淺月本來還想拉著她娘醞釀一番母子親情,聞言被這句話扼殺了個精光。祖嗣的暗人現身,先是讀了族譜,之后引領著她挨個祭拜列祖列宗。
一番祭拜完畢,已經是半個時辰后。
出了祖嗣時,已經辰時,云淺月由眾人簇擁著前往云王府大門口。
云王府大門口早已經準備好車碾。云淺月由七公主和云離陪著上了馬車,云老王爺年紀大了,不再去福壽山奔波,只云王爺帶著云王府眾人跟隨云淺月前往福壽山。
大約是城中的百姓都前往福壽山的原因,京城的街道異常的靜寂。
云淺月伸手挑開簾子向車外望了一眼,大街上家家門前緊閉,只零零散散幾個人影在街上走動。她落下簾幕,想著每一件大事兒的發生前奏大抵都會如此。有些是巧合的征兆,有些是必然的征兆。她輕輕嘆息一聲,明日不知道是怎樣的天翻地覆。
妹妹,你氣色不是很好,不舒服嗎七公主輕聲問云淺月。
云淺月搖搖頭,沒有,就是覺得十五年過得真快,呼啦一下子就長大了。
七公主聞言掩著嘴笑,揶揄地道:你是覺得快,我看呀,有人沒準就一直覺得慢呢那日我與景世子閑話了兩句,他竟然說他等了多年,他終于及冠了,你也終于及笄了。若是再不到的話,他就熬不住了。
云淺月聞言臉一紅,也笑了,真是不知羞,這話也能隨便說。
都說景世子城府頗深,他的心思誰也猜不準。依我看啊,是很好猜才對,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將你娶回家。七公主好笑地道。
我也想嫁給他,我們兩心相通,明明很簡單,可惜這偏偏是最難的事情。云淺月也笑了,語氣有些淡。
七公主收了笑意,低聲道:我也覺得你和景世子最配,甚至天下人如今都覺得你們最配,可是偏偏你和皇室有婚約,父皇將那個婚約架住在了七哥的身上,若是換任何一個人,你們都會容易一些,偏偏是與你糾纏極深的七哥。你們才會如此難。
云淺月嗯了一聲。
七公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色暗了下來,又對云淺月低聲道:妹妹,你說二哥和四哥今日會死嗎
云淺月一怔,看向七公主。
七公主微微抿著唇,看著她道:我真不希望他們死。那一把椅子真有那么好這些年我自認為我是活得最清醒的那一個人,清醒地看著皇宮內外的所有人掙扎,包括父皇。他坐在那個至尊的位置上雷厲風行呼風喚雨一生,可是到老了不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百年之后,他也不過是天圣史志上一個封號而已。日日不得閑,處處籌謀算計,我真沒看到他那個位置有什么好了。
我們是沒看到它的好,但男人的心,和女人不一樣。云淺月淡淡道。
七公主看著她,似乎很是不解,等著云淺月解惑。
女人的心,可以小到心里只裝一個男人,男人的心則可以大到裝下整個天下,包括女人。這就是區別。云淺月聲音有些清涼,萬里江山如畫,歌載一世千秋,多少男人不想呼風喚雨,站在高處,譜寫一世基業,在史冊上千載留名沒有的人,恐怕寥寥無幾。
七公主皺眉,猶豫了一下,問道:那景世子呢景世子對你之心,天下皆知。
云淺月忽然一笑,偏頭看著七公主,笑問,嫂嫂,你想說什么
七公主搖搖頭,我就是不了解,這個天下間,總有例外的男人吧我認識的這些人里面,二哥四哥七哥,以及那一眾的哥哥弟弟,沒有一個人不汲汲營營,想要那個位置,有能力的人就去爭皇,沒希望的人,就幫著有希望的爭皇,最后無非是想謀得個王爵。即便是德親王府的夜輕染,孝親王府的冷邵卓,就連云離,他也是想盡全力保住云王府。這些年,我都能看得明白,但獨獨景世子,我看不透。
怎么個看不透云淺月依然笑著問,剛剛你不是說他的心思很好猜嗎
他的心思很好猜和他看不透不同。七公主搖搖頭,慢慢地道:那種感覺說不出來。父皇和七哥不準備你脫離皇家,他愛你,為你爭,說得過去,他的心思擺在明處,敢于和父皇七哥面前明目張膽地對你好,無視皇權,甚至是他將自己的高貴凌駕于皇權至上。讓天下人都對他仰望。不是因為他是榮王府世子,而單單是因為他是容景而已。但正因為都擺在了明處,所以,才讓人看不透。我有時就在想,景世子要的除了你外,還有什么。
云淺月眸光閃了閃,笑道:嫂嫂覺得除了我,他還想要什么
七公主看著云淺月的笑臉,見她笑得深,她心思一動,立即道:妹妹,我這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將我的想法說與你聽而已。若我說得不妥當,你聽得不順耳,全當我沒說。
云淺月輕笑,嫂嫂說得很好。我沒聽得不順耳。你我是家人,又何必如此虛套。
七公主松了一口氣,道:我就是覺得有些事情看著越簡單,背后越不簡單。妹妹你是通透人,所有事情,你都比我看得明白,對于景世子,你也比我了解的多。想必我今日的話多此一言了。但我還是想說,景世子要的,應該是不只你。
云淺月笑而不答。
七公主看著她,從頭到尾,云淺月除了笑意深一些,再沒多余的表情,她心里一嘆,低聲道:夜氏江山百年,早晚有終結之日。對于誰坐那個位置,于我都沒有干系。即便天下大亂,江山易主,那也是夜氏氣數已盡。但我終究是希望哥哥弟弟們能好好的活著。
嫂嫂的想法很好,那今日我們就一起為他們祈福吧云淺月淡淡道。
七公主點點頭,嘆道:也許只是期望而已,哪里能不染血他們所做的事情可是謀逆大罪,父皇是不會饒過他們的,七哥和染小王爺在,他們不是對手,沒有活路
云淺月不語。
除非景世子和你救他們。七公主又補充道。
我不會救,容景救不救,我就不知道了云淺月搖頭。
七公主不再說話,面容露出傷色。
云離一直坐在二人對面,靜靜地聽著,此時見七公主神情,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別多想了,每一個人有每一個人的選擇,是誰都左右不來的。你早已經被皇上舍棄,云王府若是崩塌,有朝一日砍頭,也不會少了你一份。所以,已經是這樣,我們只求最好的結果吧
嗯七公主面上的傷色散了些,抬起頭,對云離溫柔一笑。
三人都不再說話。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北城,前往福壽山。城外的路也無比安靜。
一個時辰后,馬車停在了福壽山腳下。
云離挑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回頭對云淺月道:妹妹,這么多人和車輛,今日京中的百姓們怕是都趕來了這里。
云淺月順著云離挑開的簾幕向外看去,只見山腳下已經積聚了密密麻麻的人,黑壓壓一片,將整個福壽山幾乎添滿。各府的車輛都已經早一步來到,人人衣著或華麗,或樸素,但臉上的表情都無一例外地一致溢滿期待,一雙雙的眸子隱含興奮和激動,她想著萬人亦不為過,有萬人觀看她和容景的及笄及冠之禮,這恐怕是有史以來,成人禮的最大排場了。
來得真慢容景的聲音忽然響起。
云淺月順著聲音看去,只見在她的車輛左側方,停著一輛通體黑色的馬車,車前站著容景。一身月牙白的錦袍,腰束玉帶,腰間配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佩,通身上下再無多余點綴,卻偏偏在萬人中,有著異常的驚艷的傾世無雙之美。
云淺月又想起那句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云淺月正癡然間,容景已經來到了她的車前,對她伸出了手。
云淺月將手放在他手心里,剛放進去,便被容景緊緊攥住。輕輕一拽,她被拽下了車,腳剛站穩,他便已經拉著她向山上走去。
云離和七公主對看一眼,雙雙下了車跟在二人身后。
在福壽山舉辦及冠及笄之禮本來就千古罕見。更加上又是這樣一對傳言得天下皆知互許終身的男女,更是罕見。
這一刻,萬人的目光都定在二人的身上。
這一刻,關于玉子書和云淺月那些風月之事,移情別戀的傳言盡數被人們拋諸九霄云外,每個人眼中能看到的只是那兩個人,心中能記起的,也只是那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輕。,也只是那此生只此一妻,非卿不娶。的誓言。
容景拉著云淺月的手,腳步輕緩,每一步走得極其沉穩,他面色依然是容顏如玉,如詩似畫,但是這一刻的容景,還是與往日不同,沒有了漫不經心,也沒有了云端高陽的淡薄,他周身的氣息都不再是閑散隨意,有的只是似乎從他心底溢出的重視。
從來未有過的尊崇和重視。
云淺月偏過頭,看了容景一眼。
容景的目光一直看向山上,眸光沉靜,似乎感應到了云淺月的目光,偏頭向她看來,見她盯著他,對她微微一笑,聲音如春風般的和暖,云淺月,我們一起長大,一起成人,今日你我成人禮,我要一直握著你的手走上山,從今以后,你這一生,都會屬于我,我也會屬于你。
云淺月心下動容,不由得被他那一雙暖如春風的眸子吸進去。但還是不想就這樣被他一句話而打動,撇開眼睛,嘟囔道:今早榮王府的膳食里面放了蜜糖嗎
容景輕笑,微微湊近她耳邊道:你說得對,放了蜜糖
云淺月用手推了他一下,離遠點兒,多少人看著呢
不怕容景笑著搖搖頭,拉著她的手向山上走去。
云淺月不再說話,跟著他的腳步。無論是山上山下多少人目光看來,她的手都被他握在手中。這樣不合禮數,這樣有違世俗,這樣男未婚,女未嫁,男女授受不親,但早已經被他們打破。即便是這象征了帝王皇權尊崇于世的福壽山,也不過是見證他們兩心如一而已。
云淺月不想去想這樣象征皇權的福壽山,老皇帝為何會答應了容景和她在此舉行及冠及笄禮。也不想去想這些日子容景在暗中做了何種的籌謀,才有今日他牽著她的手一起上福壽山,更不想去想關于夜天傾和夜天煜今日反了老皇帝,容景在這中間扮演了何種的角色,是幫,還是推動,還是冷眼旁觀,還是作壁上觀。更不去想,今日夜天逸夜輕染冷邵卓容楓等等人都在坐什么是在山上,還是在京中
這些她都不用去想
若是這世界上沒有路,她眼前沒有路,非要走出一條路來的話,那么她那條路一定是一個人。那個人就叫做容景。
不去想,這一條路上走過了多少帝后。
不去想,這一條路上埋葬了多少皇權。
不去想,這一條路上今日一行,會改變多少人的命運。
不去想,明日星移斗轉,天地色變,誰還活著,誰已經死去。
不去想
想什么呢容景似乎感覺到了云淺月前所未有的安靜,忽然偏頭對她詢問。
云淺月對他一笑,笑容璀璨爛漫,語氣在清冷如霜的風中輕柔綿軟,仰著臉看著身邊如玉無雙的男子,笑著問,我在想,我成人了,你也成人了
容景眸光閃了閃,看著她低笑,低柔詢問,所以
所以明日我要準備打一對鉆戒。云淺月道。
鉆戒那是什么容景看著她。
不告訴你云淺月得意地挑了挑眉,偏過頭,腳步輕快地反手拉著容景向前走。
容景向山上看了一眼,笑道:我到山上去問一個人,他一定知道。
云淺月知道他問誰,立即回頭惡狠狠地道:不準問,你問了,我就不打了
容景無奈一笑,妥協道:好吧那你要快些讓我見到你說的鉆戒。
云淺月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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