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嶄新開始
他雖這么說,但青離仍是呆立在原地不動,謝遠知道青離顧忌,二話不說,拉了他便往外走,月色撩人,將他二人的影子在這間荒廢的小院子中拉得很長,很長……
百靈兒站在與廢棄人家相隔不遠的一棟房屋的房檐上,望著謝遠和青離漸行漸遠的身影,眸子里閃過一絲凌厲的光芒,她目光冰冷如霜,放眼望去,整座京城都快要被她懾人的風姿凍結了。
“青離,你說,你們的離開,是福呢,還是禍呢?不如……我來給你個答案吧……”
雪又開始下了起來,夾帶著刺骨的寒風,將百靈兒單薄的絲衣吹得獵獵作響。雪白的花瓣紛揚而下,爭先恐后落進她的肌膚里,將她塑得猶如冰雕玉琢。她不似凡人,倒像是吸食天地靈氣的精靈,叫人難以覓得仙蹤。
京城里又傳出來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驍勇大將軍謝遠一大早便入宮遞了奏折,稱身體有疾,請求解甲歸田。皇上著實不愿,無奈謝遠去意已決,在金鑾大殿上言之鑿鑿,有理有據,皇上也不好阻攔,只得忍痛批了。謝遠一出皇宮便脫了官服獨自一人出了城去,從此以后,他像是從人間消失了一般,再沒有人看見過他的身影。謝將軍府上上下下幾十號人被謝夫人遣的遣,散的散,沒過多久,人去樓空,謝家大宅也荒了,后來被一個家財萬貫的商賈買了下來,才重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機。而那位傳說驚為天人的謝夫人在處理完家事之后竟也失蹤了,于是便有人說,她是去尋謝將軍去了,從此往后,他們夫妻二人,神仙眷侶,遨游四海,日子過得豈不快哉?
不管怎樣,驍勇大將軍謝遠的英勇事跡被一代又一代人娓娓道來,總是一個亙古不變的傳說。
塞北荒原,一望無際,日頭高高懸掛在遼闊的天,將光芒毫不吝嗇地分給每一寸土壤。遠山似鉤,與太陽遙相呼應,日月同輝。遠遠地傳來了駝鈴聲,展眼望去,原是一普通的老牧民,正騎了駱駝悠閑自在地行來,他隨手取下腰間的水囊,仰頭喝了一口,捋了捋濕淋淋的胡須,張嘴哼起悠揚的調子來,小調在茫茫無際的荒原上卻傳得很遠,連天空都因為歌聲而變得愈加高遠了。
歌聲忽地頓住了,老漢豎耳朵凝神細聽,竟有馬蹄聲斷斷續續地傳來。他瞇著眼睛注目遠望,果見地平線處現出一團陰影,卻是一匹黑色鬃毛的馬兒,從它矯健的風姿可以判斷,這絕對是一匹日行千里的良駒。再看他的背上,正坐著一人,同樣英姿颯颯,器宇不凡,亦絕非常人,如此偏遠苦寒之地竟出現如此人物如此良駒,這讓老漢心中著實納悶。
“春……春未至……”
遠遠地似有歌聲飄來,斷斷續續地,聽不真切。老漢扭頭四下看看,除了自己和那一人一騎,在沒其他人了,想來那也許并不是歌聲,而是風聲罷。
他正想著,歌聲忽地大了,在遼闊的荒原上綿延數里,響徹云霄,老漢這才聽清楚了,那歌兒是這樣唱的:“春未至,人去了,菩提樹下因果到。新鬼嘆,舊鬼笑,只與修羅報。”
“菩提樹下因果到……只與修羅報……這歌兒究竟是什么意思?”老漢著實聽不懂,再向地平線看去,那一人一騎就在這當口又近了幾里,如今在老漢的這個位置已經可以清楚地看見那人的面目了。好一個俊后生,老漢心里贊嘆道。
烈烈寒風驟起,老漢只覺眼前晃了晃,一個雪白的影子從頭頂掠過,恍若一只巨大的鳥兒,張了翅膀朝后生飛去。壞了,老漢暗驚,趕了駱駝便向那里趕,但卻晚了。他眼睜睜地看著大鳥撲到后生身上,情急之下,后生緊拉馬韁,馬兒嘶鳴一聲,停了下來。大鳥不依不饒,纏在后生身上,如何甩也甩不去,后生揮手便是一拳,大鳥輕巧躲過,雙爪攀著后生肩頭,尖利的爪子直刺入骨,肩頭立時血涌,只聽得后生哀嚎一聲,人已摔向了地面,不省人事了。大鳥仍是不肯離開,抱緊了后生,尖喙狠命地朝他臉上叨去,似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
一旁的馬兒早急了,大吼一聲,揚蹄掃去,大鳥雙翅一震,避過襲來的蹄子,飛上天去,在馬兒頭頂徘徊不去。馬兒怒視著它,使盡渾身力氣騰空跳去,無奈大鳥飛得太高,任馬兒再努力,大鳥始終遙不可及。如此反復了幾次后,馬兒也累了,再不糾纏,傷心地看著躺在地上的男人,探頭蹭蹭他,想要把他喚醒。
半空中忽然傳來一陣猖狂的笑聲,馬兒警覺地抬起頭來,只聽得大鳥仰天一聲長長的鳴叫,馬兒忽然如瘋了,蕩了蹄朝男人踢去,男人的身體凌空而起,在半空中翻轉了一圈,直直跌落在地,他身子一顫,“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再不動彈了。
馬兒仍是不停,在男人四周奔來蕩去,蹄子不時踩在他身上,如同踐踏一只螻蟻,不費吹灰之力。大鳥一直在天上盤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面的好戲,看得很是過癮,眼見著差不多了,它也不再留戀,震了震翅膀,朝來時的路上飛去。馬兒仍是瘋癲得很,見大鳥走了,嚎叫著追隨著它狂奔而去。
老漢騎著駱駝慌慌張張地跑來,恰好一場戰役結束,眼見著大鳥和黑馬從他身旁呼嘯而過,如刮起的一陣旋風,轉眼便不見了,一望無際的塞北荒原上,哪里還有它們的影子。老漢回想著方才那一場混戰,簡直膽戰心驚,他緊了緊身上的大襖,顫巍巍地跳下駱駝,去查看那個后生的情況。
地面上一片狼藉,大鳥的羽毛混了鮮血四散著,男人一動不動地躺在血泊里,似是已死了。老漢走近一看,唬了一大跳,男人的整張臉上血肉模糊,最厲害的是那一雙眼睛,竟生生地被啄爛了,簡直慘不忍睹。老漢生生抑制住喉頭作嘔的沖動,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還好,雖然極是微弱,但畢竟還是活著的,老漢再不敢耽擱,牽了駱駝過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男人弄到駱駝背上。他將男人固定好,趕著駱駝朝寨子奔去。這個男人現在危在旦夕,他只有趕緊替他尋個大夫來診治,或許還可以保住一條命。至于他能不能活下來,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青離醒轉過來的時候,正躺在一間破廟里,身旁燃了堆篝火,手邊是一身洗得干凈的衣服,他這才發現自己竟是一絲不掛的。破廟里雖只他一人,他仍是覺得不好意思,趕緊將衣服穿上了,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他努力回想發生了什么事情,但記憶卻是一段空白,仿佛被憑空抽走了。他是誰?為什么會來這間破廟里?為什么他渾身上下一絲不掛?為什么身邊恰有身干凈衣服并點了篝火?許多個為什么在他腦中交織相錯,卻沒有一個能找到答案。他的記憶像是被拋棄了,大千世界,蕓蕓眾生,獨他是一個沒有前世今生的人。
“你叫青離!”
有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嚇得站起來,警惕地看著周圍,破爛的寺廟里,確實只他一人,但這個聲音又是從哪兒來的?
“你是誰?”青離沖著空蕩的寺廟喊道。
“你叫青離……”那個聲音重復道,是個女子的聲音。
“青離?”
“對,現在你有自由了……”
“自由?你到底是誰?”
他等了許久,那女子的聲音再沒響起過,仿佛她根本從沒來過。
“原來我叫青離……”青離喃喃道。
正沉思著,外面響起嘹亮的號子聲,青離忙沖出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落英繽紛,盛放的桃樹似乎將世界都覆蓋了。
一個農夫正扛了鋤頭,往深林里走去,青離趕忙拉住他,問道:“請問,這里是哪里?”
“這兒是落英坡啊!”農夫爽朗地笑道:“從這里往西走就是棲霧山,往東走的話就到春熙城了。”
“春熙城……”
“對啊,春熙城,”農夫很是熱情:“小哥兒你是要到城里去嗎?”
青離笑道:“對,我是要去春熙城!
“那就快點去吧,現在太陽都西斜了,再晚城門可要關了!
青離謝過農夫,朝著他指的方向,往東大步行去,夕陽西斜處,那里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先生,原來落英坡并不是四季都好看的!斌@蟄看著四周光禿禿的桃樹,很是嚴嫌。他自小隨著妙筆生長大,看慣了妙筆生筆下錦繡繁華的世界,如今再看到萬物凋零的衰敗蕭索,心里便不喜歡。
“落英坡的美只在春夏,過了這兩季便無甚好看了!泵罟P生專注地看著前方,不時扭頭提醒一下驚蟄注意腳下的路。驚蟄手里提了個有他一半高的食盒,走路跌跌撞撞,很是吃力,妙筆生幾次要替他提,都被他拒絕了,他板著小臉兒一本正經地道:“先生你又小看我,我都十二歲了,已經長大了!
妙筆生看他那倔強模樣,覺得好笑,又不敢笑出來惹驚蟄氣惱,于是生生憋了回去,學著他也一本正經地道:“嗯,那你注意看路。”
他二人說說笑笑,轉眼就到了桃樹林深處一間小小的茅舍前。妙筆生剛要敲門,驚蟄已經迫不及待沖里面喊道:“謝叔叔,我家先生來看你啦!”
門里應了一聲,妙筆生便推門走了進去,驚蟄將食盒放到桌上,邊揉著酸痛的手臂邊朝里屋探頭:“謝叔叔快來啊,驚蟄今天帶了好多你愛吃的菜來!”
“哈哈,驚蟄小子最疼叔叔,叔叔都快被你喂成個胖子了!”
答話從里屋傳來,中氣十足,聲如洪鐘。隨著他話音的落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他一身粗布衣衫,滿臉絡腮胡子,從面部的輪廓不難看出他是個面容俊逸的男人。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雙眼竟是瞎的,看情形,他眼睛曾經受過傷,是以現在上下眼瞼的肉愈合后便粘黏在了一起,生出一道道褶兒來。
“胖子有什么不好,你看那些做官的,哪個不是大腹便便,一個賽過一個富貴,謝叔叔你天生是富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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