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在就夠了
“重點(diǎn)是顧家公子壓根兒就不喜歡小姐。”
長隨愣了,金千邑的聲音在耳邊回響著:“若是情投意合還好,若不是呢?”
是啊,若不是呢?怪不得沐小姐說什么也要將連理枝討回去,她是想用連理枝讓顧家公子回心轉(zhuǎn)意,只是,人心真的能憑借一個傳說中的連理枝就能變化嗎?若真的可以,他長隨從此以后就再也不相信刻骨銘心的情愛了。
紺香又道:“我聽娘親說,小姐和顧公子定的是娃娃親,不過顧公子自小就不把小姐放在眼里,從來都是小姐跟在他屁股后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長大后,到了成家的年紀(jì),兩家人想讓他二人盡快完婚,但顧公子說什么也不同意,鬧了好久,前不久,態(tài)度忽然軟了下來,同意了這門親事,這個月初九,小姐便要嫁過去了。”
長隨不解:“那顧公子自始至終都態(tài)度強(qiáng)硬,怎地忽然就改了主意了?”
紺香將盤子里最后一塊桂花糕塞進(jìn)嘴里,含糊不清地道:“誰知道呢,反正他是同意了,小姐高興得很呢,整日都開心得合不攏嘴。她眼里只有顧公子,就盼著嫁給他,可是我卻把她的連理枝拿來當(dāng)了,她肯定恨死我了!”
長隨將水遞給她,道:“沐小姐臨走時曾托付我一件事,你想不想知道?”
“是什么?”紺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很好奇。
長隨摸著她的頭,柔聲道:“她托我好好照顧你。”
紺香的眼睛再次被水汽氤氳,伏在長隨的腿上,久久不愿抬起頭來,這一次,長隨沒有聽見她的哭聲。
沐采韻的出嫁在春熙城是個驚天動地的大事情,沐家與顧家均是大戶人家,這一次的婚事自然辦得風(fēng)風(fēng)觀光,極盡奢華之能事。
漫天絲竹喧囂,十里紅妝,滿街艷羨的眼神護(hù)送著送親的隊(duì)伍。大紅喜嬌里的沐采韻一顆心惴惴不安,雙手緊緊抓著裙子,絞了又絞,原本平整的裙面上被她掐出了道道褶皺,很是搶眼。
送親的隊(duì)伍浩浩蕩蕩,沐采韻只覺得這段路長得很,半天也沒個停歇,像是走不到盡頭了,她害怕得很,忍不住掀起了蓋頭,沖轎外喚道:“鶯兒?”
轎簾的一角被掀起,鶯兒的臉探了進(jìn)來,驚呼道:“小姐,你怎么把蓋頭給掀開了?不吉利的。”
一聽說不吉利,沐采韻趕忙把蓋頭放了下來,低聲問:“怎么走了這么久還沒有到,不會是走錯路了吧?”
鶯兒“撲哧”笑了:“小姐你還真是心急,咱這隊(duì)伍長,路上看熱鬧的人又多,自然走得慢了些,再說,咱們才剛出府沒多久啊,小姐這是急著要見顧公子了吧?”
沐采韻面上一紅,嗔道:“我就問一聲,你怎么這么多廢話。”
外面的喜娘在這時也湊了過來,沖轎子里的沐采韻小聲道:“姑娘還是別說話了,再耐心等會兒就到顧家了,新娘子在大喜之日不能多言,不吉利的。”
說著,轎簾被她放了下來,沐采韻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不吉利,鶯兒說不吉利,喜娘也說不吉利,沐采韻的心有些不安,怎么都說不吉利,倘若她們說中了,那今后可要怎么辦才好?
她越想越混亂,面色已然蒼白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她想從轎子里跳出去,就那么一瞬間的功夫,轎子停下了。
轎簾從外面掀了起來,一只白皙的手伸了進(jìn)來。
沐采韻慌張地搭上了那只手,那只手小心翼翼地?cái)v扶著她出了轎,從蓋頭下依稀可看見一雙鹿皮靴子,沐采韻的心忽地滯住了,只呆呆地盯著靴子看,忘了接下來該做什么。
“娘子,吉時已到,該進(jìn)去拜堂了。”
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沐采韻頓時熱淚盈眶,她任由顧里安攙著自己向前面走,周圍喧鬧聲震天,許多雙鞋子從蓋頭下閃過,卻都成了他們的陪襯,在沐采韻心中,只有攙著她手跪拜天地父母的顧里安一人。
“夫妻對拜!”
聲音響起,顧里安松開了沐采韻的手,沐采韻頓時慌張了,伸手胡亂搜尋著,被喜娘及時攔了下來,帶著她走到了正確的位置。
周圍已有低笑聲傳來,喜娘在她耳邊悄悄道:“姑娘,該夫妻對拜了。”
顧里安的鹿皮靴子重又出現(xiàn)在對面,沐采韻這才安下心來,與顧里安行了對拜之禮。堂下一片喝彩叫好之聲,在眾人的歡呼簇?fù)碇拢宀身嵜悦院乇凰瓦M(jìn)了洞房。
在榻上坐定,洞房里嬉笑聲不斷,沐采韻更緊張了,一顆心四處亂撞,總沒個停歇。身旁傳來一陣衣袂擺動聲,顧里安挨著她坐了下來,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世界安靜了。
金桿挑起了蓋頭,屋內(nèi)的景象映入眼簾,沐采韻卻只看到了坐在身旁的顧里安,眉頭緊鎖,一雙眼睛帶著凄迷,雖唇邊有笑,但那里面隱含著的心疼讓沐采韻一身的大紅色喜服都褪盡了姿色。
“娘子,你好美……”
也不管周圍的喜娘和丫頭們,顧里安將這露骨的情話直白地說出來,沐采韻自是羞紅了臉。滿屋子的人都別過頭偷笑,也被這對新婚燕爾的俊人感染得眉眼里都沾了喜氣。
交杯酒喝過,顧里安輕吻了沐采韻的唇,便自去了前廳招呼客人。
“我去去就來,等我!”
他眼含濃情,說了這最后一句話。
夜幕低沉,屋外疏影黯淡,屋內(nèi)紅光暖閣,鳳冠在墜得頭生疼,沐采韻卻遲遲不肯將她摘下,她要等著顧里安回來,親自摘去她的鳳冠,結(jié)發(fā)綰同心。
鼎沸的人聲漸漸消停,空氣里酒意甚濃,隨著客人的離去也變得稍淡了些,沐采韻只聞著,也覺得頭有些暈了。她想躺下去小憩片刻,卻是不敢,因?yàn)轭櫪锇策沒有回來。
她的洞房花燭,容不得一點(diǎn)瑕疵。
前院的道謝告別聲響了又停,此起彼伏過后,空留一院沉寂,黑夜涼得徹骨,沐采韻搓了搓手,寧愿忍受著寒冷,也不愿找一件衣服來披上。
因?yàn)橄材镎f了,新娘子坐在洞房里安安靜靜地等著夫君回來圓房,天經(jīng)地義。
洞房花燭夜,收拾前廳的丫環(huán)小廝們都刻意繞過這里,不敢擾了新人的良辰,所以,這里足夠安靜,安靜到連紅燭滴淚的聲音都可以聽到,安靜到沐采韻聽到了自己漸漸平靜下來的心跳,聽到了急促呼吸的停頓,聽到了心上覆霜一般的凄涼。
顧里安沒有回來。
他說去去就來,可是這一去,他便沒再回來。
沐采韻聽著自己的心寸寸涼透,紅燭一根根淚盡,次第而滅,轉(zhuǎn)瞬間,黑暗將房間吞噬干凈,心里卻衰草漫天,比黑暗還要凄涼。
沐采韻渾身僵硬,卻仍是執(zhí)拗地等下去,這天還沒亮呢,既然沒亮,她就得等下去。
時間愈是流淌,沐采韻的心愈是灰死,芳心將要寸斷之時,洞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濃重的酒氣撲鼻,沐采韻皺著眉,仍是不敢動,注視著形如顧里安的黑影踉蹌而來,一路跌跌撞撞,如同翻山越嶺,好不容易才來到她的身旁,一把將她按在了床上。
顧里安用力很猛,沐采韻被她抓得生疼,忍不住叫道:“里安,疼!”
顧里安醉后的眼眸仍是晶亮,癡迷地看著沐采韻,卻再沒了深情:“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怎么,還不夠么?”
沐采韻被他嚇住了,驚恐地道:“你在說什么?”
顧里安冷笑道:“你不是想讓我娶你么?我娶了,你還想讓我怎樣?”
沐采韻眼中含著淚,輕聲道:“里安,我已是你的妻子。”
“哼,原來你想讓我這樣啊……”顧里安說著,一把扯去她的衣服,瘋狂地吻了上去,沐采韻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顧里安豪不疼惜的野蠻親吻讓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凌辱,從小到大,她從未如此不堪過。
沐采韻掙脫不去顧里安的蠻力,只能無力地癱在床上,渾身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顧里安的身子忽然頓住了,怔怔地看著在自己身下發(fā)抖的沐采韻,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忙翻身坐了起來,將被子拉過來給沐采韻蓋上,小聲道:“對不起。”
沐采韻將整個身子都埋進(jìn)了被子里,低低啜泣著,還未從方才的驚恐中回過神兒來。顧里安聽著這揪心的哭聲,在黑暗里靜靜坐了半晌,忽地站起了身,沖身后道:“是我對不住,你好好休息,我讓下人再收拾出一間房來。”
“里安……”沐采韻忽然抓住了他的袖子,顧里安的身子一滯,不動了。
“求你,別走……”
近乎乞求,沐采韻死死地拉住了顧里安,顧里安嘆了口氣:“你這是何苦?”
沐采韻凄然一笑:“我一點(diǎn)也不覺得苦呢。”
顧里安甩袖:“除了娶你,我給不了你想要的。”
沐采韻將他又拉近了幾分,含笑道:“你在,這就夠了。”
顧里安回過身來看著她,漆黑的房間里,沐采韻一雙眼眸滿含淚水,深情凝望著他,這癡傻的女子,流出的不是眼淚,而是不悔。
顧里安終是沒有再堅(jiān)持,挨著床沿坐了下來。
沐采韻拉著他的手始終沒有松開,顧里安也狠不下心來將她趕走,他二人就保持著這個奇怪的姿勢,僵持到了天亮。
顧里安倔強(qiáng)地坐了一宿,沐采韻起先還小聲哭泣著,到后來,聲音越來越低,她哭得累了,伏在床上沉沉地睡去,可手卻不忘緊緊地拉著顧里安,生怕他偷偷跑掉。
顧里安看著窗外的光影變化,黑夜散盡,白晝一眼望不到盡頭,湛湛青天之下,浮生半涼,他的日子好似再沒有盼頭了。
沐采韻從夢中驚醒,慌亂地坐起身,直到看見了床邊的顧里安,方才松了口氣。顧里安回頭看向她,面無表情:“天亮了,該起來了。”
沐采韻點(diǎn)頭起身,顧里安迫不及待地打開了房門,早有丫環(huán)端了水進(jìn)來,伺候他二人梳洗,在一名丫環(huán)要替顧里安換下喜袍時,沐采韻極其自然地接過丫環(huán)手中的活,替顧里安脫下了喜袍。
在沐采韻為顧里安套上一身天青色衣袍時,顧里安的身子仍是僵硬的,丫環(huán)見他二人情深意切,都捂了嘴偷笑著退了出去。直到房間里又剩下了他二人,顧里安方才退后了幾步,自己系上了扣子,冷冷地道:“你沒必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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