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桌上的垃圾，時間也不早了。我假裝若無其事地把季不杏轟了出去，房門前，她摸了摸我的臉，道：“姐姐，再過幾天就不忙了，我會好好陪你的。”

        我含糊著應了一聲，關上了房門。

        拖著拖鞋走了幾步后仰面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燈，心口“咚咚”的心跳聲沉重到讓我無法忽視。

        我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季寒楓這幾天給我發了很多信息，我之前都沒看。點進聊天框后胡亂看了一眼，毫不意外的都是正常說兩句話又開始油膩語錄。翻到最底下，是今天下午發的兩條，他說：“佩棠，我養好傷了。明天去湖陽別墅找你，我們再談談。”

        聊天界面上顯示又過了幾分鐘，他又發了一句：“不回我？那就是同意了。”

        我對著這兩句沉默了半分鐘，把罵人的話從輸入框刪掉，簡短地道：“滾。”

        那邊很快回了消息：“欲擒故縱？女人說不要就是要。明天等我。”

        我關掉手機，忍了又忍，還是沒能把那句傻逼忍下去。

        天很快就亮了。我大概是瞇了幾個小時，總覺得一晚上都是在半夢半醒之間。我假裝沒醒，就聽到季不杏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走到床頭后，似乎是俯下身親了親我的額頭。

        沒過多久，她離開了房間。這一吻后，我只覺得閉著的眼皮越來越沉，總算真的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天已經大亮，我瞇著眼睛看了看手機，到中午了。想到下午季寒楓那個腦癱肯定要來，我爬起床換了身衣服。當然是換成普通的家居服，我平時穿的睡衣太好看，并不是很想分享給季寒楓看。

        下樓后王媽問我想吃什么，我也想不出來，她就看著做了些我平時喜歡吃的。我隨便應付了一下，躺在大廳沙發上看著手機屏幕發呆。

        我其實，是有點期待季寒楓來的。不是我因為他的弱智行為對他產生了興趣，而是——季寒楓和季不杏是兄妹，他們家的基因十分強大，就算之前季寒楓臉上那么多慘不忍睹的傷，也還是能看出來是個帥哥。我是顏狗，我就喜歡長得好看的，季寒楓傷養好了，他的臉肯定比之前要更好看些。

        想要確定我對季不杏的感情到底是不是見色起意，等季寒楓來或許就知道了。如果我只是心動季不杏的臉，那對正常的季寒楓，我應該也能有差不多的感覺。好在季寒楓是間歇性抽風，能給我足夠的時間讓我搞清楚。

        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午后的太陽透過窗戶曬得我昏昏欲睡，一陣腳步聲打斷了我的困意。我抬頭往大門看，季寒楓來了。

        按照之前季不杏提供的信息，季寒楓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雖然看著很不靠譜，但也不得不說，和他不靠譜的性子足以相匹配的就是他的臉。他穿得很休閑，往上看那張臉的確很帥，同時也十分顯年輕，看起來也就剛畢業的大學生那個年紀。

        但是。他不抽風時這樣一張可以說是帥得有點完美的臉，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大門是敞開的，他就這樣徑直走了進來。剛踏進大廳，他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我，停住了腳步。隨后，他像是下意識地笑了一下，喊道：“佩棠！”

        我看到這里，不由得想，或許他身上真的是有主角光環的。隨隨便便一個場景都像刻意勾畫的電影鏡頭一樣，就像現在。下午陽光很好，鋪灑在地面上一片金光。季寒楓踏破了金光，逆著光站在那里，不遠不近的距離產生了一層朦朧感，陽光包裹著他，將他整個人鍍了一層金邊，使他看起來不像真人，倒像是從夢里走出來的。

        然而，我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我甚至還有閑心費口舌描述這一幕。一時間我不知道該不該因為這件事慌張，季寒楓率先打斷了我的思緒，他道：“佩棠，你是在等我嗎？”

        我抬起頭看向他的臉，片刻后，我答道：“你要是想這么想，隨你。”又低下頭看手機。

        其實本來也沒打算對他有什么好態度，只不過現在想確定的也有了結果，該下逐客令了。季寒楓顯然沒怎么在意我疏離的語氣，站在我面前繼續道：“你現在又喜歡上她了嗎？”

        我嘆了口氣。雖然每次都會想冷漠一點，但讓我對一個人的態度一直很差我還真的很難做到。季寒楓除了總是突然抽風，其實也沒什么錯，更何況他抽風讓人無語之余，也還挺好笑的，我也不至于就對他這么冷淡。我再次抬起頭，對上那雙讓我毫無波瀾的眼睛，道：“喜歡和不喜歡，很重要嗎？”

        這次是他先低下了頭：“重要。明明是我先來的，為什么不管是什么時候你都不喜歡我。”

        他可憐的語氣，讓我突然想起了季不杏。季不杏每次用可憐巴巴的眼神和語氣對我說話，她都是故意的，但季寒楓不是。他是真的對于這件事覺得很委屈。

        我道：“或許，你有沒有想過，我就是不喜歡男的呢？”

        他笑了笑：“這只能說明我們是沒有緣分的。”

        我沒接話。他雖然看起來很不聰明，但其實心里也清楚。如果我真的會喜歡他，又關性別什么事。可我不是原主，就算我喜歡他，也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感情。我沉默的時候，他又開了口：“沒有緣分就創造緣分，我不會放棄的。女人，抬頭。”

        我眼皮一跳，又來了。瞪著死魚眼抬頭看向季寒楓逐漸霸道總裁的臉，果不其然，他又一次邪魅一笑：“這張臉是我，不滿意？”

        我：“……”

        他看著我的表情，拋了個十分油膩的wink給我，再道：“這都拿不下你？”

        我：“……”

        我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滾、出、去。”

        他忙不迭跑了。我真是……這張臉都能暴殄天物我真的會發火！

        季寒楓走后，我又沉默下來，靠在沙發上發呆。直到太陽快下山，鋪在門口的金光變成了橙光，季不杏下班回來了。

        她穿著正經的小西裝，和橙黃色的暖光格格不入，簡直像誤闖南瓜國的人類社畜。臉上沒什么表情，一半的臉埋在陰影里，說不上來好看不好看。……總之一點也不主角。

        很快，她把臉偏過來。看到我時表情瞬間生動起來，又變成稚氣可愛的笑臉，甩掉高跟鞋就撲了過來。這一撲避開了我，一下趴在沙發邊，抬著頭像只小狗一樣看我。

        她道：“姐姐，我好想你呀。”

        真的好像只小狗。我心想。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頭，點了兩下頭表示回應。

        她并不在意我敷衍的態度，繼續道：“工作都處理完了，姐姐，我可以好好陪你幾天了。”

        我轉而撫上了她的臉，說道：“季不杏。”

        她把臉往我手心湊，歪著頭看我：“嗯？”

        我沒有再說話。

        就算不是見色起意，我對她的感情也可能只是好感。我真的喜歡她嗎？好像也沒有很喜歡吧。我這樣安慰自己，不想讓自己陷入情感恐慌。

        我和季不杏之間還存在一個原主，我本不能喜歡她的。這對我、對原主、對季不杏都很不公平。季不杏是因為原主的存在而愛我，我和她的感情從來都是不對等的。就算她愛我，或許也只能算是愛屋及烏。

        這很痛苦的。我不能痛苦。我的處境已經足夠艱難了。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里，我開始感到害怕。

        季不杏陪了我五天，這五天每個相處的細節都讓我十分不安。她接到電話回公司處理緊急事務，我考慮了一早上，得出結論：逃避不一定可恥但一定有效。

        于是我給季不杏發了消息，表明這幾天我有點事不在別墅住，去外面玩幾天。

        我沒有身份證，出行很麻煩，但我查詢公交路線的時候，意外發現季不杏似乎給我弄了個新身份。我試著用這個身份證買了張去隔壁市的火車票，發現是能用的，本想去試著辦臨時身份證，卻在我帶出來的這個包里翻到了季不杏給我辦的身份證。也不知道季不杏是怎么給我搞的新身份證，或許由于我死亡時間太短，所以還沒銷戶？

        我突然頓悟了，季不杏說我家里人都不知道我中毒了，所以肯定也不知道我死了。既然不知道我死了，那我的身份證就還是能用的！

        我是蠢貨嗎……季不杏當時也沒有提醒我，或許那個時候走了，我如今就不是這樣了。可是，現在再讓我離開季不杏，我好像也做不到。就像我現在的行為只是想逃避而已。我沒想真的再也不和她見面。

        我最終踏上了去往隔壁市的火車，因為是一個人坐車，上車前我狠狠灌了好幾杯咖啡，硬是撐著沒睡，但也導致了當天我在酒店里玩到很晚都沒有睡意。

        這次旅行，我想讓自己想清楚。

        后面幾天我到處找地方瘋玩、拍照、吃小吃，幾乎把這一片逛了個遍，覺得有些無趣之后，就窩在酒店里打了兩天游戲，吃飯都點外賣。爽還是爽的，從前在那個世界我就沒過得多快活，感覺一輩子都沒這么爽過。

        但一看到季不杏發給我的消息，不安的情緒還是會涌上來，把我的愉悅洗劫一空。可一腦補季不杏發這個消息時的表情，又覺得很好笑，很快就又高興起來。

        季不杏幾天沒見我了，按她那個粘人的程度，不知道現在心情怎么樣。也有可能我走了她正好忙工作，忙起來也就不記得我了。

        我承認我是想她的。我在這個世界可以說只認識她一個人，玩那些娛樂項目、吃一些覺得很好吃的小吃的時候，總是想如果她也在就好了。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但最后還是壓下了把她喊過來的沖動。

        我窩在酒店不出門的第三天，季不杏給我打了個電話。我一邊吃著剛剛送上來的外賣一邊點了接聽：“喂？”

        “姐姐，我好想見你，我可以見見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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