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笙是在一陣飯菜的香味中醒過來的。
  她睜開眼后，屋內的燈已經亮起來了。
  有些昏暗。
  嚴司白坐在沙發上逗孩子。
  這樣的燈光，將他本來嚴肅冷硬的側臉都陰沉得特別的柔和了。
  嚴司白也不知道有多么稀罕孩子，總之只要孩子不睡，他都抱著，就這么盯著孩子看，像個盯娃狂魔一樣。
  “你給他想過名字了嗎？總不能一直叫寶寶吧？到底是個男孩子。”
  余笙笙咳咳了兩聲，忍不住開口道。
  嚴司白猛地回過神來，道：“想了，我想叫嚴辭，不過還是要看你，你要是覺得不好聽，你就取，孩子是你生的，你做主。”
  余笙笙倒覺得沒有什么的，不知道為什么，總是覺得生了孩子，有些犯懶了。
  “挺好了，嚴辭就嚴辭吧，就叫這個名兒吧。”
  余笙笙當即就同意了。
  “要不你再想想？這么馬虎？”嚴司白都覺得有些草率了，覺得對不住他兒子了，又看著余笙笙。
  余笙笙笑著道：“這有什么的，不過是個名字而已，這名字挺好的，就嚴辭吧。”
  “余書記醒了，吃飯吧，剛做好飯了，孩子餓了嗎？要不先喂孩子再吃飯？”張阿姨這個時候從廚房過來了，看向了余笙笙。
  “剛剛中午喂的，估計也餓了，我都睡了這么長時間的一覺，將孩子抱過來吧，先喂他，看看吃不吃。”
  余笙笙說道。
  嚴司白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抱娃工具人了。
  不過他還是麻溜地將孩子抱到了余笙笙身側，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放到了她的懷中。
  孩子果然餓了。
  余笙笙喂奶的時候，因為張阿姨還在，所以嚴司白也不好意思直勾勾地盯著孩子媳婦看了。
  “我，我先下樓轉轉，等會上來抱孩子。”嚴司白只好說道。
  哎呦，有人的時候就知道假正經了。
  余笙笙忍不住揶揄地睨了他一眼。
  嚴司白是打算回一趟營地的，畢竟現在余笙笙坐月子了，她手上很多工作，雖然有人頂著，怎么也不放心的，他總要回來問問，看看有沒有需要處理的。
  醫院跟營地的距離不遠，他借了其中一個兵的自行車，三五分鐘就回來了。
  然而，還沒有進去，就在門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一個嚴司白意想不到，卻也不想看到的人影。
  嚴母。
  嚴母這個時候也看到了嚴司白，目光委屈巴巴地向前了兩步，想要靠近他。
  嚴司白蹙緊了眉心，但仍然將車子停了下來，靠在了邊上，這才大踏步地向前，走到了嚴母的跟前，神色冷漠地看向了她。
  “司白。”
  嚴母期期艾艾地看了他一眼，這才低聲開口道。
  “你來做什么？我記得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嚴司白神色冰冷地說道。
  他這個媽，總是作出一副很愛他，處處為他著想的樣子，但是到了關鍵的時候，總是會放棄他。
  他以前真是傻，還覺得自己作為子女，做什么都可以的。
  直到認識余笙笙，他才知道，原來這才是愛。
  笙笙絕對不會為了任何事，任何人，放棄他。
  這才是愛啊。
  “司白，我聽說，你孫叔和偉濤都在你管轄的那個荒島勞動改造。”嚴母低聲說道，“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我就是想請你照顧一下他們，你孫叔畢竟年紀大了，而且身體也不好，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苦力，我怕他受不了。”
  嚴母說著，眼淚當即又涌了出來。
  嚴母對她真的已經是煩不勝煩了。
  “我當初下放的時候，怎么沒見你擔心我受不了苦呢？怎么沒見你找人幫我打點打點啊。”
  嚴司白十分諷刺地看著嚴母。
  他直到現在，都有些不能接受，為什么自己的母親，會不愛自己。
  但是如今，他也不在意了。
  他有了愛自己的妻子，現在有了自己的兒子。
  他有幸福美滿的家庭，再不用羨慕任何人，再不用不解，痛苦，掙扎，懊惱。
  再也不需要了。
  他也有了屬于自己的，完整的，美滿的家庭。
  再不用從這個自私自利又虛偽的女人身上妄想得到愛了。
  “司白，我知道你恨我——”嚴母哭著低聲解釋道，“但是我也有我的難處，我一個婦道人家，我能做什么？我能怎么辦——我實在是活不下去啊。”
  “你可以去死。”
  嚴司白冷冷地掃了她一眼，道：“你實在活不下去了，你可以去死。”
  這話實在太過冷酷了，嚴母都忍不住被鎮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嚴司白，道：“你說什么？你怎么能這樣跟你媽說話，你是我生出來的，你是我生出來的啊，我再怎么不是，我也是你的媽！嚴司白，你這樣說話，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嚴母本來就哭著，聽了嚴司白這話，她更是直接捂住了心口，一副無法接受的樣子。
  嚴司白眼底的冷色絲毫不變，他用一種漠然的，甚至陌生的目光看著嚴母，道：“你也知道我是你生的，我直到現在都想不明白，一個當媽的，是怎么舍得將自己的親生兒子推出去頂罪的，是怎么舍得將自己親生兒子的前途毀掉的。”

  “你不配當我媽，你不配。”
  “孫振和孫偉濤現在的確是在我手下，我可以跟你說，他們兩個現在的日子過得還不如一條狗，一條狗還能吃飽飯呢，就他們兩個養尊處優的架勢，連任務都完不成，連一頓飽飯都混不到。你想要我給他們開后門，照顧他們？我現在明明確確地跟你說，你做夢去吧！”
  聽了嚴司白的話，嚴母簡直如遭雷擊，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司白，這件事是我的錯——我知道是我做錯了——”嚴母越發傷心欲絕地哭了起來，就要拉住嚴司白。
  然而，嚴司白已經識破了她的意圖，當即后退了兩步，躲開了她的觸碰。
  “你不用向我道歉，也不用向我懺悔，因為我不會原諒你，傷害就是傷害，放棄就是放棄，不管我現在過得有多好，不管孫家人現在過得有多慘，都不能抵消。”
  “還有，不要再來找我，我不想再看到你，我現在有妻有子，我過得很幸福，我再也不用可憐地讓你施舍一點愛了，我現在有很多，很多。我的妻子非常非常愛我，她是個萬中無一的好女人，不管我是落魄還是犯罪了，她都不會放棄我，我現在知道了，被人無條件地愛著，是什么滋味，所以我對你再也不需要有任何的妄想了。”
  “我媳婦給我生了個大胖兒子，滿月之后，我會回一趟京城，去老宅，拜祭我爸，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當然孫家那一家子倒霉蛋的好消息，我也要一并告訴他，我相信，他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可以安息了。畢竟，當初你跟孫振勾勾搭搭，氣死重傷的他，我相信他一定咽不下這口氣的，現在，他可以安息了，他終于可以安息了。”
  嚴司白的話就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子，直接將嚴母的心捅得鮮血淋漓。
  他說完，毫不猶豫的轉身，進了營地。
  嚴母哭得不能自已，整個人蜷縮在墻角，就像是一條沒有人要的流浪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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