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炙黃雞
這廂孫行戶出了東城巷,拐道把兩只米饅頭扔給范大,又交代一句后,便回到自己的鋪席里。
里頭也有個爐子,他搬出來到門口,新燒上炭,把米饅頭重新蒸熱。酒香熏得過往路人回頭,他順勢吆喝,“四文一個的米饅頭!”
要價有些貴,也有那不差錢的主顧來買,好比眼前這個土財主謝三。他大腹便便,斜睨著眼,尖聲道:“怎么不賣你那小玩意,改賣吃食了。聞著味還成,給我來一個嘗嘗。”
“謝財主呀,這味道可不錯,吃著肚里舒坦極了。”
孫行戶面上堆笑,趕緊拿出一個米饅頭遞給他,謝三這人好吃,東西好不好聞著味就知道了。接過來趁燙嘗了口,糯得可以,酒香恰到好處,三兩口吃完了一個,肚里倒真舒坦起來。
他扔出一吊銅板,“再給我拿十個。這手藝也不是你小子能做出來的,在哪尋摸到的。”
“認(rèn)識了個高人,她可不止這手藝厲害,醫(yī)術(shù)也不錯。指不定錢財主家里老太的病也能醫(yī)。”
孫行戶拿油紙包米饅頭,嘴邊的話沒停,他對來買東西的主顧家事門兒清,也存了份好心。
謝三的臉?biāo)查g沉了下來,“你知自己在胡沁些什么鬼話。”
“我這人什么脾性謝財主你還不知嗎,哪會空口說大話。我家小茶前幾日連飯都吃不下,請她瞧了,現(xiàn)下脾胃漸好,一日能吃不少東西。”
孫行戶也是為著這個才這般費勁心思替晏桑枝招攬,他可不想看見人賺不著銀子。不能糊家后,干脆就轉(zhuǎn)投了別的行當(dāng),他得嘔死。
“你覺得我會信?”謝三今日心情還算好,懶得搭理他,哼了聲拿上東西走人,只剩下孫行戶在后頭叫,“謝財主,你可隨時來找我。”
氣的謝三恨不得轉(zhuǎn)過頭走上去給他一腳。
他娘的毛病那么多年了,請誰醫(yī)都一樣,怎地還能有個神醫(yī)不成,謝三冷笑。
孫行戶不惱,等他走后,照舊招攬主顧,還是那一套說辭。大家被他說得心里癢癢,但可沒有動心要去看的。
饅頭不算多,一早他便賣完了,又趕回到東城巷,正好在晏家門口碰到范大,這小子之前吃了不少苦頭,幾日來靠喝粥來養(yǎng)胃,嘴里淡得沒味,有氣無力地往前走。
見了孫行戶,范大也只是說:“行戶你也來瞧病啊。”
“呸呸呸,咒誰呢,倒是你,這身子好得怎樣了,明日我要的瓦能不能給。”
范大暗自在心底白了眼,點點頭算是回應(yīng),見天地催。
兩人互相拌嘴敲開了門,出來的是麥冬,他瞧見這兩人以后,指指屋里,“我阿姐在補覺,兩位叔在院子里等會兒,我去叫。”
他去敲門的時候,晏桑枝還在睡夢里,額頭冒汗,她又做噩夢了。但這次她好像夢到了一個熟悉的人,曾經(jīng)有好幾次見過,卻不知道名字的男子。
她被聲響驚醒,擦擦自己臉上的冷汗,呼出一口濁氣,腦中里男子的身影散去。晏桑枝起身去開門。
“阿姐,孫行戶和范大來了。”
“好,我去瞧瞧。”
晏桑枝往外走,范大見著她立馬起來,其實最近喝粥好了不少,但就是提不起勁來。
“小娘子,你說我這是不是要糟,沒得酒喝,白日打不起精神,夜里睡不著,吃啥也沒胃口,干活更是沒點力。”
他一連串的抱怨脫口而出,要不是真怕這條小命沒了,他指不定得去喝上一大壺烈酒,才好解酒饞。
“手給我,”晏桑枝讓他將手放好,給他診脈,良久才道:“你體虛,加之胃里的毛病更甚,吃啥都不香是正常的。還有你不夠累,酒吃得太多,肉全積攢在肚里,又打鼾,如何能睡好,自然疲憊不堪。”
孫行戶在一旁聽了便笑,“他這人懶慣了,十分力氣的活,他能用上五分就不錯了。”
范大沒搭理他,說什么風(fēng)涼話,他急忙地問,“小娘子,那我是吃什么藥膳好,還是該如何?”
晏桑枝打量了他一眼,雖然虛吧,至少還有一把子力氣在那,她心神轉(zhuǎn)念間,便開口道:“我有個法子,只看你愿不愿意。”
“是什么?”范大都來不及聽她說完。
“你來給我干活,下午的時候來。正好出點汗,減些肉,睡覺便不會再那般難受了。不過我不給銀錢,但相抵的是,你之后看病便不用再給了。你覺得怎樣?”
范大聞言愣住,干活,他嘴里念著這兩個字,心里不是很情愿,但還是問了一嘴,做什么活計。
“干點粗活,現(xiàn)在是磨米漿,日后還有旁的。”
這活一定要推出去,不然她和阿春再干幾日得累個半死。
見范大猶豫不決,孫行戶給他加了把火,“你不是老念著那酒,你要是在小娘子這里做活,是不是好得更快些,這酒也能早日吃到。你難道忘了早上的米饅頭,在這好歹還能聞個酒香。”
說得范大搖擺不定,最后還是心一橫答應(yīng)了,干脆不走,等著吃藥膳。
孫行戶見他杵在這里不像個樣子,擠兌他讓他去邊上坐,自己把一兜的銅板放到桌上,讓晏桑枝點清,這種活她直接給麥冬做。
客氣話還是要說的,“多謝行戶幫忙,不然我自己出攤是決計賣不了那么快的。”
“小娘子你這說的是什么話,舉手之勞,舉手之勞,眼下我家小茶和浩哥兒還得全仰仗小娘子呢。我自然要盡心盡力一些。”
孫行戶說的不算諂媚,他心里切切實實就是這般想的。這樣便宜的藥膳,就將他家小女的病癥治了個十之八六,他如何不捧著。
“那行戶你回去,晚間把浩哥兒帶過來,吃了這藥膳也有幾日了,可以先吃點別的換換。”
正好和范大兩個一起治,兩個病癥都大差不差,吃一樣的還省力。
孫行戶喜滋滋應(yīng)下,而后收起笑,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腦袋,含糊問道:“小娘子,這藥膳我家小茶能不能也一起來吃?”
這丫頭上次嘗過蛤蜊后,她娘熬的粥雖然每日都吃,卻痛苦非常,跟吃湯藥一般。
“當(dāng)然可以。”
晏桑枝答應(yīng)得爽快。
他們說話的間隙,麥冬也數(shù)好了銀錢,一共是六錢,在他看來真算不少,悄悄附在晏桑枝的耳邊告訴她。
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知曉。等孫行戶走后,她去陳嫂子家里買了兩只黃雌雞,養(yǎng)得又大又肥,兩只收了一百文,算是便宜賣與她。
日日吃粥雖好得快,可不沾油腥葷肉也很難熬,正好炙黃雞能治脾虛胃病。
晏桑枝燒了熱水,把雞毛全給褪去,讓麥芽和麥冬把上面的短毛挑揀掉,又讓范大跟她去把屋里泡的給搬出來,讓他給磨好。
范大苦得臉色跟芥菜一般,著實不想沾手。在那里長吁短嘆了好一會兒,才認(rèn)命地推著石磨轉(zhuǎn)起來。
晏桑枝看他干得雖然磨嘰,卻沒偷懶,遂放心下來做炙黃雞,收拾好的雌雞把里面的內(nèi)臟掏出來后。
她把醋、鹽、茴香末、醬和小椒末擱在一個碗里,攪拌均勻,凈手后直接用手沾取醬汁全部涂到雞身上,里面都抹一遍,才好入味。
她家里有個矮爐,原先是用來烤火的,現(xiàn)在她用來炙雞,放幾塊炭將兩只雞架在火上,小火慢慢烘烤,烤到雞皮變得焦脆,緊緊貼肉上,里頭的油脂一點點滲出來,顏色油亮好看即可。
晏桑枝嗅著那股炙好后的香,料想應(yīng)該差不多了,抬起頭準(zhǔn)備叫人過來嘗嘗,被緊挨在一起的頭給嚇了一跳。
麥芽壓在麥冬頭上面,孫行戶左手小茶右手浩哥兒,范大癱在一旁,甩著手直喘氣,阿春則湊得很近,都等著嘗這炙黃雞。
她緩口氣,左思右想后拿刀給切成片,擺在盤子里,她說可以嘗了,話還沒說完,眾人連筷子都不用,趕緊拿手抓了片。
孫行戶自己吃著了,叼在嘴里,小茶夠不到,氣得去搖她爹的身子。還是麥芽眼疾手快給她拿了片,兩個小姐妹頭挨在一起,把雞肉撕成塊塞進嘴里,不知說了什么咯咯直笑。
浩哥兒喜歡麥冬,在孫家也沒有男童能跟他玩到一塊去的,到了晏家便湊到麥冬身邊去,一定要搭上話才走。
而那邊的范大,正常的肉味都有好幾日沒嘗著,原先他過得舒坦,用兔肉或是燉肉來下酒的,如今嘗到雞肉鮮美的味道,嘴里也不覺得發(fā)苦了。
本來不想再干磨米漿的活計了,不過就沖這口焦脆少油的雞皮,他還能熬上幾日。
兩盤小山似的雞肉和炊的小麥飯,全給眾人吃得一干二凈,連手指上的油也都吮盡了。
有個別人,還生出點不切實際的念頭來,要是自己生點病的話,也能日日嘗到藥膳。
不過這個念頭轉(zhuǎn)瞬即逝。
有范大日日下午來幫著磨米漿,晏桑枝和阿春做的米饅頭就多了不少,粳米也日漸消耗下去。
而孫行戶那里,謝三每次路過也總要買上幾個米饅頭,扔完錢話也不說扭頭就走。
不過這日,他買了饅頭沒有走,反倒是問了一句,“你上次說有人治病不靠方藥,靠吃藥膳,這人能不能帶我去瞧瞧,好處少不了你的。”
孫行戶拿喬,“得我去問問先。”
“我站這兒等,你去問。”
謝三一副你不配合,有你好看的模樣,孫行戶順勢答應(yīng)下來,總不能放著大買賣上門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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