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玉容被宛華堵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眼淚汪汪地看向許翰孝。
許翰孝瞧見自己娘子受了委屈,知她不善言辭,自然是說不過宛華的,便揚眉道:“大嫂這是說的什么話?大哥鋪子與工場管得還行,但是經(jīng)商嘛,可不只是靠貨色好,光談生意本身卻是不夠的,還要多與其他掌柜的往來,大哥卻只知坐在鋪子里等著別人來。翰孝那天是去張掌柜那兒找他喝茶的,正巧見到張掌柜有意采買別人家的綢料,好說歹說才讓張掌柜推了那一家,還是進(jìn)許家的綢料。”
言下之意,許翰忠這筆生意并非他搶了去的,而是他為許家挽留的。
宛華嘴上雖然厲害,卻不懂做生意,瞧見許翰忠也無法反駁這番言語,不由更加氣惱。
尹姨娘在一旁看熱鬧,瞧見這會兒沒人說話,氣氛尷尬,便來打圓場:“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何必鬧得這么僵,你們倆兄弟,就算是想要分家,也不用為了這么小筆生意,吵得家里不太平,可別害得夫人又暈倒。”
于懿看了一眼尹姨娘,她明里是打圓場,實際卻又將事情牽扯到了分家上面,且暗暗點明,許夫人暈倒全是這兩兄弟害的。這尹姨娘有一個庶子許翰仁,在許家排行第三,若是翰忠翰孝鶴蚌相爭,那翰仁就可漁翁得利了。
許翰忠自然也聽出了尹姨娘話里的意思,鄙夷地看了尹姨娘一眼:“尹姨娘還是先管好翰仁吧,翰仁三天兩頭徹夜不歸,日日在外面也不知道在和些什么人鬼混。”
尹姨娘聞言,臉色變了變,低聲嘀咕道:“好心被當(dāng)驢肝肺。”
她說話聲音極低,只有身邊的許淑芝聽見了,她便也極小聲道:“娘,大哥說的也對,三哥是要好好收心才是。”
許家另外兩個女兒都已經(jīng)出嫁,留在家里的是尹姨娘最小的女兒許淑芝。許淑芝看著二姐嫁得風(fēng)光,自己也一心想嫁個好郎君。身為庶女自然不能和嫡姐去比,但許家有財,若是她能爭取一份豐厚的嫁妝,那也能嫁個好人家了。然而自己親哥哥不爭氣,就會影響到她在這個家的地位,那么豐厚的嫁妝也只是白日做夢而已。
尹姨娘聞言狠狠地瞪了許淑芝一眼。翰仁不爭氣是她的心結(jié),如今正逢許家大少二少爭斗,她從中尋機(jī)挑撥,這兄弟兩個都得兩敗俱傷,自然就輪到翰仁受重視了。
于懿之前一直冷眼旁觀,把尹姨娘與她閨女竊竊私語也瞧在了眼里,而就在這對母女說話的時候,許翰忠和許翰孝又開始爭吵起來了,進(jìn)而發(fā)展到了要動手的地步。
許翰孝急著要拿到那批綢料,許翰忠卻不肯松口,自己母親也遲遲不發(fā)話,他越來越急躁,說話也越來越口不擇言:“大哥只會說翰仁在外面鬼混,自己做下的事也不見得都能見人。”
許翰忠一聽就急了,心知他說的是自己前幾日被朋友拉著去喝花酒的事。其實他倒是不好這一口,只是拉不下情面只能同去而已,且他并未留宿,喝過酒之后就回家了。要巧不巧的,他從街巷子里出來的時候偏偏被翰孝瞧見了,當(dāng)時就覺尷尬,沒想到爭執(zhí)的時候,許翰孝竟有意把這件事扯出來。
他急道:“翰孝又是為何會去那處?”翰孝若不是也去花街,又怎會在那里撞見自己呢?
許翰孝冷笑一聲:“翰孝只是從巷子口路過,正巧瞧見大哥從里面出來,一身的酒氣和……。”
許翰忠瞄了眼座上的許夫人,見她緊緊盯著自己,又見宛華露出了懷疑神色,不由慌亂起來。許家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許老爺在世的時候,是決不允許幾個兒子去花街柳巷的,而如今情況下即使父親不在了,母親也不是肯縱容他們?nèi)绱说摹?br />
情急之下他向翰孝跨上一步:“翰孝你……。”
許翰孝見他逼近,便抬起一臂防止他發(fā)難,一邊道:“大哥這是心虛了要動手嗎?”
于懿見他們鬧得實在不像話,便喝道:“都給我住口!你們是親兄弟還是仇敵?一個搶大哥的生意,一個就截著貨不送,當(dāng)著一家老老少少吵鬧不算,還要互揭老底。就為了一點家產(chǎn),兄不兄,弟不弟,實在可恥至極!”她想起自己家中變故,父親兄弟皆亡,母親姐妹離散,而這兩人卻如此不珍惜兄弟情分,不由氣憤之極,說到后來,不光是氣,連眼淚都要迸出。
許翰忠與翰孝都被她斥得抬不起頭來,心中卻只怨對方害得自己被母親當(dāng)眾責(zé)罵。
于懿擦去了眸角眼淚,喘了口氣道:“說來說去你們還是為了分家產(chǎn)才爭的,今兒我在這里把事情說個明白,只要我一日還沒咽氣,這家就一日不許分。你們倆若是盼著分家,就先盼著我早些死吧!”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許夫人往日說話一直溫吞吞的,即使生氣也極少發(fā)火,何曾說過像這樣的重話?看來還真是給兩個兒子氣壞了。
尹姨娘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往地上連唾幾口道:“呸呸呸呦,姐姐可別再把這字兒掛在嘴邊,為這兩個不懂事的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宛華會做人,見狀趕緊拉著許翰忠過來服軟:“娘,翰忠絕不是這個意思,您別誤會了。還不是二弟整天把要分家掛在嘴邊,翰忠這人老實,就被二弟帶過去說了幾句,其實我們一點兒也沒想要分家。”
許翰忠連連點頭:“是啊,娘,翰忠一點兒也沒想分家。”
許翰孝亦過來道:“娘,是翰孝不好惹娘生氣了。但若非大哥先扣著貨不發(fā),翰孝也不會氣得要說分家。要是以后大哥能夠公平處事,別給翰孝暗中下絆子,翰孝自然還把他當(dāng)做大哥來敬重,再也不會提分家之事。”
于懿各看了兄弟兩人一眼,看得他們臉上又起愧色,之后道:“你們倆好好商量這件事該怎么處置,其他人都散了吧。”
兄弟倆應(yīng)下了。許翰孝瞧瞧許翰忠:“大哥,我們?nèi)空f話?”
許翰忠點點頭,既然母親知道了此事,這一批綢料他是不得不給翰孝了,但須得翰孝將生意讓些給他才行。
尹姨娘拉著還想要和宛華說話的許淑芝,正要回自己那院,卻聽許夫人道:“尹姨娘,你隨我來。”只得放開了自己女兒,惴惴不安地跟著她走了。
這一路到主院,見許夫人都沒說話,尹姨娘越發(fā)地不安,不知她特意叫自己過來是要說什么話。
走到了前廳,于懿在上首坐下,見尹姨娘站著不敢坐,心知剛才自己那幾句立威的話起了作用。
要按以前的許夫人,因為天生的性子溫和隱忍,身子也不太好,按著醫(yī)囑不能生氣,便特別地小心,只要不是太過分的事,她都不大理會,所以尹姨娘就不太守規(guī)矩。待見許老爺逝世,夫人身子愈加地不好,許家大少二少又爭著分家,尹姨娘的心思就開始活絡(luò)了起來。
但許夫人畢竟還是此時府中的當(dāng)家主母,尹姨娘見她今日發(fā)的那番話突然狠利起來,在她說到分家的時候,又拿目光盯了自己一眼,不知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那點小心思。
于懿輕輕一揚下巴道:“坐吧。”
“謝謝夫人。”尹姨娘說話小心翼翼,坐也只敢坐小半個椅面。
然而于懿只說自己這幾日一直悶在屋子里,氣悶得很,結(jié)果還真的和她扯了會兒閑話。尹姨娘心中卻越來越不安,只覺許夫人這次病過之后性子大變,又或者她原來一直深藏不露,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好糊弄的。
兩人說過會兒閑話后,于懿輕輕道:“翰仁這幾天都在外面過的夜吧?是怎么回事?”
尹姨娘心中一凜:“哎,那孩子只是貪玩罷了。”
“貪玩?尹姨娘若是不能管好翰仁,就由我來代為管教吧。省得到時候闖出什么禍?zhǔn)聛恚瑏G了許家的臉面。”于懿淡淡道。
尹姨娘趕緊道:“哎,不會的,妾身回去一定好好管著他,絕不讓他再這么胡混下去了!”
離開了主院后,尹姨娘回到自己院子里,發(fā)現(xiàn)淑芝不在,知道她又去翰忠那院找宛華說話去了。她曉得這個女兒的心思,有一回宛華的堂弟來看她,許淑芝正好瞧見,從此之后,那一顆少女的芳心就系在了那位林公子身上,時時要去找宛華,討好宛華之余,還希望再有機(jī)會見他一面。
尹姨娘因著先前被翰忠當(dāng)眾諷刺沒管教好自己的兒子,還有一肚子的氣,暗暗罵了一聲,讓丫鬟去把許淑芝叫回來。
大少爺因為年紀(jì)的關(guān)系,分管的鋪子較多,織造工場也是他在管著,相對而言二少爺就勢弱些,但是二少爺為人精明,所以可說兩兄弟是勢均力敵。這才是尹姨娘最希望的。她雖然一心要看大少爺二少爺?shù)暮脩颍瑓s并不希望真的分家,若是分家,作為庶子的翰仁分不到多少家產(chǎn),反而是如今局面下,大少爺二少爺斗得兩敗俱傷才好。但偏偏翰仁不爭氣,她自己對此也是氣惱的。
許淑芝回來后,尹姨娘罵了她幾句,許淑芝便小聲哭了起來。
許翰仁從外面回來時,就是瞧見了這一幕。他雖愛玩樂,卻挺把這個親妹妹放在心上的,時常會帶些小玩意兒小吃食回來給她,見狀不由詫異道:“娘,淑芝這是怎么了?”
尹姨娘本來罵了淑芝幾句,心里暢快不少,一見他回來,那股子氣又上來了,不由怨怪道:“還不是都怪你這不孝子!若不是你貪玩不歸家,你娘何至于這么一把年紀(jì)了還要被小輩教訓(xùn)?”
許翰仁一見她又要嘮叨自己不歸家的事,只覺心煩,匆匆就想回自己屋子里去。卻聽外面有丫鬟道:“三少爺回來了嗎?夫人請您過去一次呢。”
“知道了,你先回去告訴夫人,說我換身衣衫,一會兒就過去。”許翰仁應(yīng)付完丫鬟,轉(zhuǎn)頭訝異地看看尹姨娘:“娘,今天家里發(fā)生什么事了?”這位許夫人向來是沒什么話好和他說的,對于他時常宿在外面的舉動,起初還責(zé)備幾句,見管不了也就放任不管了。
尹姨娘便把今日之事簡單對他說了,并提醒道:“夫人自從這次暈倒后,性子脾氣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也不知是以前一直藏著還是別的什么原因,總之你要小心些應(yīng)付。”
許翰仁答應(yīng)了,回屋換件衣衫后就趕緊往主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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