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婆婆是叫我洗一下她的錦帶啊，婆婆說是做給公公的，可惜剛剛落在了雪地里頭，臟了大片。婆婆不想讓毛手毛腳的下人洗，怕弄壞了上面的絲線。

　　我笑道：“那貞兒一定小心著點洗。”

　　我說著，就跑到河邊蹲下身去，婆婆站在上面看著我，囑咐道：“貞兒，你小心點。”“知道啦，不會給您洗壞的。”我揚了揚錦帶，示意她放心，婆婆卻道：“我不是說這個小心，你當(dāng)心著點，別滑著了……”

　　婆婆真是小瞧我，我怎么可能會滑到啊，我又不是笨蛋。心里嘀咕的時候，瞧見繡花鞋的鞋頭上有一片小小的枯葉，我伸出腳去蹭地面，哪里知道這石階上的積雪已經(jīng)融化了，有些打滑，我想起婆婆的囑咐來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噗通——”

　　我是直直地跌進(jìn)了河里。

　　“來人吶，快來人吶……”婆婆站在岸邊大聲叫喊，我在河中拼命地?fù)潋v，好冷，這河水好冷。我不會游水，我會淹死的。我一邊喊著“救命”一邊拼命地?fù)潋v著，可身體還是不自覺地開始往下沉。

　　我不要死……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單放……

　　“娘，發(fā)生什么事了？”我看見楊沉大步朝這里跑了過來，我尖叫著朝他揮手，婆婆還來不及說什么，他立即縱身一跳！

　　我驚愕住了。

　　他快速地游了過來，抓住我的雙手，當(dāng)他的溫度從我的指尖傳遞過來的時候，我落下了淚水。我已經(jīng)停止了掙扎，因為我知道，有楊沉在，我不會死，我不會死的。他不會，讓我死。楊沉把我從河里撈了起來，拖到了岸上，他渾身都濕透了。把我放在地上以后，我還以為他會很關(guān)心地問我“怎么樣”“有沒有事”之類的，沒想到他劈頭就罵道：“你干什么呢？想不開啊？這大冷天的還往河里跳，我看你不會被淹死！你是被凍死的！要死也別死在我們楊家啊，你讓我救你還是不救你啊！凈給我添亂，怎么沒淹死你！”

　　他氣呼呼的，我還從來沒有見他這個樣子。自從過門之后，楊沉從來都是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

　　我瞬間哭得一塌糊涂，哭花了臉。

　　婆婆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斥責(zé)她兒子道：“楊沉，你說什么呢，貞兒她不是想不開要自盡，她是為了幫我洗腰帶才不小心滑下去的，你怎么這么罵她，她可是你的媳婦，也不知道心疼心疼……”

　　嗚嗚，還是婆婆好，雖然平時那么的嚴(yán)厲，不給我好臉色，還讓我背了那么多的家規(guī)祖訓(xùn)，但是，婆婆，你才是好人。

　　楊沉瞪了我一眼，對婆婆道：“娘，她都差點要死了，我能不急嘛。娘您別管了，趕緊回去做您的事情吧，這里兒子會處理的。”他走到石階上，撿起了錦帶，猶豫了一下，彎腰清洗了一把，然后走上來交給了婆婆。說只要回去晾一下就可以了。婆婆看了一眼錦帶，白了他一眼：“毛手毛腳的，你手上有多少繭子啊，把絲線都帶壞了。走吧，帶上你的媳婦，到爹娘房間去換衣服，別受了寒，可就麻煩了。”

　　“不了，”楊沉回絕說，“我們回自己房間去換就可以了，不打擾爹娘休息了。”

　　“這個時候誰還在休息，都快到晚膳的點兒了，你就別推辭了，帶你媳婦來，這兒離我的房間近，而且我還有悄悄話要跟貞兒講。”婆婆一種毋庸置疑的表情，先走了。

　　楊沉走到了我的面前。由于我依然是躺在地上吐著水，看著楊沉，覺得他高大得不得了。楊沉在我頭頂上方道：“你自己起得來嗎？”“墳蛋……”我小聲罵了一聲，雙手支撐在了地上，緩緩地要起來。一只大掌忽然扶住了我的手臂，將我用力拽起。他說：“你背你走。”

　　我想起了洞房的那天，想起了堂前拜舅姑的畫面，我想起了很多的片段，很多的溫馨。每一個場景，都與他有關(guān)，每一個瞬間，都有他的身影出現(xiàn)。

　　單放回來后，我就忽略了楊沉。

　　單放走了，我再一次看到了楊沉的好。

　　可惜，他已經(jīng)不是那個把我視作稀世珍寶的楊沉了，他的笑，他的殤，皆是因黃貞兒而起。不是因為我。他一定還不知道他心儀的那個女孩到底是誰，他還沒有去黃家確認(rèn)黃貞兒是否真有其人。我是不是該告訴他，可是，小姐馬上要入京了，他們，真的會有結(jié)果嗎？

　　我抬起了腳，慢慢地爬上了楊沉寬大的后背。他站了起來，朝公公婆婆房間的方向走去。

　　緊貼在他濕透了的衣服上，我問：“楊沉，幸好冬天的衣服是毛茸茸的，我還能飄在水面上一會兒，要是在夏天，我們是不是該沉到河底了呀？”

　　楊沉冷冷地說：“那是因為是太胖了，太胖的人肉多，一下子沉不下去。”“喔……”我委屈地癟了癟小嘴巴，腹誹說：這是什么謬論啊。我歪著腦袋在他的肩頭迷迷糊糊地將近要睡過去了，口水順著他的耳垂流了下來。他輕輕道：“我真的不敢想，如果我不是正好在附近，你會是什么樣的結(jié)局……”

　　“楊沉……你是一個墳蛋……”我迷迷糊糊地說起了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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