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是誰嗎？”祁凜冷銳的目光盯著地上縮成一團的男子。

        謝書瑤依舊固執地擋著，她想了想，但又搖搖頭說：“我不認識他是誰，可是王爺認識嗎？”

        “不認識。”他說的是如此的理直氣壯。

        “既然王爺也不認識，又何苦為難他？”

        “謝小姐，你可知他打傷了本王的暗衛！此人不是簡單的，你留在身邊，恐怕招惹禍端！”他的語氣很嚴肅，眼中絲毫沒有情緒。

        謝書瑤聽他這么說，有些動搖了。男子發出幾聲沙啞不清的聲音，謝書瑤聽不清，但卻收回了方才的遲疑，“有靖王在，我才敢留下他！”

        祁凜自知已經拗不過她，“前日，你找齊大忠所為何事？”

        “路上見到了熟人，自然是打個招呼。怎么？靖王若是在街上遇上了朋友，難道不會停下來問候幾句嗎？”謝書瑤沒心沒肺地笑著。

        看著祁凜背身離去，她臉上才收起笑意

        她蹲下身子，那男子依舊是以一副幾乎是驚惶的神情注視著她。“我不問你別的，你只需要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右手慢慢抬起，在空中比劃幾下。謝書瑤學著他比劃幾下，然而無果。

        俗話說，光腳不怕穿鞋的。謝書瑤不知此人是不是麻煩，但或許能夠有用。

        棗兒巷，蕭蹊言端坐在木椅上，手中的茶水已經涼透了。他的臉色已經沒有了往日里的溫和，變得冷峻如鐵。

        蕭蹊言昨日只覺那老漢有些眼熟，今日陡然想起那是玉姝出嫁時的馬夫。

        謝書瑤與玉姝之間的種種，讓他不得不生疑。

        可是如此兩個人，怎會有聯系？

        京城的一隅有一家茶館，雖說店鋪不大，但卻生意興隆日進斗金。

        今日掛上牌子，臨街的小販收起貨物：“今日說的是《施公案》，暫且收拾攤子，明日再做生意。”

        此間的說書先生是京城有名的，聽上一段說書，甚至頂得上吃一頓飯了。

        陸明玕亦是常到此處聽說書，因著是此地的常客，茶館中預留了一處雅座。剛說到“施公吩咐速去知會四衙，往胡家驗尸呈報”，陸明玕見到一個熟悉的倩影出現在門口。

        那人茫然四顧，似乎是在人群中尋找著什么，卻是將目光落在了他這里。

        “謝小姐！”陸明玕站起身。

        她今日一身白衣，頭上也是白玉珠花。若是不知的，恐怕會誤以為有孝在身。

        謝書瑤坐在一旁的位置上，此處本就是已經定好的座位。她臉上露出幾分驚訝的神情，“駙馬也喜歡聽說書？”

        “此處的說書先生別有風格，每每聽一二，便已是受益頗多。”陸明玕言罷，用手揉揉眉心，看上去似乎疲憊不堪的樣子。

        謝書瑤柔聲問道：“可是公事繁忙？陸公子要注意休息！”

        陸明玕垂眸，點了點頭。忽聽一句關心，他心中一暖，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究竟為何，他也不敢深究。

        說書人醒木一響，高聲說道：“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謝書瑤歪了歪身，湊近了一些，柔聲道：“清寧公主是金枝玉葉之身，但駙馬風華正茂、儀表堂堂，與公主很是相配。”

        “承蒙謝小姐的夸贊。”陸明玕嘴角彎出一抹笑，起身告別離去。

        回到清寧公主府，陸明玕換上便裝，衣服一抖，忽然掉出一張紙。他拾起一看，上書：“子與許生生世世之諾，吾死亦記此花前月之事。吾于黃泉，待汝至矣。”

        他的臉色刷得變白了，手一抖，紙張掉落在地。

        這么熟悉的字跡，除了他自己，就只有玉姝。

        他站在那里四處張望，似乎總有一張眼盯著他。

        謝書瑤吃罷晚飯，便斜坐在一棵大樹上，看著落日晚霞，心中說不上的舒暢。既然馬夫已經死了，她也決定改變自己的計劃了。既然無法將陸明玕送到牢獄之中，那么就讓他瘋了吧。

        她手里捏著葉子，正準備從樹上跳下來，眼邊卻是掠過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探身一看，蕭蹊言竟站在謝府的院外，即使她看不清他的模樣，但卻是能夠猜出幾分。

        蕭蹊言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起頭，正對上樹上笑嘻嘻的眼睛。“謝小姐真是有閑情雅致，竟是爬到高處看風景。”

        她含糊其詞地道：“風景挺好的，就是高處有些不勝寒！”

        “可是只有登高才能看遠。”

        “高處的確不一樣！我已經習以為常那種寂寞和枯冷，但是坐在這里，我還能感受到有萬物和我作伴！”她的眼底結著哀愁，轉瞬強顏歡笑道，“你肯定是沒有見過剛鉆出殼的小鳥，也沒有見過慢慢變蒼老的松鼠。這是屬于我的快樂，我不愿意將它分享給任何人！”

        蕭蹊言一直靜靜聽她說著，她口中的事情仿佛那么美好，但又那么孤單。

        “蕭公子！”謝書瑤笑著喚了他一聲，“你沒有出現在此處，我也沒有見到你！”她語氣輕淡，卻滿是威脅之意。

        “好！我未曾到過謝府！”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

        謝書瑤靠在樹干上，兩只腳晃悠晃悠的，“有個問題，不知會不會冒犯到公子。但是，我實在是好奇。公子為何不愿入仕？難道不知‘懷璧其罪’的道理？”

        “圣上有識人之明，謝小姐不必替我擔心！”他聲音溫柔，卻是自有一股力量撲面而來。

        二人有一搭無一搭地閑談，繁星如沸。

        或許是夜晚靜謐，謝書瑤未曾飲酒，卻有了幾分微醺的感覺。她忽然想起曾經也這樣坐在樹上，她張開胳膊，笑得一臉得意，“小呆子，接住我！”說罷，便跳到墻的另外一頭。

        記憶與現實有了幾分的重疊，她恍恍惚惚開口道：“我要跳下來了，你接住我！”

        這一句話落在蕭蹊言耳中，在他心中卷起了驚濤駭浪。他滿臉震驚，盯著樹上的女子。謝書瑤揚起笑臉，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她緩緩張開胳膊，如同撲向燭火的飛蛾。

        蕭蹊言下意識地抬起胳膊，她卻是跳進了院中。

        胳膊懸空半響，這才訕訕收回。他從來沒有接住她。

        這一宿，謝書瑤睡得很是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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