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全部扔掉
高衍的唇漸漸靠近臉頰,溫熱的呼吸,讓她感到臉頰發燙,似乎一直延到脖頸,心中更是一種莫名的感覺,帶著陣陣綿綿酥麻。
這一靖好時刻,卻因門外的一陣嬌笑,噶然而止。
高衍揚眉一笑,無奈道,“關鍵時刻,總是出現煞風景的人。”
玉冰抿唇淺笑,抬眸觸上高衍的目光,見高衍看了一眼賬冊,隨即會意,將賬冊收好。
嬌笑之聲漸近,未有叩門,自行推門而入,玉冰望去,正是苗氏和姜氏,頗有疑惑,兩人怎么這般沒有分寸。回頭看向高衍,卻見高衍依舊淡淡而笑,旋即明白,沒有高衍的縱容,兩人也不敢如此徑直而入,心中微涼。
為了能盡快清理完賬冊,玉冰去高衍寢居的次數越來越少,大部分時間在高衍的書房,盤點賬冊,將近年底,各地的賬目如雪片般送來,玉冰不得不挑燈清點。
曹嬤嬤將燕窩放在案上,疼惜道,“娘娘,時辰不早了,歇息去吧。”
每次忙至半夜,她都責令逐夕和迎藍回去休息,倒是曹嬤嬤一直堅持陪在身側。
看看手邊的賬冊,所剩不多,更漏聲聲,快近子時,“好吧,明天再看。”
玉冰喝完燕窩,披好貂裘,出了書房。
素光銀輝,傾灑甬道,夜色靖好,心中格外寧靜。
曹嬤嬤提著燈籠跟在身側,“這些日子,若非娘娘日夜操勞,王府早就亂成一團。”
玉冰淡淡一笑,她沒進府前,王府不也過來了么。
“王爺也是感激娘娘的。”見娘娘目色柔和,曹嬤嬤膽子也大了許多,繼續說道,“老奴是崔太妃身邊的人,是看著王爺長大的。老奴看的明白,王爺對娘娘是真情實意,以前的事,無論誰對誰錯,都已過去,還請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曹嬤嬤話中的意思,玉冰豈有不知,只是她與高衍走到如今的地步,并非是她所愿,府里的人都以為是她不能原諒高衍,殊不知是高衍守在原地,不肯向前一步。
高衍對她時近時遠,若即若離。有時,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真意切;有時,他們只是一般朋友,她自己都困惑不已。
路邊積雪未融,朗星淡月下,泛出銀光。沿著青磚小路,信步而下,竟走到了高衍的寢居外。
燈火通明,內有兩個窈窕身影印上窗格碧紗,淺吟嬌笑,綿聲軟語。玉冰心中驟冷,她日夜忙碌,他卻在此享齊人之福,憤怒之下,拂袖而去。
身后的曹嬤嬤疾步跟上,暗暗嘆息,方才的唇舌全都白費。
今年的春天來得似乎比往年早,新年一過,就有暖陽普照凋枝,乍暖輕寒。
連枝苑里,玉冰坐在藤椅之上,右手持刀,正在雕刻人形小像,鼻子、眉毛、嘴,一一呈現眼前,玉冠束發,衣袂無風翻卷——這是誰?
玉冰猝然扔掉手中小像,“迎藍,全部扔出去。”
地上散落椴木小像中,迎藍撿起娘娘剛扔的那個,喃喃道,“為何扔掉,這不是王……”
“還不去扔。”玉冰沉臉道。
迎藍見娘娘一臉寒冰,慌忙拾掇好地上的殘木,向院門口走去。
玉冰轉身,望了一眼院門,莫名惆悵,無力的癱在藤椅里,微闔雙目,心中似有萬般情緒,是無奈、是委屈,還是怨懟……
似有陰影覆在眼簾,陡然睜開雙目,咫尺之間,正對上高衍的探究目光,玉冰迎目而上,狠狠地瞪了一眼。
“是誰惹王妃生氣?說出來,本王定要好好治他。”高衍俯身笑道,垂落的長發輕拂著玉冰的臉頰,絲涼而柔軟。
玉冰定眼望去,玉簪綰起高衍鬢角長發,烏發垂肩分付,在午后金輝之下,漆黑如墨,光亮如綢,不由微微出神。高衍大病之后,清減不少,更顯得儀神雋秀,澹雅出塵,這樣的男子,天下少有,難怪二姐都說,世間僅此一人。
只是面色略顯蒼白,身上披著絲白狐裘,若不是他身體孱弱,這開春的天氣,何需披著狐裘。
“沒人惹我生氣。”玉冰別過臉去,適才的憤怒消減殆盡。
“沒有就好。”高衍拉起玉冰的手,握在手心“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一個你很想見的人。”
玉冰知道是史大哥。猛的想抽回手,卻被高衍牢牢握住,“你若再使勁,手腕斷了,可別怨我。”
無奈之下,仍由高衍將她牽出王府,直至上了馬車。
安州城外,穿過一片樹林,一座雅致小筑映入眼簾。小筑依山而建,綠水環繞,看到眼前的景致,玉冰不由的呆住。
落雪軒也幽靜,但不及這里隱世山林的清幽,沒了塵囂與紛擾。
小屋上方,有炊煙冉冉升起,漸漸走近的玉冰,似乎聞到了米飯的清香。
門扉吱呀打開,一襲絳紅羅衫的女子走了出來,目朗廓明,沒有中原女子的柔和,卻有著山河壯麗,渾然天成的大氣,玉冰第一次見識了這樣的美,美的灼目動人,卻不失純真。
女子見著來人,并不驚慌,反而笑道,“你們是四哥的朋友吧,是六爺和玉冰么?”
高衍點頭笑道,“你是忽蘭,常聽攝圖提起你。”
“真的么?”忽蘭明眸閃動,異常興奮。
史攝圖一身青衫素袍的走了過來,見高衍與玉冰并肩而立,眼底一片黯淡之色,淡淡隱藏。
“四哥,你的朋友真的俊美。”忽蘭笑道,望著高衍,“天下怎會有這樣俊美的男子。”
忽蘭出言大膽,玉冰一驚,到底不是中原女子,沒有那么多的矜持,卻有著豪邁。雖是初次見面,但忽蘭言語真切,讓玉冰倍增好感。
“天下再美的女子,到了他的面前,都會自慚形穢。”玉冰不失時機,語帶譏諷的添了一句。
忽蘭笑道,“六爺下輩子去做女人吧。”
三人微愣,高衍雙眉一揚,“為何?”
“這輩子,你將男人做到了極致,下輩子,再做男人豈不是無趣。”
高衍爽朗一笑,“好,如你所說,就做女人。”
“不行不行。”忽蘭忽然正色道,“你做女人,那玉冰怎么辦?”
“與我何干。”玉冰移步進了屋子,卻聽到身后高衍笑道,“她就做男人,不是一樣么。”
忽蘭跟著玉冰進了屋子,拉著玉冰進了廚房,廚房里亂成一團。
“幫幫我。”忽蘭笑道,“四哥說你廚藝了得,所以……我就只做了飯。”
見忽蘭說的理直氣壯,玉冰啞然失笑,看來就是等她來做菜了。無奈挽起袖幅,開始下廚,忽蘭在一旁幫忙打下手。
“玉冰,你喜歡六爺么?”忽蘭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雖知道忽蘭言語直爽,但還是一驚,目光微怔,落在忽蘭的眼中,以為玉冰不喜歡六爺,“你不喜歡六爺,是因為六爺有其他侍妾么?”
玉冰抬眸,望著忽蘭一臉的真誠,心中漸漸失落,喜歡一個人與他有無侍妾并無多大的關系。只是她至今不確定高衍的心,都說對她寵愛有加,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高衍的忽近忽遠,讓人捉摸不定。
那晚的一幕又浮上眼前,碧紗窗里鶯聲燕語,化作一團重煙堵在玉冰的胸口。
忽蘭見玉冰垂目不語,只是輕微搖頭,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說道,“四哥至今沒有成親,也沒有納妾,只是……喜歡一個人,太辛苦。”
這處小筑,只有史大哥和忽蘭兩人。方才高衍與忽蘭的對話,忽蘭應是才來不久,一個女子獨身前來,若不是情字所牽,還能是什么?可是她叫他四哥……
忽蘭見到玉冰眼中的疑惑,笑道,“我自小就沒了父母,被義父收養,義父對我很好,還有哥哥們,都很護著我。”雖然父母早逝,但是有義父,還有四哥陪在左右,呵護長大。幼時的記憶,對她而言是美好的。
而她呢,似乎還不如忽蘭。父親位高權重,卻將自己拋棄,有著割心之痛;母親纏病多年,處處還要依靠自己,心中酸澀,無邊惆悵。
飯菜做好時,暮色漸沉,已有星星亮在天際。
四人將紫竹方幾搬出屋子,放入院中,天為幕,地為席,星辰為燭,四人圍幾而坐,吃的也是自在愜意。
“玉冰,這踏雪尋梅么不就是一塊豆腐么?”忽蘭笑道,一盤豆腐,竟取了如此風雅的名字。夾起一塊放入嘴中,眉目間驀然有了神采,“真好吃。味淡清淡,但淡味深處,卻有清香傳來,正如這名字一般,茫茫白雪深處,只為尋得紅梅幽香。”
玉冰抿嘴一笑,她只是隨意的取了一個名字而已。
酒是一壺接著一壺的燙著,高衍和史大哥喝的不多,兩人端著白玉羽觴,細品慢飲,倒是她和忽蘭喝了不少。
不知何時,忽蘭在不遠處已燃起篝火。
“玉冰,快來。”
酒意涌上,來了興致,玉冰跑到篝火旁,與忽蘭手臂套著手臂,歡快起舞。
兩個人,一個瑩白如雪,一個絳紅如火,在素光銀輝下,赤焰篝火旁,顯得如仙如魅,高衍和史攝圖目光之處,微微一怔。
中原女子的舞姿大都曼妙輕柔,而莫國的舞姿卻是靈動歡快。
玉冰越來越跟不上忽蘭的節奏,索性拿起碗筷為她伴奏。一邊伴奏,一邊唱了起來:“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惟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歡快的節奏,被她唱的如此哀傷,玉冰再也唱不下去,只是慣性的敲著拍子。
一曲終了,忽蘭跑了回來,拉著史攝圖的胳膊,臉上紅暈浮出,撒嬌笑道,“四哥,我跳的可好?”
不等史攝圖回答,轉身拿起酒杯,對著玉冰說道,“玉冰,為那句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干。”
兩人杯杯相碰,片刻,又是數杯下肚。
忽蘭站起,腳下踏風的走到綠竹柵欄旁,“玉冰……你說……天涯咫尺的兩個人……為何……有著咫尺天涯的距離……你告訴我……這是為什么?”
高衍望向史攝圖,正撞上史攝圖的投來的目光,史攝圖苦澀一笑,高衍微微揚眉。
“我也想知道……這是為什么。”玉冰微微一笑,轉向高衍,看到眼前人的長發上有一片落葉,嘻嘻笑道,“桓大哥……你的頭發上……怎的又有落葉……來……我幫你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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