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關越見華服男子讓開道路,向他行了一禮道:“多謝馬公子了。”
馬公子笑道:“關捕頭客氣了。”隨即上車離去。
關越轉向于懿問道:“于大小姐可是要回莊?”
見于懿輕輕點頭,關越便道:“在下送于大小姐回去。”
于懿心中暗恨他多管閑事,反倒讓她莫名其妙地欠了他一份人情,但卻不得不感謝他道:“多謝關捕頭為妾身解圍,但回莊路途遙遠,妾身不敢麻煩關捕頭相送。”
關越輕拍青花驄的馬頸道:“不會麻煩,關某本就要出城遛馬,這小子每次跑起來也總要一個時辰才肯罷休。”他說著便翻身上馬,青花驄立時躁動不安地跺著前蹄,似乎立即就想揚蹄疾奔。關越收緊韁繩約束它,回頭看向于懿。
于懿無法推辭,只得對他福了一福道:“那就麻煩關捕頭了。”
傅誠在前面趕車,關越跟在他們的馬車側面,一車一騎出了城門,一路無言。
有關越在,于馨也不說話了。于懿心中煩躁,不知關越突然出現,又執意要送她們回莊是否是他又有了什么新發現,懷疑起自己來了。
她本不愿和關越多說話,琢磨了會兒還是掀開車窗的紗簾,向關越詢問道:“關捕頭,不知先父的案子是否有進展?”
關越道:“此案暫時未有公開的消息。且關某只是衙差,并不了解刑部審案的具體過程,但若于大小姐想要知曉進展,關某可以找刑部內相熟的朋友去打聽一下。”
于懿感激道:“妾身先謝過關捕頭了。”
“于大小姐無需客氣。”關越轉眸看向于懿,注意著她臉上的神情道:“說起于大人的案子,關某倒是覺得陳尚書府起火一案頗為蹊蹺,不知于大小姐對此案有何看法?”
于懿自若地坦言道:“妾身對于陳尚書之死毫不同情,甚至可說是覺得甚為解恨。俗話說惡有惡報,做了惡事的人會心虛,這是報應,是老天爺讓陳尚書為自己做下的罪孽贖罪。”
關越一臉不信的神情道:“若說是犯下罪孽后心虛,忠毅侯逆謀案是將近一年前的案子,為何陳尚書早不心虛晚不心虛,偏偏在于大小姐離開教坊沒多久之后,陳尚書才心虛見鬼?這時機也太過巧合了吧?”
“其實并不巧。”于懿平靜地望著關越道:“妾身離開教坊后曾拜訪過陳尚書,在尚書府偶遇白秀,關捕頭不也知道此事嗎?陳尚書與白秀本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卻不曾料到妾身還會再去拜訪。他們就是因此才會心虛,害怕被妾身知道他們構陷先父之事而惶惶不可終日,最后才變成那樣的。”
她挑眉看向關越問道:“難道不是關捕頭親口對妾身說的,陳尚書是自己點的火,他不但命人不許救火,還在火中大聲道出,原忠毅侯的逆謀案子其實是他暗中構陷的,他被冤鬼纏身已經不想活了嗎?這件事陳府有許多人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難道還會有假不成?”
關越搖搖頭道:“陳尚書若是真的做下了那些事,像他這樣的人不太可能悔過,亦不太可能會留下自白書成為證據,鬼神之事更是虛無。”
于懿冷冷道:“關大捕頭沒有做過虧心事,自然不會懂得陳高這樣的卑劣小人。”
關越見她突然換了對自己的稱呼,話里帶著諷刺語氣,也不以為忤,只笑道:“于大小姐是否做過虧心事呢?”
于懿道:“妾身從未做過對不起良心的事。”
關越非常犀利地追問道:“對得起良心卻有違律法的事呢?”
于懿盯著關越反問:“關大捕頭就從未做過有違律法的事?”
“自然沒有。”關越自信道。
于懿再問:“那么合乎律法,但卻有違良心之事,關大捕頭有沒有做過?”
關越一時愕然,細細回想過往,竟然不能答。他做了衙差多年,抓捕過許多觸犯律法之人,但其之所以犯法,有時僅僅是因為太過貧窮困頓,有時亦或是被有權有勢之人欺壓得太狠卻申訴無門,著實有許多可憐之處。
于懿見他無言,低聲道:“今日多謝關捕頭相送,山莊已在眼前,關捕頭請回吧。”隨即放下車簾。
關越收韁勒馬,默然目送她們的馬車在岔路口轉彎遠去。
他一直對這位于大小姐有所懷疑,辦案多年的經驗與直覺告訴他,她一定有秘密,但他卻苦無證據。
若是按照通常的辦案方式,只要將有嫌疑之人拘捕到衙門一審便可,但像她這樣的庶民一旦進了衙門受審,若是拒不招供少不得要受刑。而這件案子審的又是朝廷大員死于非命的大案,恐怕訊問之前就會先上刑立威,好教受審之庶民不敢有所隱瞞,像她這樣的美貌女子,說不定還會被調戲。
這本是慣例,關越做衙差多年,早就見怪不怪了,不知為何唯獨想到她要經受刑訊就覺得不忍心,萬一是他想錯了呢?他要先找出她犯法的確鑿證據來。
關越今日午后無甚要事,本來想帶著愛馬出城跑一圈,偶然瞧見于懿于馨從首飾鋪子出來,他遠遠跟在后面,自己心里說是要找出她的可疑之處。而后卻見在隆都小有色名的馬家六公子跟在她們的馬車后面,故意引發撞車,刁難于懿姐妹,他便出面解圍。
他想既然露面,便送她們回莊也是順理成章吧?順便就問她陳府起火案,試探她一試,卻沒料到自己反被她問倒了。
馬車顛了一下,于懿上車時有心事,沒注意到門閂不曾真正落下,此時后面的車門因這一震而打開了。于懿伸手去關門時,訝異發現關越竟沒有走,還在那個岔路口遠遠望著這里,與她對了一照面后才回轉馬頭,向著隆都城方向而去。
她關上車門時微微皺眉,心道這關越疑心病還真是重,看來真該想個法子讓他別再懷疑自己了,不然被他盯著總覺得束手束腳。可是轉念一想,關越不是那么好對付的,只怕匆忙間想出來的法子不夠妥帖,反而更引起他的懷疑,如今還是先靜觀其變的好。
姐妹倆一路坐車坐得久了反而覺得疲憊,到能看得見主院的地方,于懿提議下車步行回去,于馨點頭。兩姐妹下了車,讓傅誠先駕車回去,她們并肩緩步而行。
于馨在適才車門打開時也瞧見了遠處關越的舉動,這會兒只有姐妹倆了,便道:“關捕頭好像對懿姐姐特別留意。”
于懿聽她說話那語氣便知道她是誤會了,心道特別留意倒是沒錯的,只不過關捕頭是把你姐姐當成了嫌疑犯,抬眸白了于馨一眼,嗔道:“盡胡說。”
于馨搖頭:“妹妹可不是胡說……若是孟公子不能娶懿姐姐為妻的話,懿姐姐不如嫁給能待姐姐好的人,妹妹倒是覺得關捕頭是個不錯的人,就是不知關捕頭有沒有娶妻,不如設法打聽一下……。”
于懿見她越說越遠了,急忙阻止道:“姐姐現在不想嫁人,如今的日子挺好的,有安身之處,有你們相伴。馨妹,在你們全都嫁出去之前,姐姐是不會丟下你們不顧的。”
于馨聽了她的話,反把頭垂下了,在她看來,懿姐姐如今跟著孟公子只能做個無名無分的外室,實在是委屈。沉默著走了一會兒后,于馨難過地說道:“懿姐姐,是我們拖累了你。若非我們在,你本可以找個好人嫁了,不必委屈自己……。”
于懿站住腳轉向于馨,拉起她的手,把它放在自己手心里握著,微笑道:“馨妹,千萬別這么想,父親沒有出事以前姐姐不曾覺得,經歷了這許多后才懂得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有多么重要。姐姐并沒有委屈自己,姐姐喜歡孟公子,也是真心喜歡如今在這山莊里的日子,因此你要記著……。”
于馨本來認真看著她聽她說話,突然就轉眸望向她身后某處地方,于懿急忙轉身,就見孟蜻在自己身后十多米處笑吟吟地看著她們,也不知道聽沒聽見她剛才說得那番話。
于懿微窘:“孟公子你怎么在這兒?”她剛才全部精神都放在于馨的心情上面,若是注意到了孟蜻過來,她是絕不會說出后面那句話的。
孟蜻道:“我見著傅誠駕車回來,他說你們要自個兒走回來,我便過來接你們。”
于馨掙脫了于懿的手道:“孟公子,懿姐姐,我先回去了。”
于懿見主院已經近在眼前了,于馨又走得快,便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內。她抬眸瞥了一眼孟蜻,有心想解釋說剛才那句話純是為了安慰于馨才說的,又怕他其實什么都沒聽見,自己若是解釋一番反而顯得心虛。
她不知要說什么才好,便信步朝通向山腳下的小徑而去。孟蜻陪著她走了幾步,溫言問道:“于馨可好些了?”
提起于馨,于懿對于她今日的狀況頗感欣慰:“這些天已經好多了,今日出去,在一品閣用飯出來時她還笑過了,也有心思和我說話閑聊了。”
“那就好。”孟蜻問道:“你們都聊了什么?”
“沒什么,就是隨便聊的閑話。”于懿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道。
兩人走了一會兒,孟蜻突然冒出來一句:“我聽見了哦。”
于懿一怔,不好意思問他到底聽見了什么,臉上卻一點點地熱了起來,她轉開頭去避開他的視線,耳中聽見他道:“我也很喜歡,越來越喜歡……。”
于懿心中某塊地方像是被輕輕地揉了一下,有些兒東西在她心間一絲絲漾開,她雖然沒看孟蜻,唇角卻不由自主地彎起。
孟蜻繼續道:“……喜歡這個山莊。在這里我有種家的感覺,在這里呆得越久,就越是不想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單身宿舍’里去。”
于懿的笑容僵持在臉上,他聽見的就是這最后半句嗎?幾秒鐘之前的那種微妙而甜蜜的心情蕩然無存,她的笑容淡了下去,控制著自己的心緒,平靜地說道:“你要是喜歡,就一直住著好了。”反正她也是拿他做為自己的擋箭牌,方便解釋自己銀錢的來源罷了。
“你知道我為何喜歡這個山莊嗎?”
“為何?”于懿不是很想知道,只是他既然問自己了,便隨口回道。
“因為你。”
于懿心中一動,回頭去看孟蜻,卻見他一臉壞笑著說道:“這是你是第一次說喜歡我。”
她眉梢一跳,感到有些窘迫,便解釋道:“……你聽見了?我是為了安慰馨妹才這么說的。”
“沒關系,就算是為了安慰她才說的……。”他仍然微微笑著,聲音卻變得低沉起來,“那為了安慰我,再說一次吧。”
于懿彎起了唇角道:“喜歡。”
“我也喜歡,越來越喜歡……。”他聲音越發低沉,卻清晰可聞,因他靠得更近,他的唇就貼在她的耳邊。
于懿眸中笑意愈深,轉頭看他,他清澈的黑眸離得她極近,她唇上有溫熱濕潤的柔軟觸感,是她熟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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