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直播一百二十八個小時就夠了？”季羽坐在沙發上，緩慢翻看星斗直播工作人員遞來的合同。

        季羽是那種很溫婉精致的長相，杏眸澄澈如水，說話時長睫輕眨，輕易奪走人所有目光，唇邊的淡笑恰給人一種親切感。

        但偏偏季羽身邊坐了盛漾這個“冷面煞神”，回想起剛剛被盛漾懟得啞口無言的經歷，星斗直播的工作人員根本不敢看季羽，只埋頭，低聲道：“是的。我們的直播條款相對……相對輕松，像你這樣的職業電競選手完全可以做到。”

        大概是編的謊話太假，工作人員自己都噎了一下。

        季羽微微勾唇，不在意工作人員的這點小窘迫。

        她名聲還沒壞的時候，很多家直播平臺趕著上來求合作，那時候別說是直播一百二十八個小時，就算她只直播一個小時，直播平臺的高層有一半要笑瘋。

        如今待遇落差這么大，還挺好笑。

        季羽心里想著這些事，沒注意到盛漾的目光始終投落在她身上，一刻都沒分給別人。

        “合作愉快。”季羽翻到合同最后一頁，拿過筆利落簽上自己的名字。

        星斗直播的工作人員本以為這次合作黃了，沒想到季羽這么爽快就答應下來，因此拿到合同的工作人員懵到連告別的話都忘了說。

        “我也簽。”盛漾突然出聲，嗓音一貫清冷。

        工作人員懷疑自己聽錯了，愣在原地沒敢吭聲。

        盛漾耐著性子，再次重復了一遍：“我要和你們星斗直播簽約。”

        “我也可以直播一百二十八小時，拿百分之五十的分成，前提是我們tnt戰隊成員一個都不能少，都要和你們平臺簽約。”

        這是盛漾第一次為季羽以外的人出頭。

        才十九歲的他站在那里，身姿筆挺，神色冷硬，眉宇微蹙，有如劈開荊天棘地的刀刃，有如萬丈光輝。

        雖然近三年來tnt的名聲不好，但簡松意和江一白這種老牌電競選手的熱度還是在的，星斗直播這次一下子把tnt全員簽下，坦白來說，是星斗直播賺了。

        “那就說好了，我們幾天再來送合同。”生怕盛漾反悔，星斗直播工作人員匆匆接話，帶著另外三個工作人員轉身就走。

        這讓下樓來找季羽的簡松意和江一白只看到四個火燒屁股般匆忙的背影。

        “哎，這就走了？我長得有這么嚇人嗎？”簡松意插科打諢，他目的明確，一來就往盛漾和季羽中間的位置擠。

        “是長得挺嚇人的。”季羽眸子微勾，沒什么感情附和，“再不抓緊時間捯飭一下，你粉絲明天就淚灑黃浦江。”

        “我的那些也配叫粉絲？”簡松意不可置信地反問，想到什么他咬牙切齒道，“都是一群在我直播間賴著卻叫著別家電競選手名字的叛徒。”

        “漾哥的粉絲就不會爬墻，天天在他微博評論區下叫老公。我也想環肥燕瘦，左擁右抱。”

        旁邊傳來一聲冷嗤，簡松意頓時像被人按下某個關竅一樣，僵硬地轉過頭，就見到剛剛才被他八卦的對象盛漾，正用黑漆冰冷的眸子看著他。

        “不會用成語就買本成語詞典學學，省得給你語文老師丟臉。”盛漾沒什么感情地嘲諷，目光猶如刀刃，在簡松意坐著的位置來回掃視。

        半響，盛漾嘖了一聲。

        這雙眼睛也不要得了，這么沒眼力見。

        一物降一物，被盛漾一句話懟得自閉的簡松意像個啞巴一樣坐在沙發上自我反省，反省他剛剛八卦的時候怎么沒看到盛漾在場，反省他別的東西不提怎么偏偏提到了粉絲。

        突然，簡松意反應過來，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看著季羽結結巴巴問：“隊長，你說……你說粉絲？”

        “除了正式的比賽，我們也就只能直播的時候才能看見粉絲。隊長你的意思，我要恢復直播了？”

        不用季羽點頭，簡松意就自發沖上去攬著江一白肩狂吼：“小白你聽見了嗎，我歇業這么多年終于可以恢復直播了。我早就想賺直播平臺的外快了。”

        “恭喜。”江一白被簡松意的干吼弄得夠嗆，卻并沒有把簡松意推開。

        “不止是你，還有一白。還有我、盛漾，我們整個戰隊。”季羽把整句話補充完，接著她就看見簡松意、江一白兩個隊員眸子都亮了，臉上多了一種清爽氣。

        直播熱度也是電競選手價值的一個體現。

        tnt沉寂了三年，簡松意和江一白也就停播了三年，在這三年里，他們整天埋頭訓練，卻看不到一點成績起色。

        這三年里，外界的唯一反饋就是謾罵，簡松意、江一白被這謾罵壓著，險些都快忘了他們是有價值的電競選手。

        而有平臺愿意找他們直播，恰恰從某種方面幫他們找回了自信，無怪這兩個人這么高興。

        季羽也挺高興的，只是她想到簡松意和江一白的直播是盛漾用他的直播條件換來的，她的笑意不免凝在臉上。

        季羽在歡笑的背景聲中轉頭，正好對上盛漾明亮的、黑黝的雙眼，那雙眼清冷平淡，連帶著主人那張俊美到極致的臉也沒什么感情，好像眾生不入他眼，那樣高貴地俯視人間。

        季羽眼也不眨地望著他，唇邊忽然綻開一絲笑，唇微勾，露出潔白的貝齒，帶著一點不懷好意的意味。

        盛漾不明所以，他本來就因為偷看季羽來不及收回目光被她逮住而加速跳動的心，此刻跟造了反一樣，砰砰砰，險些快跳到嗓子眼。

        果然，直覺永遠不會出錯。

        在他沒有阻止、近乎縱容的目光下，季羽轉過頭，看著簡松意、江一白他們大聲道：“星斗直播的工作人員是賀峰經理找來的，你們的直播合約是盛漾談下來的。”

        坐在沙發一側一直神游的賀峰忽然被點名，對上兩位隊內成員感激的目光，賀峰心狠狠一顫，暗罵自己不是人。

        他談直播合約時竟然只想著盛漾，完全沒有在乎戰隊其他成員的利益，幸好季羽不在意，也幸好兩位隊員不知道他的自私。他確實不配當經理。

        賀峰心路歷程復雜，在心里把自己狠狠唾罵一百遍后，他才露出“虛弱”的笑，把真正的功臣推到人前。

        “要謝就謝你們漾哥，別謝我。他雖然嘴上不說，心里可把你們寶貝著。”

        “我就知道漾哥你最好了！”傻白甜簡松意此刻已經忘記了平常被盛漾懟的經歷，麻利松開江一白，轉眼撲到盛漾身上，惦著腳，單臂勾著他脖子。

        盛漾的魂兒從季羽開口開始就沒在線過，此刻他沒有防備被簡松意一撲，人被迫勾著脖子往下倒，脖頸傳來微微的壓迫感，令人想要咳嗽。

        這么具有謀殺性質的感情表達方式，也就只有簡松意這個二缺才做得出來。

        盛漾冷冷想。

        他眉宇間雖然有些許的不耐煩，推開人時卻沒用多大勁，甚至如果有人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耳朵紅了一點，宛如胭脂云。

        “漾哥。”江一白沒簡松意那么聒噪，也沒那么外放，他站在幾步遠的地方，鄭重道，“謝謝你。”

        盛漾像是不太適應這樣的相處方式，片刻無語后才道：“小事。”

        聽著這一板一眼的官方回復，季羽噗嗤笑了，杏眸彎成淺淺的弧形，唇角有小小的梨窩蕩漾。

        才被抓包的盛漾不敢正大光明看她，就用余光注視她，眼神翻涌，是近乎克制的貪婪。

        盛漾本該惱的，惱季羽明知道他冰冷，不近人情，還要他被人簇擁圍繞，被人感謝。

        笑夠了鬧夠了，季羽才回歸正事。她想起自己搬來基地時那點可憐的行李，再想到等會要開的直播，一時有些頭疼。

        一個月直播一百二十八個小時，估算下來就是每天直播五個小時，把訓練的時間整整壓縮了一半。

        再加上今天上午打了個火焰杯線上賽，她如果再出去購買直播設備的話，今天的訓練肯定會被耽擱。

        想到這，季羽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開口問：“簡松意，一白，你們誰有直播攝像頭，借我一個？”

        簡松意的笑聲戛然而止，他轉過頭，有些狐疑地盯著季羽：“隊長，你今天就要開始直播啊？”

        “卑微打工人，想給合作方留一個好印象。”季羽低聲調侃自己。

        “有。在我臥室。”簡松意神色訕訕，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東西還很多。”

        季羽也不知道他說的東西很多是指哪些東西，不過怕東西搬到一樓來麻煩，季羽決定直接去簡松意房間拿。

        “咳。”路過江一白身邊時，沉靜內斂的他干咳一聲，別過臉小聲道，“我那也有你的東西。”

        季羽挑眉，突然好奇到底是什么東西讓她兩位隊員這么難為情。

        一行人浩浩湯湯上樓，盛漾插兜走在最后，神色在聽到“簡松意和江一白存有季羽的物品”時就變得有些不快，眼神帶著冰霜。

        季羽的東西，他一樣都沒擁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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