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連蘇芷也被送上前去了，他更覺得這世上的怪事真多。蘇芷現在在長樂宮做事，每次他去長樂宮都見不到人，君景軼覺得蘇芷是故意躲他，這讓他誤以為蘇芷的臉好后終于有一點兒淑女樣了，懂得矜持守禮了。不過他很好奇，一直想找機會問蘇芷齊漠天為什么會看上她，然后再無情的拋棄她。

　　對于君宇納蘇芷為嬪為妃這事過了兩天還沒動作，嬪妃和宮女太監們只看到皇上的賞賜像流水一樣送到長樂宮的司勤軒里。君宇也想快些抱得美人歸，但蘇芷是從前是皇后身邊的人，現在又在太后身邊做事，雖然皇后寬容大度放了人，但太后那邊有些難辦，所以他只得尋個好時機把這事向太后說一說。

　　寧卿那邊來信說，讓蘇芷放寬心，她絕不會讓蘇芷嫁給君宇為嬪為妃。蘇芷現在只能等，等太后和皇后一起出手。

　　從藏書閣找了幾本太后要的經書，途徑御花園時正巧看到嚴貴妃和麗妃在花園中賞花散步，如果是出暖花開，娘娘們到這里玩賞無可厚非，但現在是早春，地上還有殘雪，花木還沒抽芽，怎么看都覺得蕭索。這個日子出來散步賞花，蘇芷覺得嚴貴妃和麗妃有些不正常。

　　現在她和嚴貴妃麗妃走在同一條道上，如果刻意避開會被捉回來痛批一番。跪在地上低頭表示謙恭，但她剛跪下的那一刻，蘇芷莫名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嚴貴妃和麗妃走到她身邊停下，在她身邊繞來繞去的打量她。

　　麗妃打量了她半晌后對嚴貴妃說：“姐姐，你有沒有覺得這丫頭很眼熟？”

　　嚴貴妃又多看了她幾眼：“聽妹妹這樣說本宮還真覺得眼熟。”再仔細看蘇芷幾眼，問道：“本宮沒記錯的話，你的名字叫蘇芷。從前是皇后宮里的人，現在在太后身邊做事？”

　　蘇芷抱著佛經，答道：“是。”

　　麗妃抖落身上的幾片枯樹葉，笑道：“原來這兩天她們說的就是你啊，又是一只要變鳳凰的麻雀。不過本宮倒要看看你這只麻雀配不配穿鳳衣？”麗妃蹲下身來挑起蘇芷的下巴，細看之下震驚了一把，倒不是蘇芷長得有多美艷，而是她長得太像那個人了，“姐姐，你看！”

　　麗妃捏著蘇芷的下巴抬起她的頭讓嚴貴妃看個仔細。嚴貴妃看了也震驚，果然很像，她從前怎就沒發現？！

　　嚴貴妃也俯下身來，揪著蘇芷脖子下的衣襟，嬌美的容顏瞬間有些猙獰恐怖：“難為皇后找了個這么相似的人回來，還真是煞費苦心。說，你到底是誰！”

　　蘇芷惶恐，句子不連貫說道：“奴婢……奴婢……是……長樂宮……的宮女……宮女蘇芷……。”

　　嚴貴妃不信：“你知道本宮問的不是這個！別在本宮面前裝瘋賣傻，還不快從實說來！”

　　蘇芷不明所以：“奴婢不知道……知道娘娘要說……說什么……奴婢確實是……長樂宮……的宮女……。”

　　“好，你還嘴硬是不是！”嚴貴妃揚手就要扇蘇芷耳光，麗妃忙拉住她，說：“姐姐莫動氣，這里是御花園，人多口雜。她現在是皇上看中的人，如果你打了她只會落得個嫉妒的名聲。”

　　嚴貴妃聞言收回了手。麗妃換上慵懶無害的笑容，對蘇芷溫和道：“好，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好仔細回答。”

　　蘇芷慌忙點頭。

　　麗妃問道：“聽說你是慧昭媛的庶妹？”

　　蘇芷毫不猶豫的點頭。

　　麗妃言語溫和：“你娘叫什么名字？”

　　提起前程往事，蘇芷只覺得傷面子，吞吞吐吐說道：“奴婢的娘……叫韻芙，是蘇老爺在外地買回來的丫環。她……她生下我后就被……被老爺和夫人送到鄉下莊子里去了。在四年前……四年前……的一個夜里，她誤喝了鹽鹵水中毒……中毒死了……。”

　　麗妃的笑容停了一下，回頭問嚴貴妃：“姐姐可還覺得滿意？”

　　嚴貴妃鳳眸狠瞪蘇芷，說：“她怎會說出真話來？你先命人去查清楚她的來歷，看生她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看看她到底死了沒有！”

　　麗妃點頭：“妹妹明白。”

　　“你這手里拿的是什么書呢？”嚴貴妃靠近蘇芷，從她手里抽出一本書來看。

　　蘇芷雙上呈上，將書舉過頭頂：“是太后要的佛經。”

　　嚴貴妃粗粗的翻了幾頁，遞回到蘇芷手里：“原來是太后要的東西，那本宮就不攔你了。”嚴貴妃俯下身子貼到蘇芷耳邊，說：“既然是身份卑微的宮女，那就繼續安分的做一個宮女，別一門心思往上爬。如果你膽敢成為皇上的女人，本宮就把你從前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丑事告訴皇上皇后還有太后。你說你從前做了那么多好事，她們豈能容你？說不定到時候連個全尸都沒有。想活還是找死，你自己先掂量一下。”

　　說完，嚴貴妃細長白皙的雙手撫上蘇芷白皙的臉頰，染了鮮紅色鳳仙花汁的長指甲劃過蘇芷的臉頰：“這張臉長得著實不錯呢，難怪皇上見了會喜歡，就是本宮瞧了也喜歡得緊。”說著，她長長的紅指甲掐進蘇芷臉上的肌膚里。

　　“兩位愛妃好雅興，今天怎么想起到御花園看梅花了？”君宇突然站在嚴貴妃和麗妃的身后說。

　　麗妃連忙跪到一旁，萬福道：“臣妾參見皇上。”

　　嚴貴妃玉手一抬，轉到蘇芷的發髻間，扶正了蘇芷頭上的玉簪：“怎么這般不仔細，你看你，戴的簪子都歪了。下次梳妝打扮的時候可得仔細些。”

　　蘇芷從疼痛中回過神來：“謝貴妃娘娘。”

　　君宇綻開一個冰冷的笑容，問道：“貴妃這是做什么呢？”

　　嚴貴妃起身對君宇福道：“臣妾見這個宮女頭上的簪子歪了，就想著幫她扶正了，不巧皇上就到了。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君宇換上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是嗎？原來貴妃這么好心。”轉頭又對蘇芷說：“既然太后吩咐你去藏書閣拿經書，那就快些把書送到長樂宮，免得耽擱了。”

　　“是，皇上。”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跪了一陣，下半身都僵硬了。蘇芷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

　　嚴貴妃和嚴相手下的眼線眾多，會不會查到她的老底啊？還有寧卿當年詐死到底有沒有留下破綻啊？蘇芷一路上都想著這兩個問題。

　　飛奔回長樂宮，把書交到尹蕖手中。尹蕖不滿的接過：“怎么去了這么久？”她最討厭這種一朝得勢就不把從前伺候的主子放在眼里的小宮女。現在還沒當娘娘就那么不可一世目中無人，不知道以后飛黃騰達了還會怎樣？

　　蘇芷挨過尹蕖的白眼后等著她進殿后才拍著胸口轉身離開。自從回宮后，她的日子就過得十分悲劇，夾著尾巴做人，小心謹慎做事，還是落得很憋屈。唉，這日子沒法過了。

　　回頭就撞到一個人，然后聽到一個不悅的聲音：“長樂宮做事的宮女怎么這么不小心？”對面的人不耐煩的抖了抖身上的錦衣。

　　今天諸事不順，遇到嚴貴妃差點兒被毀容，回到長樂宮還得罪了尹蕖姑姑，現在又撞到了君景軼，今年水逆諸事不順！

　　蘇芷跪下請安說道：“奴婢參見五皇子。”

　　君景軼蹲下身來，盯了她半晌：“你是蘇芷？”

　　蘇芷回道：“是。”

　　君景軼站起身來，看著庭院中那棵紅梅花樹使勁眨眼，等到眼睛緩過神來后對蘇芷說：“一年多沒見你變得介外了，先起來說話吧。”

　　蘇芷站起身道了聲謝。

　　“你的臉還真好了啊？”君景軼既不驚訝也不奇怪。

　　蘇芷挑眉：“我的臉好了你就認不出我了？”一年多不見，君景軼又長高了一大截，臉上的輪廓清晰，有幾分大男子的模樣。

　　君景軼咳嗽幾聲，說：“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有些話要問你。”

　　這是長樂宮內，太后一向宮規嚴格不宮女和其他宮里的太監宮女往來，更不允許勾搭皇子等。蘇芷搖頭：“不成，我還要回去打掃院子。沒干完活兒尹蕖姑姑又要罵我了。”

　　君景軼驚訝的看著蘇芷：“你在長樂宮就干這些粗活兒？是不是被虐待了呀？回頭我去向尹蕖姑姑說一聲。”

　　蘇芷驚悚：“你別說，當宮女不都做這些活兒嗎？”如果君景軼再去支會尹蕖一聲，只怕她會被尹蕖的眼神殺死。

　　君景軼面無表情：“那好吧。不過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你跟我來。”

　　蘇芷打量了一下周圍，說：“……你有什么問題就問吧，現在這里的人不是特別多。”這兩天君宇送了各種賞賜到司勤軒，宮里的宮女太監們都在八卦她，如果再讓他們看到和君景軼混在一處，那更是火上澆油。

　　君景軼咳嗽數聲，問道：“你先前和齊漠天那事該不會是真的吧？他真的拋棄了你不要你了？”

　　君景軼愛看她笑話的個性一點兒沒變，蘇芷只覺得這個人不正常：“是真是假和你沒多大關系吧。那好，我把整件事情的經過告訴你，你以后別來問了。”

　　蘇芷從她陪君景軼出宮賀壽的那天說起，一直到現在的經歷為止，“歸根究底都是你的錯，宮里有那么多梅花還看不夠偏要跑到百草園去看。如果你不去百草園，我就不會遇到齊漠天，不遇到齊漠天就不會和他傳緋聞，不傳緋聞我就不會被皇后指到太后身邊做苦力。你還有什么話說？”

　　君景軼點頭，若有所思道：“你說得很對。但你也太能胡扯了。這事同我沒多大關系吧。”

　　蘇芷有些不耐煩，說：“你是皇子，天之驕子，從來不會犯錯。”

　　君景軼又咳嗽了幾聲，問蘇芷說：“你該不會真的要做我父皇的妃子吧，以你的年齡當他女兒還差不多。”一想到將來蘇芷踩在他頭上，他還得問安叫一聲“母妃”就渾身打哆嗦。

　　蘇芷看他神情古怪動作別扭，忍不住一臉向往，說道：“那得看皇上的意思。不過當娘娘挺好，有那么多賞賜還可以不用做粗活兒，何樂而不為？”

　　君景軼的價值觀坍塌了，激動的拉著蘇芷的雙臂：“你不要犯糊涂啊，你真的要嫁給一個可以當你爹的人做小妾嗎？你完全可以把目光放得長遠一些嘛，例如嫁給我的幾個皇兄啊，你嫁給他們都比嫁給我父皇強啊。”

　　蘇芷被君景軼搖得腦子發暈，嚷道：“君景軼你別搖了，再搖我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君景軼意識到自己失態，忙松開蘇芷的手臂，恢復平靜后恢復了往常的冰塊兒臉，神色正常的站在那里。蘇芷甩了幾下有些發暈的腦袋，說：“我不會當你父皇的妃子，一想到你以后要叫我‘母妃’什么的，就覺得自己像四五十歲的更年期婦女。我也不會倒貼你那些皇兄。”

　　君景軼立刻問道：“為什么？”他那些皇兄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而且長得還不錯。

　　蘇芷無所謂道：“高攀不上啊。你想一個世家都看不上我，更何況是比世家金貴許多倍的娘娘皇子們。他們挑選王妃都從世家里頭選，再不濟就是朝中大員的女兒，那會看上我一個出身不光彩的小宮女？他們要娶的女人都是對自己將來鞏固地位有用的，你也一樣。我想他們不會像齊漠天那樣沒腦子做出離經叛道的事吧。”

　　君景軼的臉上難得綻放出笑容：“你說得很對，難為你想得那么周全。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蘇芷哭著臉，說：“順其自然吧。你的話問完了也該走了，我要去打掃院子了。”

　　君景軼望著蘇芷消失的背影，搖頭嘆了一聲：“唉。回去吧。”

　　伺候他的小太監常生也嘆了聲氣：“唉，五皇子請。”

　　那廂君宇救了蘇芷后，同嚴貴妃麗妃二人寒暄了幾句就回兩儀殿批折子去了。嚴貴妃和麗妃雙雙收起溫柔討好的笑容就離開御花園回祺祥殿。

　　麗妃剛坐下還沒喝杯茶解渴，就問嚴貴妃說道：“姐姐，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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