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回到房間剛剛躺下，馨兒就端著早點進(jìn)來了，道：“大少夫人，來吃早點啦。”“放著吧。”我本來是沒有什么食欲的，但聞到陣陣的香味，忍不住又爬起來看了一眼——小籠包子，水餃，水晶糕，白粥，蓮子湯，短油條，還有一碟綠油油的小菜……哇，好豐盛的，不愧是一方大戶，連早點都這么的令人賞心悅目，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馨兒看著我垂涎欲滴的樣子，笑著解釋道：“大少夫人，少爺不知道您的口味，就吩咐廚房每一樣都做了一些，您喜歡哪些，您告訴奴婢，以后就多做哪些，當(dāng)然，廚房時不時也會變著花樣給您做的。”

　　哇，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以前小姐吃好吃的時候我都只有看著的份呢，現(xiàn)在也輪到我享受一下了。喔哈哈哈。

　　我美滋滋地坐了下來，拿起了筷子，這個夾一筷子，那個咬一口，每一樣式都回味無窮，喜不自勝。馨兒道：“大少夫人，您先吃著，奴婢先下去了，待會兒奴婢會來收拾的，大少爺交代您要好好休息的，奴婢就不打擾您了。”我揮了揮手，她就下去了，臨走前，她用狐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好好吃啊，真的都好好吃啊……”我狼吞虎咽地席卷了整張桌子，還好沒有人看見。我心滿意足地放下了筷子，摸了摸肚皮，走到臉盆前用毛巾擦洗了一下就爬到床上去躺下了。

　　原來小姐每天過的是這樣的生活啊，著實讓人羨慕啊。真不知道她還有什么不知足的，每天非要把府第弄得人仰馬翻才善罷甘休。

　　倦意再次涌了上來，我打了個呵欠就睡了過去了。迷迷糊糊之間，仿佛看到有人在旁邊鬼鬼祟祟的，眼皮子實在是太沉重了，怎么都抬不起來。心里想著應(yīng)該是馨兒來收拾殘渣了吧，就沒有多做理會，翻了個身，繼續(xù)睡。

　　“表嫂……”

　　“表嫂”？不是馨兒？而且……這個刻意壓低了的沙啞的聲音……是……是誰？我怎么一下子想不起來了？是什么人進(jìn)入了我的房間？好想睜開眼睛來看看，可是為什么腦袋好暈好暈，像灌了鉛似的，怎么也支撐不起來……

　　“表嫂？表嫂？”來人試探地喚了我?guī)茁暎�朦朦朧朧的視線中一只手伸了過來。

　　啊——

　　我在心里尖叫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只手繞過了我的身體，伸向了床角的那只黃色的香包。上方傳來了一聲低低的笑。“終于拿到手了……呵呵……”他絲毫沒有感覺到我因著左手指甲深深嵌入右臂之中而漸漸地恢復(fù)了意識，我始終沒有睜開眼睛，趁他沉醉在得意之中時，猛地一沖坐起，將他推翻在床上，朝門外大聲尖叫道：“救——命——啊——”

　　救——命——啊——

　　救——命——啊——

　　整個楊府都震驚了，那個男子一慌，連忙甩開了我要逃，我正著急著，楊頃一下子踹開了門，喝道：“怎么回事！”

　　我面前的這個小賊與楊頃四目相對，楊頃一驚，道：“你來大哥新房做什么，你不要胡鬧了！”看來，這個小賊和楊頃是認(rèn)識的。也對喔，這個小賊還叫我“表嫂”的呢，叫我表嫂的男子，只有兩個啊，一個是楊勫，還有一個叫不出名字來。我一下地，走上前，將小賊扳過來一看，果然是楊勫！我問道：“說，你來我房里做什么？”

　　楊勫帶著哭腔道：“三表哥，大表嫂，你們都放過我吧，馬上楊家的人全部都要來了，你們行行好，高抬貴手就讓我逃走吧……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我就……我就名譽(yù)全毀了啊……”

　　“你還想著你的名譽(yù)呢，你如果早點這么想的話，就不會敢來偷東西了，快點交出來，我的夜明珠，快點！”我手一攤，咄咄逼人的架勢，“別等到大家都來了你才交出來，那個時候可就難堪了。”

　　楊頃道：“大嫂，把你叉在腰上的手放下去。”他冷冷地提醒了我一下，我才意識到自己一點都不像是大家閨秀的樣子，便把兩只手都攤在了楊勫的面前，怒喝道：“快點交出來，你知不知道夜明珠有多珍貴啊，這么閃這么大的夜明珠，恐怕你丫的這輩子都沒見過，廢話別多說了，快點交出來！”說到后面的時候，我已經(jīng)完全是在從楊勫的手里搶了。楊頃白了一眼，轉(zhuǎn)過了臉。

　　唉，現(xiàn)在我再怎么樣，都和“大家閨秀”、“千金小姐”沾不上邊了。

　　無數(shù)的腳步聲往這里過來了。

　　楊勫這才松手，把夜明珠交到了我的手上，滿頭大汗道：“這下我可以走了吧！”楊頃搖頭道：“你如果走了，大嫂就不好交代了。”“啊？那你們要怎么樣啊，你們要把我交出去？”“你走了，這里就只剩下我和大嫂，瓜田李下，就說不清楚了，如果你留在這里的話，我和大嫂都會安全。”楊頃淡淡開口。

　　楊勫不耐煩道：“三表哥，你也可以跟我一起走啊！”

　　“走？走去哪兒？現(xiàn)在逃已經(jīng)來不及了，要是躲起來，那他們鐵定會搜查房間，大嫂一個女人家，一定應(yīng)付不過來，還不如，既來之，則安之，好好地冷靜一下吧。”

　　嗯嗯，楊頃你真是個天才，臨危不亂。

　　“嘭——”

　　門再次被踹開了。楊沉進(jìn)來喊道：“貞兒！”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向了楊沉，道：“相公，我在這里，我在這里。”楊沉看見了楊頃和楊勫，愣了愣，問道：“你們怎么在這里？”

　　門口不一會兒已經(jīng)聚集了好多的看客。雪兒更是端著一盆的瓜子跑來了，她一撅屁股，就有下人把一張小板凳放在了地上。

　　“大嫂，發(fā)生什么事了？”雪兒天真地問道。

　　我搖搖頭：“沒……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啊……”

　　楊沉緊緊地盯著楊頃，兩兄弟之間不知道有什么心結(jié)，就是無法笑著說一句話。楊沉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你怎么在這里？“——這一次，問的，不是“你們怎么在這里”，而是“你怎么在這里”。他要知道的，是楊頃在這里的原因，而不是楊勫。

　　“我來看看大嫂。”楊頃冷冷地瞥向了他，“怎么，大嫂是你娶回家的，別人就看不得了？”

　　我有些想不通了，方才楊頃還擔(dān)心我和他孤男寡女獨處的話會遭人非議，會被楊沉誤會，現(xiàn)在他怎么反而說這樣的話，他就不怕被人說了？真奇怪啊。楊勫悄悄地挪向了外面那些看熱鬧的人群中，我走到了楊沉的身后，不動聲色地捏了一把正巧經(jīng)過的楊勫的手臂，他張大了嘴，又不敢叫出聲來，站在了那里不敢再動。

　　這個楊勫，我原以為他是很熱心的好人，沒有想到居然是個偷雞摸狗的梁上君子。還好有楊頃來了，否則，小姐的夜明珠就不保了。

　　“貞兒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要看，可以，方才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你不是已經(jīng)看過了嗎？如果嫌不夠，你可以等她出了房門再看，何必要跑到新房里來看！你對她做了什么，她會喊‘救命’？”楊沉怒不可遏，現(xiàn)在看來，楊頃之前的顧慮還是有道理的。即便有個楊勫在場，楊沉還是會忽視他的存在，而把所有的一切都?xì)w諸在楊頃的身上……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我拉了拉楊沉的衣袂，道：“相公，你誤會了，事情是這樣的……”

　　楊沉忽然轉(zhuǎn)過身來盯著我，問道：“那你說，事情是怎樣的！”

　　我頂著無數(shù)的目光，低頭囁嚅道：“相公，方才，我在新房里看到了一只老鼠……我才大喊救命的……小叔子和表弟正好在外面經(jīng)過，聽到聲音，就進(jìn)來了……馬上，你們就都來了……其實也沒有多大的事情，是貞兒不識大體，讓大家白跑了一趟……”

　　眾人噓唏。

　　楊沉盯著我，問道：“真的只是這樣嗎？”

　　我沉重地點了點頭。

　　眾人開始散去了，唯獨雪兒還坐在那里，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我看。

　　楊沉尷尬地看了一眼楊頃，而楊頃面無波瀾地盯著外面院子里的風(fēng)景看著，兩人誰都沒有打算說話。我“嘿嘿”地笑道：“相公，您錯怪小叔子了，他可是一個很好的人呢……”

　　楊勫樣子老實，但手腳不干凈，楊頃貌似冷漠，但有正義感。看來，這個家里的每一個人我都不能再以貌取人了，今天的事情，就權(quán)當(dāng)是個教訓(xùn)吧。

　　不一會兒，一個下人進(jìn)來彎了彎腰，道：“大少爺，大少夫人，老夫人來傳大少夫人去一趟。”

　　婆婆？

　　天吶，驚動了婆婆了，她一定會借題發(fā)揮噼里啪啦地好好地教訓(xùn)我一頓的。

　　我看了一眼楊沉，又看了一眼楊頃，再看了一眼楊勫，心想著被你們仨害慘了。硬著頭皮跟著小廝去了，一路上心里都在打鼓，不知道該如何像婆婆解釋這件事情，今天可是我過門第一天啊，就把楊家鬧得雞飛狗跳，看來我的功力可一點都不亞于小姐。

　　剛剛走進(jìn)婆婆的房間，看見婆婆坐在桌邊喝茶，我一進(jìn)去，下人們就都退下了，把門也帶上了。

　　心里毛毛的。

　　“貞兒。”

　　“是，在。”我激動地回答道，“……不知婆婆叫貞兒來……有何吩咐……”

　　婆婆放下了茶杯，重重地嘆了口氣，我一驚，婆婆是要開罵了嗎？我順勢一閉眼，道：“婆婆，兒媳知道錯了，請婆婆不要責(zé)怪兒媳，兒媳今后一定自勉，勤儉持家，相夫教子，做一個出色的兒媳婦，一定不會讓婆婆失望的。”空氣突然凝結(jié)了，房間里寂靜了下來，我疑惑地睜開了眼睛，卻沒有看見婆婆。

　　“婆……婆婆？”我心里更加發(fā)毛了，不知道婆婆到哪里去了，“婆婆，您在哪里啊？婆婆……婆婆，您別嚇我啊……我膽子小啊……”

　　屏風(fēng)后面突然出來一個人，微微慍怒道：“喊什么喊，我去拿家規(guī)了。”

　　家規(guī)？

　　婆婆重新坐回座椅上，攤開厚厚的幾本書，道：“這些，就是楊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家訓(xùn)，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好好背背，過了五天，我就會來抽查，到時候你要是寫不出來，我就會罰你打掃我的屋子。”

　　啊——

　　“你別怕，這些都只是祖宗的遺訓(xùn)，我對你的要求不會很嚴(yán)，大致清楚就行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不怕了……”正慶幸著，婆婆突然又從身后抽出了一沓沓的宣紙，我問道：“婆婆，這些又是什么……”

　　婆婆道：“喔，這些才是我制定的家規(guī)啊，才是我真正要考核你的內(nèi)容。”

　　我再一次當(dāng)場石化掉了。

　　什么！

　　“貞兒啊，楊家的媳婦兒不好當(dāng)，你就好好地背出這些來吧，半個月之后我會考你，你必須一字不落地背出來，否則……”

　　天吶，你干脆一劍殺死我吧，我寧愿我一進(jìn)來你就借著方才的事情把我痛罵一頓罵得狗血淋頭。小姐啊，你快點回來吧，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啊。

　　婆婆還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跟我說著哪里是重點，哪里只需要理解，哪里必須要注意，哪里是可以省略跳過的。我聽得頭腦發(fā)脹，心驚肉跳。“嗯……嗯嗯……好的……婆婆我一定會好好地背的……嗯……我知道了……好的好的……”笑容已經(jīng)僵硬在了臉上。婆婆說完后，喝了一口茶，手一揮：“去吧，回去用功去吧，沒事別出屋子，就在里面背家規(guī)吧。”

　　謝主隆恩之后，我抱著一大疊的書紙表情呆滯地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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