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毀了生花筆
百靈兒抬頭望著萬里晴空,云淡風(fēng)輕如同妙筆生的眉眼,百靈兒知道,這樣澄澈的心,沒有謊言。
冰封已久的心漸漸融化了,百靈兒覺得自己冰冷多年的身體好像開始有了知覺,一股暖意將她包圍在其中,如青冥峰上絢爛開放的牡丹,將濃濃春意吹入她的生命里。長久以來被人操控的感覺一掃而空,身后緊緊拽住她的那只手好像突然間不見了蹤跡。她覺得自己自由了起來,她的情感再不是誰的玩物了。
她定定注視著妙筆生,哭了起來:“傻瓜,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妙筆生的聲音又婉轉(zhuǎn)地響起,繼續(xù)他未完的故事:“我以為自己得到了她,我以為她知曉我的心,可是她舍棄了,在大婚的前一天,她拋卻了我們的過往,頭也不回地走了,走得那樣決絕,義無反顧。我四處尋她,當(dāng)我終于找到了她時(shí),卻親眼看著她嫁作他人妻,我無能為力,我可以與頭頂青天抗?fàn)帲瑓s無法與她的心抗?fàn)帲f她的心不愛我,我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
她說她恨我,我可以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來,她對我恨之入骨,她始終不信我愛過她,我的解釋如此軟弱無力,可是我該如何去證明一顆愛她的心?
我給了她生命,卻證明不了給她生命的那顆心。
人常說,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畫得出她的骨,她認(rèn)不得我的心。
靈兒,自你走后,我什么都沒有了,你若要我的命,盡管拿去,能死在你手里,我心滿意足了。只是,不要拿去我的記憶,我要讓它記著,我愛著你……
妙筆生的聲音止了,開遍山野的花朵一朵接一朵次第枯萎了,青冥峰開始變得陰云密布,萬里晴好的天仿佛只是過往,在此地片刻駐足后,又隱去了蹤跡。原先在牡丹花叢中執(zhí)筆微笑的妙筆生忽然不見了,剩百靈兒一人孤孤單單站在草廬前,對著滿地凋零的花朵,黯然神傷。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畫得出她的骨,她認(rèn)不得我的心。
原來最傻的人,竟是她百靈兒。
百靈兒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濃云密布了許久,大雨終于傾盆而下,狠狠澆灌在她身上,像是要將那一身污濁都給沖刷得一干二凈。天地陪她慟哭,吐出的是多年郁結(jié)不散的愁腸。原來心結(jié)如此易解,只看她愿不愿意了。
這場大雨,是妙筆生的心,開始落起了淚來。
當(dāng)百靈兒的歌聲戛然而止的時(shí)候,妙筆生渙散的意識終于清晰過來,他看見了很多人,所有曾經(jīng)在他生命中出現(xiàn)過的人一一在他眼前浮現(xiàn)出來。原來,他這一生的歷程中,對每個(gè)人的記憶都是那樣刻骨銘心,有些人雖只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緣,可是也能在他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細(xì)枝末節(jié)也可以舉足輕重,萬物留存于他的心中,沒有卑微,只有壯大。
此時(shí)此刻,妙筆生知道自己錯(cuò)了。
師傅臨終前曾教導(dǎo)他:“作畫一技,境界有三,其一惟妙惟肖,其二有血有肉,其三窮丹青之妙,無筆勝于有筆,筆在心中,是以天地萬物皆可為我所畫,心中有生命,則生命見諸筆端,有血有肉,有靈有骨,畫既是人,人既是畫,如此方為至高境界。”
一切正如師傅所說,手中有筆不如心中有筆,絕世的畫卷,不是用筆畫出來的,而是用心。他一生追求技藝的高超,殊不知登峰造極的畫藝其實(shí)早已種在了他的心中,只是,他沒有用心去看。
他耗費(fèi)數(shù)年卻為參透的因果,如今,終于解開了。
原來啊,他也只是一癡傻人呢。
迷霧散盡,妙筆生的心終于豁然開朗,待他可以看清周圍景象的時(shí)候,天已全黑了,獨(dú)有月光從敞開的房門照進(jìn)來,映著百靈兒癱軟在地的青灰色影子,如一縷青煙,像是要散了。
耳邊有微微啜泣的聲音,隨著百靈兒身子的一起一伏,妙筆生知道,她在哭泣。
“靈兒……”妙筆生輕聲喚她。
百靈兒的身子僵住了,啜泣如鯁在喉,她稍稍直起了身子,一縷發(fā)絲順勢從肩頭飄落,遮去了她本就隱在黑暗中的面容,看不見她眉眼的妙筆生,也可以從青灰色的瘦弱身影里感覺到她渾身散發(fā)出來的濃濃哀傷。
妙筆生起身走近她,雙手顫抖著擁上百靈兒孤單瘦弱的身體,將她緊緊地圈進(jìn)了自己的懷中。
百靈兒沉入這個(gè)久違了的懷抱,妙筆生身上的香氣清晰可聞,這么些年過去了,他身上的味道一如往昔,每每總讓百靈兒沉迷,百靈兒深深嗅著這個(gè)熟悉的氣味,忽然間發(fā)瘋了一般拼命掙扎了起來。
“你放開我吧!”她哭喊道:“你說的對,我真是眼瞎了,竟認(rèn)不得你的心。這世上怎么可能會(huì)有人比你在乎我,我竟看不到,我到底是怎么了?”
她掙扎著想要離開妙筆生的懷抱,不料卻被妙筆生牢牢箍在懷里,他的唇停在百靈兒的耳邊,輕輕吻了上去:“靈兒,噓,安靜下來,聽我說句話好不好?”
百靈兒果真不動(dòng)了,靠在他的懷中,眼淚不住往下流。
“靈兒,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我執(zhí)手走完余生,好不好?”
他的誓言讓人聽起來總那么迷戀,百靈兒羞愧地低下了頭,小聲道:“不可能了,妙筆哥哥,我不配,你那么干凈善良,而我的雙手卻沾滿了鮮血,靈兒再配不上你了。”
妙筆生笑了,在她耳邊一字一句道:“妻債夫償,天經(jīng)地義,你欠他們的命債,我和你一同承擔(dān)。只要你不離開我,怎樣都好。”
只要你不離開我,怎樣都好。
百靈兒的心好似復(fù)活了,在她胸口堅(jiān)定有力地跳動(dòng)著,她重又記起了對這個(gè)男人愛戀的感覺,令她如此癡迷而無法自拔,彼時(shí),她是只初生為人的小百靈鳥,對給她生命的這個(gè)男人的信任也曾如此堅(jiān)定不移,這個(gè)男人是她生命的全部信仰,即便天塌地陷,世人對他誹謗不息,她也選擇信他,只因她知道,這個(gè)男人的心中有她。
原來呵,她曾愛過,也曾信過的。
百靈兒回轉(zhuǎn)過身來,抱住了妙筆生,她貪婪地吸食著妙筆生身上的氣味,恍如隔世。
“你以為我會(huì)讓你如愿嗎?”心口一個(gè)妖冶的女聲說道。
頭腦又開始混沌起來了,百靈兒趁著意識還算清楚,一把推開了妙筆生,大喘著氣道:“妙筆哥哥,快走!”
妙筆生看見她如此模樣,甚是驚慌:“靈兒,你這是怎么了?”
百靈兒的胸口開始劇痛起來,她強(qiáng)忍著痛楚向后退去,想要離妙筆生遠(yuǎn)一些:“是……生花……”她咬牙道:“生花的魂……在我體內(nèi),她想讓我害你……你……快走!”
“生花?”妙筆生大驚,正要上前細(xì)問,百靈兒卻突然“啊”地一聲尖叫,癱在地上不動(dòng)彈了。
妙筆生慌忙沖上去將她抱起,卻見百靈兒圓睜著雙眼,定定瞧著他,那雙眸子里,情緒復(fù)雜,戾氣撲面而來,妙筆生瞬間感覺到了深深的怨氣,在百靈兒的額間盤旋著。
百靈兒眼珠突然一轉(zhuǎn),嬌笑著撲進(jìn)妙筆生的懷中:“嘻嘻,妙筆哥哥,靈兒好想你呢!”
還未及妙筆生反應(yīng),百靈兒柔弱無骨的雙手便攀上了他的脖子,眼波流轉(zhuǎn)間,朱唇輕啟,吻上了妙筆生的唇,丁香小舌毫無顧忌地探入妙筆生的口中,與他的舌糾纏在了一起。
妙筆生從未感到如此銷魂過,百靈兒好像知道他想要什么,撩撥的都是他心底最隱晦的渴望,百靈兒像只勾魂的小妖精,讓妙筆生的身體難以抵擋欲望的誘惑,漸漸起了反應(yīng)。
感覺到了他身子起的變化,百靈兒狡黠地一笑,一只手滑上他的頸間,微微加重了力道。
妙筆生的身子顫了顫,緊緊地抱住了百靈兒,將她壓在了身下。
情欲正濃,百靈兒卻忽的偏過了頭,雙手抵著妙筆生的胸,不再讓他靠近自己半分:“妙筆哥哥,不……不是我……”百靈兒的臉變得蒼白:“剛才那是……是生花……求你,別再靠近我,求你……”
情欲瞬間退卻,妙筆生終于清醒過來,心中暗罵了自己一句,心疼地望著百靈兒:“靈兒,告訴我,如何才能將生花的魂魄從你體內(nèi)驅(qū)走?”
百靈兒的淚流了下來:“‘生花’筆……毀了……毀了‘生花’筆……”
毀了“生花”筆?
妙筆生不敢遲疑,當(dāng)即跑到沁竹苑取了“生花”筆來,此時(shí)百靈兒已渾身鮮血淋淋了,她為了保持自己意識的清醒,不惜將房間里的瓷瓶打破,用碎片狠狠地劃破自己的肌膚,可生花依舊不依不饒,想要操縱她的身體對妙筆生下手。百靈兒眼看著支撐不住,意識即將渙散的時(shí)候,用碎片朝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
“哼!你可真舍得對自己下手呢!”生花冷冷地道。
“求你……”百靈兒的淚珠盈盈掛在睫毛上,欲墜未墜:“求你放了他,我的命給你,我求你……”
“可是,你讓他殺了我呢。我在你身體里呆了這許多年,早已是你的一部分了,你竟讓他殺了我,真令我傷心。可是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訴你了,用‘生花’筆所畫的每一樣事物體內(nèi)都帶著我的魂魄,你們是仰賴著我的魂魄才得以托生為人的,若我魂飛魄散了,你們也要灰飛煙滅,為我陪葬。怎么樣,還舍得殺我么?”
灰飛煙滅……
百靈兒望著院內(nèi)妙筆生匆匆跑過來的身影,心忽的涼了,原來她終是不配與這樣好的人在一起,妙筆生給的愛,她,要不起。
妙筆生的衣衫滑過門檻時(shí),百靈兒做出了最后的決定。
“生花,你還在嗎?”百靈兒在心中問道。
“怎么,舍不得殺我了?”生花得意洋洋地笑道。
“你為何要利用我殺了這么多無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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