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你都拿到銀子了，快把家書給我。”

　　“好，給你。”

　　廊下，我們按照約定，一手交錢，一手交家書。雪兒拿過紅包就開心地拆開了，里面一張薄薄的銀票，她一蹦一跳地就走開了。我坐在廊里，安安靜靜地拆開了那封家書。那家書之前并沒有被開啟過，我應該是第一個看它的人。

　　宣紙上的墨香，撲面而來。我將兩張宣紙緩緩地攤開，撫平。一頁鏗鏘有力的楷字躍入了我的眼簾——陵兒，你可還好。

　　陵兒？是寫給我的？這封家書，居然是給我的？公公婆婆知不知道？楊沉呢？他知道嗎？雪兒居然有單放給我的書信……我懷著激動的心情慢慢地往下看。

　　陵兒，我在這邊，一切都好。你還記得在我掛帥出征的前一晚，你陪著我，躺在御花園里看螢火蟲。那一晚的你，那么美，永遠都留在了我的回憶中。陵兒，自那一夜起，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我真的找不到你。你已經不在司膳房了，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后來，再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成了皇上鐘情的人，我們成了敵對。

　　陵兒，不要怪我無情，所有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都不是我所愿意的，如果你記恨著我，我也無話可說。陵兒，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慢慢地釋懷，慢慢地接受我。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嫁入楊家成了大哥的妻子的，我對你的身世了如指掌，你絕對不可能是黃家的大小姐。當我快馬加鞭趕回家的時候，當我見到你的時候，我簡直難以置信。

　　你，竟然從京城，千里迢迢來到了我的家，成了我的嫂子。

　　水陵兒，你給我聽好了，我不管你現在是什么身份，不管你嫁的人姓甚名誰，你給我聽好，等我一年，最多一年，我會回來接你走。你是我的女人，你一直都是我楊痕的女人，不屬于其他任何一個男人。你一定，要等我。

　　我看著單放給我的信，忍不住抽泣了起來。為什么，為什么現在才和我說這些。我現在，雖然不是楊沉真正拜天地的妻子，但是，在楊家所有人的眼里，我就是他的妻子啊。

　　我怎么可以再和楊家的二少爺來往。如果單放不是楊家的人，我尚且可以不管不問，但他的根在這兒，我不能不顧及。而且，楊沉……

　　單放，你讓我如何是好？

　　“大少夫人。”

　　有人在叫我？我緊張地把家書往袖子里一塞，慌忙站起身來。“是你？”我有些詫異，因為來人正是那個當日陷我于不義的琴行老板武甚人。武甚人狐疑地盯著我的袖子看了兩眼，道：“大少夫人，武某正好路過，看見大少夫人在看什么東西，看得眼睛都通紅的，不知大少夫人能否告知一二，讓武某也感動一番？”

　　告訴他？我有病才會去告訴他吧。我也不理他，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不巧的是，我一轉過來就直直地撞上了楊頃。

　　“啊——”我扶著額頭，生疼。楊頃連忙道歉說：“大嫂，您沒事吧？都是我不小心，您沒事吧？”我笑道：“沒事，不礙事不礙事的。”我揉著額頭就回房去了，絲毫沒有意識到方才有什么東西從袖子里飛了出來，盤旋了一番，輕盈地落在了武甚人的腳前。

　　新年的第二日，公公讓楊沉帶我回黃家，算是回門。老爺早就在黃家等我回去一聚了，好像真的是父女情深一般。楊沉一大早就備好了禮物放入馬車，然后將我小心翼翼地拉上馬車。他說：“唉呀，可要仔細著，別把我楊沉最值錢的寶貝給撞壞了。”我好奇地問：“什么值錢的寶貝呀？拿出來瞧瞧，讓我估估價。”說話間我正好要鉆入車廂內，楊沉朝我臀部輕輕一打，一本正經地說：“就是這個啊。”

　　我嬌嗔不已。

　　原來，我是他最珍視的稀世珍寶。

　　我忽然想到了單放的那封家書，心里忐忑不安。剛剛坐定，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一摸袖子，咦，那封家書最后被我放在了哪里？我怎么都不記得了？好像還在袖子里的呀，可是衣服換了，也不知道下人洗衣服的時候會不會發現。如此一來，我更是心里慌張得不行，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如果被發現了，傳看紛紛，根據書信里的信息，不難猜出“陵兒”是誰。而且，書信里說，我不是黃家的大小姐。還有“御花園”、“皇上”、“司膳房”等敏感的字眼兒。

　　那么，所有的秘密，都將暴露在陽光之下。

　　楊沉握著我的手，問：“怎么了？這天氣這么冷，你怎么還出汗？”他抬起手來，溫柔而專注地用他的衣袂為我擦拭汗水，我快要融化在他的這片溫暖而細膩的心意之中。

　　“楊沉，你能不能別對我這么好……”“說什么傻話呢，我不對你好對誰好，你可是我的妻子啊。”

　　妻子，到底誰才是他的妻子？小姐，還是我？我忽然心里堵得慌，閉口不說話了，馬車里一陣子寂靜，誰都出聲。

　　楊沉，我不需要，我真的真的不需要你對我好，可是你偏偏對我百般疼愛，如果我放不下單放，又不忍傷害你，我最后，注定會傷害三個人。我們三個人，都會得不到幸福。你明白嗎？不，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什么都不明白。

　　馬車忽然停下了。

　　他看了我一眼，感覺到了我今日的怪異，只是說了一句：“到了，下車吧。”我點點頭，就隨著他跳了下去。接下來的一切，如我所料，黃府里的所有下人，都畢恭畢敬地叫我小姐，我終于開始懷疑——小姐的逃婚，應該沒有那么的簡單，說不定，老爺也參與到了其中。

　　我為自己的這個猜想驚愕不已。

　　但愿事情并沒有我想的那樣，否則，我真的不知道還有多少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我不知道小姐藏著什么心思，不知道黃家的人怎么如此默契。我心里愈來愈有些害怕了。

　　“相公……”進黃府大廳的時候，我不自覺地拉緊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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